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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風雪

我的風雪

綠皮火車向南開 著

  • 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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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2-04-25上架
  • 10013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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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風雪 綠皮火車向南開 2084 2023-11-28 03:21:39

  我向來享受被別人推著走,要我自己向前,我就總看不清路。

  他們說:“闊少爺棍子都拄上了”

  棍子是我從老樹上身上折的,我個子太小,幸好有個墳包讓我踩。

  老樹的根深深地扎入地下,樹干彎曲扭繞,樹冠寬廣,能遮住很大一片天空。

  我折棍子的時候,老樹已經(jīng)死了。

  我爹死的比它要早一些。

  他死的很突然,前一天還去茶館里抓我,第二天就死了。

  早些年我娘死的時候置了兩副棺材,留了一副放在東房。

  他們與我商量,今年的收成不好,糧先不交了。

  我說:“不交就不交吧?!?p>  大家這才把棺材抬出來,把我爹裝了進去,很合身。

  他們問我埋在哪,我不知道,我爹沒說過。

  他們又與我商量,埋在老樹底下呢?

  我說:“那就老樹底下吧。”

  男人們就抬著棺材走,我跟著走,他們走得很急,我就跟得急,棺材抬到了才開始挖坑,幾個漢子光膀子埋頭苦干,鋤頭舞得歡快,他們種地都沒這樣歡快。

  墳立起來了,我跪著磕頭,不知道磕幾個,我就一直磕,大家三三兩兩結(jié)伴走了,沒人叫我,我聽到歡聲笑語越來越遠,才從地上站起來。心里一團亂麻。

  那個時候我在想,我再也不是闊少爺了。

  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了,進門我喊:

  “劉媽,劉媽,我餓了”

  沒人應我,我大概是有準備的,沒有找。

  那一晚我靠在我爹死的那張炕旁邊,一會眼淚汪汪,一會唉聲嘆氣。

  就這樣迷迷糊糊睡了一夜,早上起來喉嚨里好似火燒,茶壺里是干的,我就跑去水缸里舀水喝,揭開蓋子看到水面照出了一個精神萎靡,臉色蒼白的小人,我突然變得暴躁,用力摔打水瓢,打得水花四濺,也把水缸里的小人打得支離破碎。打著打著又哭了出來。

  早晨還算涼爽,我在院子里漫無目地走,到灶房看到米缸里還有小半缸面,我竟有些感謝他們,也感謝劉媽,沒有把她砍的柴火一并帶走。

  一陣煙熏火燎,不知道做出來的是什么,吃著吃著又想哭了,干嚎了幾聲沒見眼淚掉出來,也就算了。

  從那時候起,我知道要一個人活了,我什么都不會,就去翻家里的錢,我已有準備,果然沒有了,又去刨炕洞,我知道我爹的錢藏在哪,他經(jīng)常說外邊要給賊留一點,里邊也要給賊藏一點,我知道他說的第二個賊是誰,因為我經(jīng)常偷。

  每天去私塾之前,我爹就去上茅房,我就趕緊把手伸進炕洞里摸一把,每回都有收獲。到城里后跟先生告?zhèn)€假,就坐在茶樓里等說書的,我太喜歡這樣的日子。

  假告得多了,先生就找到我爹,讓我不要來了,我爹就逮到我說:“你不念書是想咋,你大就是么念書,才把家敗成這光景?!?p>  我想我爹了,雖然昨天才見過他。

  炕洞里摸了半天,這回一次全掏出來,一把銀錠子,足有半斤,還抓出了兩串銅錢,想了想,把銅錢壓實,藏在腰里,又把銀子塞了回去,用炕灰埋起來。

  往常這時候都是要去城里聽人家說書,往后都不去了。

  我慢慢悠悠走在地頭,我們家有100多畝地,金黃色小麥連成一片,今年收成很好。

  平日大家見到我都會叫“少爺?!?p>  今天他們說:“根生,吃了么?!?p>  我說吃了,他們就笑。

  成熟的麥穗隨風搖曳,像是一片片金色的海浪。我來來回回走了好幾遍,大家都在收麥,鐮刀舞得飛快,刀光在麥田里閃爍,陽光掠過麥堆灑在地面上,形成斑駁的光影。田里一陣歡聲笑語,我站在地頭格格不入。

  有人到地頭喝水休息,我慢慢悠悠走過去,站在旁邊聽他們說話,他們也不理我。

  等麥收完了,衙門里的大老爺就會派人來收稅,一般都是我爹繳,只知道繳完我們家能剩三大缸麥。

  現(xiàn)在我沒爹了,我也沒有麥給大老爺繳。

  在地頭又轉(zhuǎn)悠了一陣,無趣得很,我就走了,去看了看老樹,它今年春天的時候就抽芽很少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死。

  我在老樹底下坐到傍晚,它已經(jīng)沒有幾片葉子了,炙熱的陽光穿過稀疏的枝椏,它太無情了,我只能追著影子動。

  又是天黑才回家,生火做飯,一樣的煙熏火燎。

  夜半,微弱的月光從門縫里擠進來。

  我睡不著,滿腦子想我剛死的爹,想我死去多年的娘。

  突然間門縫擴大,一個黑影踩著月光進來了。

  我沒睡著,也不敢發(fā)出聲響,他從我衣服里把銅錢摸走了。走的時候連門都沒有關(guān)。

  我把頭埋在手臂里,眼淚又掉了出來。

  快睡著時我坐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生水,我摸著黑想去茅房,又一個黑影進來了,

  他看我坐著,立刻就定在門口,我胸膛劇烈跳動,那一刻我多想自己看不見他。

  反正也沒點燈,就裝看不見好了,我坐到炕邊找鞋,他還是不動。

  我把鞋搭在腳上,捂著肚子起身,自語道:“哎呦,疼的厲害,得去拉一泡?!?p>  我慢慢往門口挪,腿抖得厲害,他也慢慢往出退,等我走出房門,他已經(jīng)貼著墻離我快兩米遠了,我沒敢扭頭看,只是捂著肚子低頭走。

  在茅房呆到快天亮才出來,外邊早已經(jīng)沒人了。

  急忙跑回屋里,銀子還在,我松了口氣。

  我突然間覺得這樣也不錯,只要看不見就好了。

  天亮我還是去地頭轉(zhuǎn)悠,這回走得不算輕松,有石頭我就往上踩,踩得自己東倒西歪,有人看到,就問;

  “你咋了”

  我看向他的旁邊,聲音有些顫抖:

  “我不知道,看不清?!?p>  就這樣幾天后,我拄上了棍子。

  雖然看不清路,我還是每天去地頭轉(zhuǎn),大家都看到我的樣子,互相竊竊私語,我聽不清,也不管他們。

  麥子收得很快,沒幾天地里就剩下麥茬了。大家換了陣地,我又拄著棍子跟到了麥場。

  麥場很平整,我不再東倒西歪了。

  他們把成捆的麥子鋪在場里,讓太陽曬,太陽依舊無情,不光曬麥子,還曬我。

  我呆不住,又跑去看老樹。

  老樹已經(jīng)死了,它一片葉子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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