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玉劃著小舟向東而去,晚上湖面風(fēng)浪也不小,約莫半個時辰,就見前方有東西漂浮。黑漆漆的看不清楚。抓緊劃槳,來到旁邊,只見飄在湖面的是個人,只見他身穿黑衣,雙頰發(fā)白,已經(jīng)死去多時,正是大漠鏢局的鏢師。
她停下劃槳,向前看去,不遠處便是大漠鏢局的大船,船上黑乎乎的,只有一點熒光。從大船到小船的短短水路上橫七豎八地躺著許多尸體,暗想:“這些人也忒狠毒了,竟然把人全殺了?!彪S即想到:“大漠鏢局之人周身是毒,就算點住穴道,說不定也有什么古怪的下毒法子,殺了反而是最省事的方式。”略加思索,向大船滑去。
來到船邊,只聽的船上靜悄悄的,沒有聲音,縱身一躍,上了大船。這艘船長三丈有余,船上干干凈凈的,一具尸體都沒有。
船艙在船的另一端,需走過一丈多的空地才能到。
她四下打量一番,沒有發(fā)現(xiàn)敵人。順著一點燈光,縱身一躍,快速翻滾,來到船艙前。船艙的門已經(jīng)不知道被誰打破,斜斜地掛在門框上,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只聽得里面有人道:“里外都搜過了,沒有鏢師?!边@個聲音她聽過,正是“水神”巴悉。
另一個人道:“那就好!,枯云叟、丁江、大肥,你們?nèi)ネ饷婢?,‘水神’,咱倆會會這個小姑娘。”正是費煙霞的聲音。
只聽得幾個聲音齊聲道:“是!”便向船艙外走來。公孫玉四下打量,沒發(fā)現(xiàn)可以隱身之處,心下大急,猛地抬頭一看,卻見有根旗桿橫的伸出,登時不再猶豫,縱身躍上旗桿,伸手抓住船艙屋檐。
她剛剛躍上,就見三人從船艙中走出,通過身形,可以輕易辨別出三人分別是誰。枯云叟道:“我們就分段巡邏吧,彼此間保持距離?!倍她R聲道:“甚好!”各自分散,枯云叟來到船前,丁江來到船帆附近,大肥沿著船舷往返。
風(fēng)越來越大,為了避免船被風(fēng)吹走,船帆已經(jīng)收好。
三人簡單巡視一趟,各自回到位子休息。公孫玉瞅準時機從旗桿上落下,身子向前滾動,來到船艙。她自幼習(xí)舞,這種落地?zé)o聲的技法早已十分熟稔。葉朝風(fēng)輕功或許超她許多,但這等落地?zé)o聲的功夫也有所不及。丁江雖也可落地?zé)o聲,靠的卻是真氣運轉(zhuǎn),與之更是不能相提并論。
公孫玉推門進去,那門本來就不停作響,他人渾不在意。
進入船艙,卻見涂大漠的尸體正在當中的一張長桌上,身上蓋著白布,擺著祭品,蠟燭已經(jīng)熄滅。
再往里走,卻是以個內(nèi)艙,那點螢火便是從內(nèi)艙中傳來。公孫玉輕輕摸過去,來到門前,只聽得費煙霞道:“司姑娘,我們并不像為難你,只要你把身上的毒都交給我們,我們就放你離開。我們的對手是九龍門的叛徒,不是你?!彼炯纬坷淅涞氐溃骸拔译m然傻,但也知道把毒藥給到你們,我就是第一個要死之人?!?p> 這話倒讓公孫玉有些驚訝。司嘉晨武功稀松,又被涂大漠保護,足不出戶,江湖經(jīng)驗也少的可憐,沒想到如今卻直接道出費煙霞的陰謀。
卻不知司嘉晨自失去父親那一刻起,便矢志報仇。有了這個念頭才發(fā)現(xiàn),對于如何報仇竟然毫無頭緒。失去父親的悲痛和對自己無能為力的痛恨讓她痛苦不已,放聲大哭。一邊哭一邊想起過去父親對自己的百般呵護,更是悲痛欲絕。
哭了一整日,內(nèi)心的痛楚稍有緩解,腦中反而空明起來。其實她并不愚蠢,不然對于各種毒物的研究也不會青出于藍。只是許多事情過去有人幫她做了,她不需要考慮,當這些重擔都落在她身上之后,竟激起她內(nèi)心的倔強。
她一人來到岸邊,劃著小船找到了大漠鏢局的大船,帶領(lǐng)驚魂未定的鏢師把涂大漠的尸體拖上船。百花門內(nèi)部正手忙腳亂,也沒人管她——她也是料定了這一點。在船上簡單布置一個靈堂,讓眾人祭拜。一時間沒有那么多白衣白布,好在黑色也是肅穆,并不違和。
結(jié)果眾人剛開始祭拜,費煙霞和巴悉就帶著弟子前來。這些鏢師豈是他們的對手,三兩下就全部被打死丟下船。
司嘉晨看著眼前的一幕,悲痛一整日的她反而冷靜到了極點。
巴悉道:“司姑娘,你的敵人是百花門,我們滅了百花門,也是為你報仇!我們這叫強強聯(lián)合?!彼炯纬柯约铀妓鞯溃骸澳銈冋f的也有道理,但我的武功遠不如你們,周身是毒是我唯一可以依仗的。我不能把毒給到你們,更不能把用法和解毒之法告訴你們?!?p> 費煙霞道:“司姑娘,你也見過澄心老尼姑的武功,令尊大人都不是她的對手,要知道只靠你一人之力,是無法報仇的。”司嘉晨道:“澄心老尼姑中了毒,說不定現(xiàn)在早就死了。至于其他人,我自有我的方法,就不勞二位費心了。”
巴悉冷笑道:“如果我們現(xiàn)在殺了你,你就再也報不了仇了?!彼炯纬康溃骸氨M管來吧,反正我死之前肯定能帶走一個。你們誰想死,就上吧?!蓖A似痰溃骸澳隳昙o大,要不就你來吧,讓年輕人活下去?!?p> 公孫玉暗笑:“這等離間之計也不免過于簡單。”只聽得“哆”的一聲,巴悉道:“誰說要殺人必須要靠近的?!?p> 公孫玉從門縫看去,正好看到墻上一只“飛魚鏢”不住顫抖,顯是巴悉剛剛射上去的,以威脅司嘉晨。司嘉晨冷“哼”一聲道:“那你就試試?!?p> 費煙霞忽然大罵道:“你個不知好歹的臭婊子,不要給臉不要臉,再不把毒交出來,老子現(xiàn)在就把你扒光!”司嘉晨道:“好呀,你敢碰我一下試試?!?p> 其實以費煙霞和巴悉的武功,直接打死司嘉晨也不會中毒,畢竟他們的身手比司嘉晨快太多,她根本沒有機會下毒。但他們白天到了百花島時,涂大漠和澄心之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他們只看到涂大漠重傷而死,澄心師太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傷,顯然是中毒而死。從而想到涂大漠死后還能讓人中毒,這才心生恐懼,投鼠忌器。加之費煙霞上船時,先放了許多毒煙,結(jié)果鏢師們都紛紛暈倒,產(chǎn)生幻覺,司嘉晨竟渾然不覺,更堅定了原先的想法。
費煙霞被氣的哇哇大叫,只聽得風(fēng)聲赫赫,顯然是動起手來,又聽到巴悉道:“‘煙神’,不可魯莽!”費煙霞大罵道:“你攔我做什么!”巴悉道:“要讓她死容易的很,干嘛要動手呢?”費煙霞停下手道:“你有什么法子?”巴悉道:“一把火把船燒了不就好了。”
費煙霞轉(zhuǎn)怒為喜道:“好主意,好主意!”然后又道:“小丫頭,只怪你命不好了,本來不想殺你的?!?p> 二人打定主意,從屋內(nèi)走出,反手將門鎖上,這時一陣冷風(fēng)吹來正好吹起涂大漠面上蓋著的白布,二人雖素不信死人復(fù)活之事,但看到涂大漠死前猙獰的表情,也覺汗毛倒豎,快步走出船艙。竟未發(fā)現(xiàn)公孫玉就藏在門前。
二人走到門外,巴悉道:“不巡查了,快走!”費煙霞道:“這樣的破船,老子一刻也不想呆了?!逼渌说溃骸笆?!”
紛紛從大船上跳下。公孫玉略微松了口氣,正要起身,就聽到眾人又跳上了船,費煙霞問道:“你們剛剛沒有看到有人靠近這艘船?”丁江道:“沒有!湖面很安靜,沒有船靠近?!辟M煙霞道:“不可能,我們劃來兩條船,怎么又多了一條小船?!倍〗溃骸罢f不定是這艘船上備的小船繩索斷了,自己掉下去的?!辟M煙霞道:“你們聽到小船落水的聲音了嗎?”那邊一片安靜,想是眾人搖搖頭。
巴悉道:“肯定有人上船了。四下搜尋一下,敵人武功高強,一旦發(fā)現(xiàn)立刻叫支援!”眾人齊聲道:“是!”接著聽到外面四散的聲音。
費煙霞道:“看那艘船的位置,應(yīng)該就是從這邊上來的,這里一片開闊。丁江他們不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的。”巴悉道:“他們巡視中,難免會出現(xiàn)死角,敵人輕功極高,躲開三人也不是不可能?!辟M煙霞道:“難不成是葉朝風(fēng)?”巴悉道:“說不定,但他白天被我打傷右腿,輕功會大打折扣。”
說話間二人走到船艙。公孫玉看身影分辨出二人。費煙霞的煙袋沒有點燃,顯是怕人順著煙火光亮找到他。巴悉右手握著一柄“飛魚鏢”,隨時準備發(fā)射。
費煙霞道:“我們剛剛從這里出來,不可能有人在這兒。”巴悉點點頭,道:“姓司的小丫頭也沒有大叫,倒讓人出乎意料了?!倍苏f著就轉(zhuǎn)身出去。
公孫玉聽他二人步伐遠去,略微舒一口氣,悄悄鉆到放涂大漠尸體的床下,緩緩摸到門前。果不其然,只是一會兒,費煙霞和巴悉又回來了。二人舉著火把站在門前,費煙霞嘿嘿一笑道:“葉朝風(fēng),你好歹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就不要鬼鬼祟祟的了,快點出來咱們好好做個了斷,不然我可要放火燒船了?!币幻嬲f著,一面口吐毒煙,往船艙內(nèi)噴。
公孫玉心下覺得好笑,暗想:“這等粗淺的虛張聲勢之計,如何能騙的了他人?!闭f著緩緩抬起床前擺布,四只腳正站在面前,心想:“你們快點進去,我就可以溜出去了?!?p> 等了片刻,公孫玉發(fā)現(xiàn)四只腳毫無要動的意思,暗想:“這是怎么回事?他們發(fā)現(xiàn)我了嗎?不可能啊。如果她們發(fā)現(xiàn)我,早就動手了,不會站在這里不動。既然沒發(fā)現(xiàn),他們怎么還不進去?”
這時,巴悉道:“是我們多心了吧,這里根本沒有任何人。”費煙霞道:“嗯,那葉朝風(fēng)輕功雖然高,卻也擋不住我的毒煙?!惫珜O玉吃了一驚,急忙用衣領(lǐng)捂住口鼻。情急之下,動作頗大,巴費二人立刻察覺,巴悉大喝一聲道:“葉朝風(fēng)!沒想到你還真能裝縮頭烏龜!”
公孫玉暗叫不妙,正要爬出,只聽到司嘉晨緩緩說道:“‘煙神’,就你這點兒毒,還傷不到我?!苯又懵牭酵崎T的聲音。
巴費二人吃了一驚,不約而同的退了一步,費煙霞道:“你怎么出來的?”司嘉晨道:“父親當年發(fā)現(xiàn)了些特殊的藥水,居然可以腐蝕木頭,這船都是木頭所做,我只不過把門框化掉了而已?!?p> 巴費二人這才發(fā)現(xiàn)她開的竟然不是上鎖的那邊,而是有門軸的另一邊。
費煙霞冷冷地道:“你就算開了門又如何,你還是逃不出這艘船。”話音剛落,只覺雙腳腳腕一痛,急忙向后跳出。巴悉只覺腳腕一涼,以為是半夜涼風(fēng),也不在意,不想接著便是一痛,跟著向后跳出。
公孫玉正要爬出,聽到司嘉晨的聲音,看二人腿上肌肉緊繃,自是在防備司嘉晨下毒。靈機一動,鳳鳴劍悄悄靠近費煙霞腳腕,猛地橫掃,
二人不妨腳下還有敵人,登時被劃了兩道口子,鮮血直流。若非公孫玉功力尚淺,這招非斬下他們雙腳不可。
公孫玉左手在地上一拍,飛身而起,一招“霧繞煙籠”,連斬二人面門。費煙霞左手撐地,右手舉起煙桿,他招式雖然緩慢,卻把劍招全部擋住。
公孫玉逼退二人,并不進攻,身子向后一彈一跳,伸手抓住司嘉晨道:“走!”
司嘉晨看是她,不愿跟隨,不想右手被她抓住,如同鐵箍一般,動彈不得。被她一拉一帶,已經(jīng)飛出去。這招乃是“癡顏許久”,本來是左手抓住對方手腕,用擒拿的手法,讓其無法行動,如今同樣的招式,同樣的用意,卻是為了帶她離開。
二人來到門前,巴悉雙掌向她拍來,他雙腳傷口入骨,無法站起,手上的功夫并不影響,這一掌為求保命,更是用了全力。費煙霞的煙袋也點向司嘉晨。
公孫玉極速之下,一招“駐形窗畔”,身形戛然而止。若是平常,二人必可上步搶攻,此時卻眼睜睜看著自己招式落空。
忽然,司嘉晨大喝一聲道:“跳!”公孫玉尚未反應(yīng),下意識跟著跳起,只聽“轟”的一聲。公孫玉只覺腳底一股熱浪襲來,推著她向上沖去,情急之下,用劍腹敲擊船艙橫出的旗桿,借力向上,雙足在旗桿上用力一點,飛身而出,跳出一丈多遠,只聽的“咚”的一聲,二人齊齊掉入湖中。
公孫玉雖然落水,仍抓著司嘉晨不放,用嘴咬住劍,奮力向前劃。司嘉晨道:“你放手,我自己會游泳?!惫珜O玉略微猶豫,松開左手。二人奮力劃向最近的小船,掙扎著爬上去。
司嘉晨道:“快走!”公孫玉取下口中劍,奇道:“為什么?他們不都被你炸死了嗎?”司嘉晨輕蔑地笑道:“你剛剛離他們也不遠,要是能炸死他們,你也跟著炸死了?!惫珜O玉點點頭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卑褎θ肭?,伸手搖櫓。
船上枯云叟等人聽到爆炸聲,急忙出來,七手八腳的救費巴二人,待回頭看時,公孫玉二人已經(jīng)駕著小舟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