第五章 教主，我進來了！

　　明媚暖陽溫柔的光攀附窗欞，順著窗沿俏皮的躍上書桌，停留在潔白的宣紙?zhí)?，再試探性的向前緩緩?fù)七M。

　　林清影挽袖執(zhí)筆，沾滿墨水的毛筆在那雜亂無章的線條旁輕點幾下。

　　墨色暈染，好似朵朵桃花。

　　“教主，我進來了！”

　　門外忽而響起陳音禾那輕柔嗓音，像是雀鳥。

　　林清影手里的毛筆稍稍顫動。

　　點點墨汁滴落宣紙，驚擾這原本清秀淡雅的水墨畫，她撇撇嘴，柳眉輕蹙。

　　“進來吧。”

　　吱——

　　木制房門輕微作響。

　　嬌小身影沐浴著暖陽，步伐略顯俏皮，陳音禾還是昨晚那身衣裳，身段苗條，玲瓏有致。

　　林清影忍不住多看兩眼。

　　再低頭。

　　她眉頭皺的更緊了些，誰能想到當(dāng)年那貧瘠的小丫頭，如今也是位有些規(guī)模的大……丫頭了呢？

　　最關(guān)鍵的是……

　　她長得還顯嫩。

　　“教主，你在做什么?。俊?p>　　陳音禾滿眼好奇，目光落向書桌，“這是在作畫嘛？教主，你現(xiàn)在居然會作畫啦？”

　　“嗯。”

　　林清影點頭，“剛學(xué)的，夫君生辰快到了?！?p>　　“教主夫人，呃，教主夫君可真有福氣?！?p>　　陳音禾一時沒想到該怎么稱呼，只得笑盈盈的，兩枚酒窩在嘴角懸掛。

　　“喊姑爺，或是姐夫。”

　　林清影糾正這別扭的稱呼，她拾起那張被筆墨胡亂點綴而毀壞的畫卷，輕聲嘆氣。

　　又得重新畫了……

　　“好嘞，教主。”

　　“不要喊教主?！?p>　　林清影再次糾正，“喊小姐，或是喊姐姐，臨安城人多眼雜，雖江湖里的高手平日不往這來，但還是有那么魚蝦三兩只?！?p>　　“這……我明白了?！?p>　　陳音禾乖巧點頭，她輕喚道，“小姐?！?p>　　“嗯?！?p>　　林清影輕輕應(yīng)聲，將手里的畫卷揉作一團，她扔進紙簍。

　　陳音禾有些疑惑。

　　“教……小姐，這畫這么好，你為什么要扔掉?。俊?p>　　“……”

　　還不是因為你方才出聲太突然？！

　　“畫的不好，重新來過?！?p>　　林清影眉眼輕抬，她輕聲問道，“昨日你為何會向天地堂動手？”

　　“！”

　　陳音禾愣住，她有些驚訝，“小姐，你怎么知道我昨晚去了天地堂？”

　　“昨夜我也去了。”

　　“難怪我感覺還有位高手在盯著我?！标愐艉绦÷曕洁?。

　　“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就是，我昨日剛來臨安，便撞見了天地堂門眾來找小姐麻煩，我想著，小姐這般久沒在江湖上露面，應(yīng)當(dāng)是隱姓埋名，藏了起來，所以……”

　　陳音禾頓了頓，她笑容洋溢，“所以我選擇幫小姐除去麻煩。”

　　“你倒是心思細膩。”

　　林清影重新取出張宣紙，輕柔落筆，她問道，“這些年，過得如何？”

　　“還可以?！?p>　　陳音禾眸光黯淡些許，卻還是笑容不改，反而是更燦爛了些，“吃的好，睡的香，偶爾會做夢，但也不多?！?p>　　“我說的是，當(dāng)年山門大破，我等被迫在百家高手圍追堵截，分頭而行后……我已經(jīng)許久不曾聽見他們的聲音了。”

　　林清影順著窗欞向外遙望，眼底泛起追憶。

　　陳音禾笑容凝固，她沉默不語。

　　久久。

　　才是唇齒輕啟，聲音帶起些哭腔。

　　“當(dāng)年，我與蕭叔他們同行，被離火教眾追到筋疲力竭。

　　蕭叔他們或許知曉不敵，便在經(jīng)過一村莊時，將我打暈藏進了那里的地窖。

　　再醒來，我已經(jīng)看不見蕭叔他們的身影?！?p>　　輕柔劃過紙頁的毛筆忽而沉下幾分，筆絨順勢散開，苦澀順著墨汁在宣紙上如流水般蔓延。

　　林清影痛苦的閉上雙眼，她已能想到，那位虎背熊腰的漢子率人殊死一搏，慷慨赴死的情景。

　　即便早有準(zhǔn)備，可還是心尖一顫。

　　“不過，真沒想到小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婚，相信蕭叔他們看見，一定會很高興吧！”

　　“或許吧。”

　　林清影眉眼低垂，她語氣間漫起些傷愁，“可惜，他們看不見了?！?p>　　“在天之靈，他們能看見?！?p>　　陳音禾指了指天上，她試圖緩和氣氛，讓林清影能開心些。

　　“癡語?！?p>　　林清影深吸口氣，她目光平靜如水，不起絲毫波瀾，聲音亦是清冷，泛著微弱的寒意。

　　“總有一日，我會親自去那些人的山門拜訪一遭。”

　　“小姐，待那日到來，我也跟你一起！”

　　許是怕林清影嫌棄自己境界不高，陳音禾補充道，“我一品了！或許再過兩年，我便能步入金剛境?！?p>　　“你的根骨，成就金剛，是早晚之事?！?p>　　林清影站起身，拄拐走向一旁的筆架。

　　陳音禾這才注意到這點。

　　“小姐，你的腿……”

　　“當(dāng)年負傷落下的病根?！?p>　　知曉陳音禾想問什么，林清影取過一只毛筆，笑道，“會好起來的。”

　　“疼嗎？”

　　陳音禾滿眼關(guān)心。

　　從小，待自己如親妹妹般的林清影，現(xiàn)在卻成了位瘸子……

　　“不疼。”

　　林清影回到書桌前坐下，她提筆沾了沾墨汁，“什么時候來的臨安？先前應(yīng)當(dāng)不在吧？”

　　“之前不在，昆岳教分崩后，我便一直在北疆找尋小姐。

　　走過許多山川大河，也走過許多郡縣城鎮(zhèn)。

　　前不久，我走完淮河以北的最后一座城鎮(zhèn)，還是沒找到小姐，所以……”

　　“所以就想到來臨安？從江南接著找？”

　　“是呀小姐！”

　　陳音禾笑盈盈的，她故作輕松，聲音里卻是有著微弱的酸澀。

　　“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已經(jīng)死了？”

　　“……”

　　陳音禾沉默，她遲疑片刻，還是點頭。

　　“想過。

　　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只要我沒見到小姐的尸首……

　　小姐就還沒死！”

　　“很累吧？”

　　“我自小在昆岳教長大，小姐跟蕭叔他們都百般呵護我，教我滿身本領(lǐng)，即便再累，我也要找?！?p>　　“傻丫頭……”

　　林清影眼眸含霧，笑著搖頭，她抬起手，輕輕捏了捏陳音禾的臉蛋。

　　“可你就這般來，我也不好收留你啊?！?p>　　“……”

　　陳音禾沒有言語，她眼巴巴的看著林清影，目光滿是希冀。

　　半晌。

　　林清影似乎是想起些什么，她盈盈笑問：

　　“音禾啊，你應(yīng)當(dāng)，還不曾讀過書吧？”

　　“沒有讀過。”

　　“去找蕭秀才吧，他是你姑爺?shù)膶W(xué)生，記得，給他幾兩碎銀?！?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