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個混亂的時代,也是一個早就被遺忘了的時代,短命的凡人未曾經(jīng)歷,親歷者不愿回憶的時代。
流浪,是莫莉安娜的童年。
戰(zhàn)爭,似乎從未停歇過。
那個時代,異端肆虐,尸橫遍野,無數(shù)的凡人死于異端之手,包括她的父母。
饑人相食,仇人相殺,整個北地都已經(jīng)失去了秩序,沒有足夠的實力,擁有食物便成了最大的危險。
好在,北地人仍然記憶著自己的底線,即使最殘忍的人,也不會將兵刃對向孩童,即使是最貪婪的人也不會向孩子吝嗇自己的食物,他們寧可餓死,也不想讓自己在英靈殿蒙羞。
如此,莫莉安娜才得以茍活,和其他孩童一起抱團取暖,撐過那個令人絕望的寒冬。
當春季來臨,來自南方的人們帶來了充足的食物,以及新的秩序。
牧師們說,仁慈的神明寬恕了他們這群北地的可憐人,是巫師蒙蔽了他們這群本性質(zhì)樸的北地蠻子的雙眼,但是他們?nèi)跃鸵獮檫^去的過失贖罪。
成年人們要拋棄原先的野蠻習俗,遵守南方的秩序,并向教會出賣自己的力氣以換取食物。
至于孩童們,則被定為無罪,無需勞作,但仍需要學習最基本的禮儀,莫莉安娜也脫離苦海,被一位善良的牧師收養(yǎng)。
牧師告訴她,信仰神,因為神無所不能,一切的苦難都是神的考驗,虔誠者能進入神的神國,背生雙翼成為天使。
信仰神的好處還有很多,比如……面包牛奶管夠。
就這樣,莫莉安娜住進了教會,并進行了戰(zhàn)斗神官的系統(tǒng)培養(yǎng),因為她認為,相比于言語,還是刀劍比較實在。
訓練和模擬,戰(zhàn)友和伙伴,不得不說,能每天吃飽的日子真不錯。
即使南方的懦夫總是把蠻子掛在嘴邊,但是莫莉安娜也不介意在實戰(zhàn)模擬時給予他們熱情的回應,畢竟,這是他們應得的。
雖然長大后,任務要求的殺人讓莫莉安娜感覺很不舒服,但是最終她還是留了下來,因為她發(fā)現(xiàn)她活了那么久,最擅長的就是戰(zhàn)斗。
當然,她還可以去當牧師,但是,拜托,莫莉安娜一想起那些條條框框都限制的死死的生活就覺得像是在坐牢。
即使是現(xiàn)在,她都無法理解她的養(yǎng)母是怎么“堅持”下來的。
和平,養(yǎng)母總是反復念叨的詞匯,當看到街上孩子們的笑臉的時候,莫莉安娜才真正明白了這個詞匯的意義,和自己活著的意義。
多年的清掃,異端的生存空間越來越小,實力也越來越弱,戰(zhàn)爭也離平民越來越遠。
這一切都是真理大主教艾歐的功勞,看著豎立在廣場中央的英雄雕塑,莫莉安娜不由得發(fā)出感慨。
真理簡直就是神明的化身,無所不能,無所不曉,莫莉安娜始終堅信,只要艾歐大主教還在,北地就會越來越好。
看在養(yǎng)母和真理的份上,莫莉安娜忽然覺得和養(yǎng)母的外甥約在英雄廣場上見上一面或許并不是一件壞事。
雖然經(jīng)過多年的戰(zhàn)斗,自己已經(jīng)不知道怎么裝扮自己了,好在還有安娜,那個上戰(zhàn)場都不忘記帶上化妝工具的異類,自己的好姐妹。
雖然安娜自然熟和話癆的習慣在有時候的確很討厭,但是在化妝上的確沒話說,一想起鏡子中自己的模樣,莫莉安娜就不由自主的有些臉龐發(fā)熱。
養(yǎng)母的外甥是一個帥氣的小伙,舉止優(yōu)雅,談吐風趣幽默,如果安娜在這,估計會直接尖叫吧。
而且相比于其他南方人,他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英氣,莫莉安娜能從他的眼中看到未來的樣子。
感受著那無比靠譜的安全感,幾次見面下來,莫莉安娜就被輕松拿下了。
但是不得不說,貴族小姐的禮儀真是麻煩,還有這衣服,比鎧甲還難伺候。
好在,項鏈還不錯,他說這是真理的祝福,油嘴滑舌,男人果然都是一個樣。
在一場盛大的婚禮之后,他跪在她的面前,親手為她戴上了戒指,她也因此開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莫莉安娜心中最擔心的事情沒有發(fā)生,她雖然成為了一個貴婦人,但是仍舊可以重拾戰(zhàn)斗神官的身份,因為她的丈夫的真實身份是一位開拓領(lǐng)主。
但是平靜的生活僅持續(xù)了幾年,無法治愈的瘟疫爆發(fā)了,嗜殺的渴血者到處都是。
大部分渴血者連最初的異變期也挺不過就會自我消亡,而那些成功挺過異變期的怪物,即便是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能一個人拿下。
墓地又要擴建了,總不能任由那些尸體腐爛吧,畢竟,很多尸體已經(jīng)沒有親人還活著了,墓碑也不夠了,只能用那些十字架了,愿神保佑他們靈魂得以安息。
局勢已經(jīng)漸漸脫離了掌控,那些瘋子甚至已經(jīng)開始主動襲擊本地的士兵,有些地區(qū)已經(jīng)徹底淪陷了。
真理終于有預言了,瘟疫的罪魁禍首就是那些藏在極北之海的異端殘余,多年未通過的遠征提議也得到了多數(shù)票的支持,那些反對的全都是一些沒膽的懦夫。
伴隨著遠征的便是大遷徙,教會的援兵趕到后,他們終于有足夠的人力物力將北地的所有人都遷移到了極北之地。
那些渴血者自然也混在了人群中,畢竟留在北地的食物實在是太稀少了,而南方教會已經(jīng)進行了徹底的封鎖,據(jù)說打算建立一座前所未有的長城來防備最糟糕的情況。
然后法師到來了,他們配合著牧師,短短幾天就封死了極北之地與北地的其余通道,只留下了一個大峽谷。
在建立了眾多的村莊之后,遠征大軍也正式開拔,一路向著北方挺進,試圖解決瘟疫的源頭。
他和他的子民留了下來,她理解他作為領(lǐng)主的義務,卻無法理解他離別時的最后一句話。
“不要摘掉項鏈,放心回來,我會一直在這?!?p> 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是看著他復雜又堅定的眼神,她點點頭,然后和其余同伴一同加入了遠征。
有著真理的英明領(lǐng)導,軍團經(jīng)過幾年的穩(wěn)扎穩(wěn)打,十分順利的來到了極北之海,異端躲在了地下,我們必須分一部分人下去。
游記里面說過,極北之地的冬月的霞光和滿月都很美,這次說不定可以見到。
夜晚來臨了,到處都是嚎叫聲,那見鬼的滿月,密錄中根本沒有記載過這種禁忌,士兵幾乎都開始了獸化,和記錄中血統(tǒng)派巫師的失控一個樣。
只有穿戴板甲的部分重步兵聯(lián)隊和騎兵隊的人沒被同化,其余的人都被污染了,我們只能逃往地下,并封住入口。
他們只能期待進入內(nèi)部探索的人還安然無恙,但是事情的發(fā)展遠遠超出了他們的預料。
壁畫之上全是異端膜拜真理的記錄,還有……真理的祝福,項鏈的光芒越發(fā)強烈起來,莫莉安娜感覺渾身燥熱,然后便很快暈了過去。
再次醒來之后,看著地下深處的一切,莫莉安娜什么都明白了,猶豫片刻,她還是決定返回城堡,她一定要當面問他。
為什么!
為什么地下的壁畫上全部都是有關(guān)真理的描述,為什么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的瞳孔變成了紅色,為什么他要做這一切。
入口的封鎖已經(jīng)被破開,軍營也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野獸的痕跡。
痕跡指向來路,索性騎兵隊的部分馬匹都還留在原地,大概是失散后再次跑回來的。
寒風無法再使得她感受到寒冷,因為他的心已經(jīng)不再跳動。
幾天的奔波中,所有的補給點和村莊都被廢棄,最終,她來到了交界處的峽谷。
這里已經(jīng)建立起了一座高聳入云的要塞,而在要塞之上,便是他,和簇擁在他身旁的渴血者,她看著這一切,只感覺無力和絕望。
她以為自己長大了,不再幼小無知,但是世界還是她童年的那個世界,從未改變。
世界上,真的還有刀劍也無法解決的事。
要塞的城門緩緩開啟,她看著他,拔出了自己的長劍放上脖頸。
在墜落的視線中,她的瞳孔中倒映著一個從城墻上跳下的,滿臉焦急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