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帆鼓蕩，兩艘大船順風(fēng)順?biāo)叫性跐?jì)水之上。
前面那艘樓船甲板上人影晃動，時而歡聲陣陣，回蕩在峽谷之間。
大江盛產(chǎn)魚鮮，養(yǎng)活了兩岸無數(shù)漁村小鎮(zhèn)。
幾日來，一行人的樂趣除了方擇弄出來的斗地主以外，無非就是釣釣魚罷了，好在隨行的廚師手藝相當(dāng)了得，釣上來的魚送到廚房，每日都有新花樣。
沈氏眾人對于方擇，認(rèn)識更多了一層，相比那些高高在上的修行之人，這位姑爺明顯更接地氣，更平易近人。
啪！
硬黃紙切成的長方片砸在了桌上，“三帶一，我還還剩一張?！?p> 方擇環(huán)視一圈，對面的子聞跟沈七七一臉愁容，就知道這盤又贏了。
這幾日子聞對方擇鼓搗出來的這個斗地主頗有興趣，三人分一二對陣，運氣之中不乏有謀算博弈之意，頗有意思。
然后他就被方擇強(qiáng)拉著上了牌桌，但往往因為想得過于復(fù)雜輸?shù)袅伺凭帧?p> 簡單來說就是子聞每次一番分析對手在第五層，實際對手就在第一層。
方擇嬉鬧間目光不露痕跡的轉(zhuǎn)向岸邊懸崖，峭壁上凸起一塊石頭如楓葉。
楓壁峽，到了。
方擇哈哈一笑，嘴中念叨著承讓承讓，面色絲毫不變，繼續(xù)洗起了牌。
子聞?wù)酒饋?，轉(zhuǎn)身仰望楓壁峽山頂。
眾人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聽見方擇沉聲喝道，“所有人都進(jìn)去?！?p> 連同沈七七諸人雖然還未知曉發(fā)生了何時，但也十分機(jī)警的躲進(jìn)了房間里。
船尾的典祿朝著后面那艘樓船打了個手勢，后面的影衛(wèi)立馬心領(lǐng)神會全員進(jìn)入戒備狀態(tài)。
方擇此刻已經(jīng)能清晰的看見懸崖頂端負(fù)手站立的那位老者，全身籠罩在灰袍之中，頭發(fā)簡單束起披在背后，低頭俯視著兩艘樓船。
“子聞你認(rèn)識？”方擇與子聞并肩站立，低聲問道。
相隔甚遠(yuǎn)，子聞也能感受到此人身上的一絲壓迫力，聽見方擇所問，搖了搖頭，“應(yīng)該是沖著你們來的。”
乾茂，大雍皇室供奉，效命于雍帝蕭啟。
此前馮謹(jǐn)回宮復(fù)命后，隨后雍帝又派出乾茂，交待務(wù)必查清楚那幅畫的下落。
若不是因為陛下交待一切要隱秘進(jìn)行，乾茂都打算直入江州沈府逼問了。
皇城司的消息傳遞通暢，自從得知接任沈氏家主之位的沈七七乘船南下的消息后，乾茂就在此處等候。
楓壁峽上下數(shù)十里皆為懸崖峭壁，無人煙，正是隱秘行事的好地方。
但前面那艘船上的年輕僧人卻讓乾茂猶豫了。
法空寺，子聞。
不論是法空寺圣地威名，還是子聞在修行界的傳聞，都不得不讓他小心謹(jǐn)慎，盡管子聞才三品羅漢，身為二品雷走境的乾茂卻沒有殺死子聞的把握。
至于同為武夫，三品踏云境典祿，完全沒有被乾茂放在眼里。
子聞面色平靜，遙遙與乾茂對視。
樓船緩緩向下駛?cè)?，懸崖上那人一動不動，就這樣干看著，方擇心中不僅著急起來。
倒也不是希望乾茂動手，若是動手，兩艘船沒幾人能活下來。
他心中想的是一個禍水東引的計策。
定了定心神，朝著灰袍老者的方向沉聲喝到，“前輩有何指教？”
“你是方擇？”上面?zhèn)鱽砩n老的聲音。
“正是晚輩?！?p> “老夫有事問你。”乾茂伴隨著話音從天而降，快落到甲板上之時驟然減速，仿佛踩在看不見的階梯之上，緩緩落在了甲板上。
乾茂環(huán)視一圈，朝子聞輕輕點頭，轉(zhuǎn)而朝著方擇問道，“老夫且問你，那幅畫在哪？”
方擇面露愕然，似乎是沒想到面前這人是為了一幅畫來的。
“之前馮公公也問起過一幅畫，后來收拾老人房間，確實在密室中發(fā)現(xiàn)了一幅畫?！狈綋窆笆执鸬?。
乾茂眉頭一揚，目光如電，緊盯著方擇，“那畫呢？”
方擇一攤手，“恰逢靖王殿下來要這幅畫，就給殿下拿去了?！?p> 乾茂聽到這里，強(qiáng)忍著動手的沖動問道，“靖王來要，你就輕易給了？”
方擇說道，“我仔細(xì)檢查過那幅畫，沒有發(fā)現(xiàn)半點異樣，連畫布用料都很尋常，既然靖王殿下開口索要，也只好交出了。”
乾茂向前一步踏出，“你好大的膽子，陛下派人找你討要你不交，你反而交給他人？”
二人相差懸殊的境界下，恐怖的氣勢撲面而來，方擇幾乎要站不穩(wěn)，如實質(zhì)般的殺意掠過他的臉龐。
“我非大雍之人，雍帝與靖王對我來說，都是皇室之人，有何區(qū)別？”方擇迎著威壓，從容不迫的正聲說道。
乾茂正欲言語，面前又多了一人。
子聞捻動念珠，視二品武修威壓如無物般走到方擇身邊，輕聲說道，“師叔說交給了誰，就交給了誰?！?p> “你說他是你師叔？”乾茂顯然沒有料到這一出，剛才對方擇的咄咄逼人，也是想看看子聞與這船人有何糾葛。
“法空寺智字輩俗家弟子，自然是貧僧的師叔。”子聞走到近前后，看著面前這人蒼老的面孔，徒然增了不少自信。
“好叫前輩知曉，晚輩并不知道那幅畫如此重要，況且靖王對此勢在必得，又如何留得?。俊弊詮淖勇?wù)镜缴砼?，方擇的壓力驟減，感激的看了一眼子聞后，便給這灰袍老人一個臺階。
“此事老夫自會去查證，子聞大師，打擾?！鼻勇勗俅吸c頭示意，說完頭也不回的掠空而去。
待灰衣老頭走遠(yuǎn)，沈七七小跑出來，拉著方擇緊張問道，“那人沒對你做什么吧？”
方擇搖了搖頭，看著沈七七關(guān)切的目光，輕聲說道，“我沒事，你別擔(dān)心，記得提醒你爺爺，到彩云城之前，千萬別出房間。”
眼看艙中眾人都圍了上來，方擇出聲道，“沒多大事，各位忙你們的去?！?p> 沈七七看出方擇是要與子聞密談，知趣的支走了眾人，自己也去到沈穹房間，將方才的事情告知。
沈穹的房間帖了產(chǎn)自符宗的隔絕符，只要不走出房間，就極難被人探查道，子聞知道沈穹之事純粹是因為他看到了。
船頭很快就只剩下子聞與方擇。
“那幅畫，師叔其實并沒有交給靖王對吧？”子聞?wù)f道，似乎看穿了方擇。
方擇抬起手掌，一幅畫出現(xiàn)在手中，朝子聞遞去，“就是這幅畫，我替沈老爺子保管的，誰也沒給?！?p> 子聞沒有接過卷軸，微笑著說道，“出家人不打誑語，師叔方才可不是這么說的。”
方擇眉目一揚，理直氣壯道，“俗家不算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