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借刀殺人之計
朝臣離開之后，崇禎臉上表情逐漸變得平靜，甚至有些冷漠，之前在早朝時表現(xiàn)出來的昏庸當(dāng)然是偽裝，但是也十分有用。
至少，他大致的認(rèn)清了很多東西。
比如周延儒一脈，又比如東林黨一脈，又比如不太服周延儒，想要上位的溫體仁。
不過，最令他心驚的，是滿朝群臣在看見皇帝昏庸之時，竟都不出言制止，反而是詭異的沉默，唯有黃錦一人站出來。
“朕真是糊涂了，滿朝文武皆是奸臣，想要靠這個朝廷治理好國家，真是癡人說夢，怪不得模擬世界中大明亡了，有這些人的存在，大明如何能不亡？”
崇禎微微嘆息，朝廷格局由來已久，或許之前也有忠于朝廷、想為百姓造福之人，但如今要么被排擠了，要么只能閉嘴，不敢說話，朝堂上最大的聲音是由周延儒這等奸臣掌管，忠臣怎敢隨意出頭？
旁邊的老太監(jiān)曹化淳看見自己主子這般沉思，也沒有打擾，只靜靜的在一邊看著，等候。
良久，崇禎對曹化淳說道：“你這里是不是有一個小太監(jiān)，名叫王承恩？你把他給朕叫上來?！?p> 曹化淳心頭一驚，這王承恩確有此人，但是卻默默無聞，皇帝陛下是怎么知曉他的？
不過曹化淳不會問那么多，陛下叫他辦的事情，他只管辦就是了。
不一會兒的功夫，小太監(jiān)王承恩被叫了上來，聽聞皇帝點名要見自己，他是既高興又惶恐，身子都在微微顫抖。
崇禎盯著他看了兩眼，的確和模擬人生里面的王承恩很相似，只是年輕稚嫩了很多，隨后他心中一嘆，誰能想到到了他人生的最后一秒，竟是這個太監(jiān)陪伴著的？
“奴婢見過陛下！”
王承恩伏倒在地，表現(xiàn)得很是恭敬。
“起來吧。”崇禎擺了擺手，隨后直入正題。
“朕欲重新設(shè)立西廠，急缺人才，正好，朕聽聞你很是聰明機靈能干，欲將你立為提督，不知你可同意？”
這句話在王承恩心中簡直是白日落雷，他只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太監(jiān)，怎么突然就被皇帝陛下看中，被立為提督？
看見王承恩愣住了一時間不說話，崇禎也不著急，對于這個人，他是很有耐心的，但旁邊的老太監(jiān)曹化淳看不下去了，輕輕咳嗽一聲。
“還不謝恩？”
王承恩這才如夢初醒，一想到剛剛自己的愣神，心中慌亂，連忙伏倒，謝過崇禎的信任。
但隨后，他咬牙說道：“但奴婢恐力有未逮，怕辜負(fù)了陛下的期望！”
崇禎只笑笑。
“雖然說立你為西廠提督，但是現(xiàn)在西廠就只有你一個人，你不要害怕，從現(xiàn)在開始，每天去北京城轉(zhuǎn)一圈，聽見什么消息就給朕說，你就當(dāng)做給朕傳口信了?！?p> “至于能力……你可以慢慢培養(yǎng)，朕并不著急，但你也知曉，這宮中太監(jiān)眾多，若是你能力實在不行，朕就把你換了。”
“而且，你也最好注意一點，若是朕知曉了你收了別人賄賂，刻意給某個人說好話……哼！朕饒不了你！”
到最后，崇禎一聲冷哼，王承恩整個身軀一抖。
“奴婢不敢！”
“很好?！背绲潝[了擺手，“退下吧?！?p> 王承恩畢恭畢敬離開了，曹化淳倒是有些愣神。
自己主子怎么現(xiàn)在這么果敢決斷，感覺性格變得強硬起來了。
隨后，崇禎來到乾清宮，但卻沒有了批改奏折的欲望。
模擬世界的他勤勤懇懇批改奏折十幾年，也根本挽救不了大明，說到底還是要先處理好朝廷上的事情，這是最要緊的東西。
他拿來一張白紙，寫上周延儒、溫體仁、錢謙益、黃錦幾個人的名字，又將溫體仁和周延儒這兩個名字圈起來，仔細(xì)在想。
他今天其實心里是很高興的，雖然被朝臣反對，西廠暫時難以擴大規(guī)模，用處還比較小，但好歹是走出了第一步，還看見了王承恩，這是一個好兆頭。
但是這只是他隨意試探而為，最令他感到驚喜的還是溫體仁和周延儒這兩人的關(guān)系。
周延儒現(xiàn)在在朝中一家獨大，大部分文臣皆為周延儒一脈，東林黨自袁崇煥一事之后就稍顯沒落，畢竟周延儒為首輔，權(quán)力大，百官巴結(jié)也是正常，之前的他還沒覺得有什么不好，總覺得大家齊心協(xié)力自然可以攻克難關(guān)。
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信任臣子，他要削弱文官的權(quán)利。
該怎么做呢？他想到了在模擬世界，錢夫子教給他的東西。
“人和野獸最大的區(qū)別，就在于人善于利用工具，當(dāng)你手里的工具多了，你的力量也就強大了。”
崇禎默念著，心頭思緒流轉(zhuǎn)。
溫體仁無疑是一件十分優(yōu)秀的工具，崇禎會精心利用！
至少，在周延儒一脈還昌盛時，溫體仁值得大用，今天他主動在散朝后與溫體仁說話，這個親密的姿態(tài)傳遞出很多信息，或許原本勢弱的溫體仁，很快就能發(fā)展起來，演變?yōu)橐粋€和周延儒分庭抗禮的存在。
“我時間很緊迫，之前的表現(xiàn)給了那些朝臣極大的錯覺，認(rèn)為我無比的愚蠢昏庸，干出一些荒唐事他們也不覺得奇怪，利用這個身份我能有很大的行事便利?！?p> 他想到了自己的親哥哥熹宗朱由校，臨死前他將崇禎叫到跟前，只說了兩件事，一是讓他善待張嫣，張嫣幫助他免遭魏忠賢的迫害。
另一件事是叫他留著魏忠賢，想必也害怕自己被群臣玩弄。
當(dāng)時他沒有在意后半句話，對魏忠賢的仇恨蓋過了所有，滅掉閹黨之后，文臣果然勢大，現(xiàn)在他要為自己之前的行為付出代價。
“唉，熹宗……”
他想到了朱由校躺在床上，渾身浮腫、臉色慘白的樣子，心中不免有些悲哀。
朝臣現(xiàn)如今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崇禎作為皇帝，既然已經(jīng)成心想要干掉他們，那自然是不難的，但是這需要一個過程，不宜操之過急。
而且，在此期間，他還要培養(yǎng)出忠于自己的人，他于記憶中搜尋了一下，在當(dāng)世人生模擬中，他記起來有幾個人的臉，到了最后一刻也在為了大明拼命，那些人是可以重用的。
比如李若璉、比如盧象升、比如李邦華一家。
片刻后，崇禎叫來曹化淳，兩人一同去國史館。
兩人帶的人不多，在進入到國史館之后，發(fā)現(xiàn)這里更為冷清，一共只有幾個人，剛剛還慷慨陳詞的黃錦，此刻正拿著筆小心寫著什么，仔細(xì)靠近一看，他正在細(xì)細(xì)品讀一本書，偶爾寫出批注。
“咳咳?！?p> 崇禎輕輕咳嗽了一下，黃錦如夢方醒，看見崇禎之后，連忙行禮。
“臣，見過陛下?！?p> 崇禎擺手道：“無需多禮?！?p> 隨后問道：“黃卿是否因為朕奪了你的職務(wù)而感到憤怒？”
黃錦面色如常，躬身道：“臣不敢?！?p> 隨后猶豫再三，最后還是閉眼說道：“臣仍然懇請陛下，請勿將太多精力投入民間軼事，如今大明江山正處于動蕩之際，北方戰(zhàn)事、南方農(nóng)民賊軍，皆為大事，一日不平，百姓仍處于水深火熱中，臣每每想到此事，心中難安！”
說完，他微微嘆息，不知道陛下能不能聽得進去，但就算陛下不愿意聽，就算陛下再度對其發(fā)怒，他也終究要說，要不然，他就愧對了自己讀書人的身份，飽讀圣賢書，為的不就是這一刻嗎？
崇禎聞言沉默。
“你……真的很不錯，朕確實沒想到，你真的心系天下蒼生，之前竟還未注意過你?！?p> 聽聞崇禎非但沒有責(zé)罰他，反而還褒獎，黃錦難以置信地睜開眼。
隨后，稍作遲疑，他當(dāng)即跪下，硬著頭皮道：“還望陛下圣明，加民賦一事，實不可為！百姓本已困苦，若是再加民賦，只會進一步激起民憤，到時候農(nóng)民起義將會愈演愈烈，靠加民賦來平定北方戰(zhàn)事，不異于飲鴆止渴！”
崇禎眼睛放出異彩，看著黃錦，半晌沒有說話。
他擁有察言觀色技能，可以看得出來黃錦的表情是真真切切，沒有任何虛假。
這人真的很不錯，心系天下蒼生，崇禎不禁感嘆，若是群臣皆是如黃錦一般，大明怎會成如今這樣？
“你說的很不錯，朕會繼續(xù)考慮的，你先起來吧。”
隨后，崇禎沉吟了一會兒。
“黃卿所言，朕知曉了，但還請你暫時做這小小編修官，朕隨后會給你安排新的職務(wù)?！?p> 黃錦驚訝且激動，眼淚都出來了，只能拜謝，感謝陛下饒恕了他的狂言，他算是官場里的異類，太直白，很多次被同僚嘲笑，但這樣異類的他今日卻得到了皇帝陛下的理解。
崇禎其實很心酸，這般忠臣，他其實很想重用，但是如今的朝堂局面，這種人暫時還不能出頭，否則必會被排斥，甚至有危險。
如今大明的朝廷，容不下這等人。
所以他要改變?nèi)缃竦倪@個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