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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天游

第二十二章 廢棄的宇宙和一百種自殺方式

補天游 折光之一 3341 2022-07-11 16:46:10

  寧負穿梭著一個個元宇宙世界中,他漸漸發(fā)現(xiàn)這些元宇宙都是一些廢棄品,有的元宇宙就像世外桃源,山清水秀,風(fēng)景怡人,有的元宇宙是個富麗堂皇的城堡,但是里面沒有任何家具,大理石地面就像無風(fēng)時的幽靜水潭,反射著人影,有的元宇宙則處在深海之中,安康魚打著燈籠搖頭擺尾,斜上方抹香鯨正在和大王烏賊展開殊死搏斗。

  一望無際的戈壁,只有沙漠植物零星倔強地生長著,遠處的巖壁上是無數(shù)穴窟,佛像的面容被風(fēng)化到模糊。

  夏威夷的海灘,陽光就像一個棕色皮膚女孩的馬甲線,椰子樹垂在海岸上,碩大的果實搖搖欲墜。

  碧瓦紅墻,檐獸猙獰,丹陛石上的云龍浮雕被小雨淋濕,像是要活過來一般。拾階而上,大殿正中的王座莊嚴無比,壓迫感十足。

  但無論是怎樣的景象,這些元宇宙都有一個共同點,荒蕪。

  沒有瘋長的野草,也沒有經(jīng)年的灰塵和淚跡斑斑的燭臺,找不到一絲衰敗的細節(jié),仿佛每天都有人在勤懇打理著,但是凄涼的感覺還是從每個角落每道縫隙中止不住地滲出。

  這些元宇宙都是被拋棄的,游離在網(wǎng)絡(luò)邊緣,也許之前預(yù)定他們的買家更換口味,抑或有了什么插曲,總之這些成品抑或半成品就這樣被推在了一邊,無人問津。

  數(shù)據(jù)構(gòu)建的世界沒什么可回收價值,銷毀也需要成本,所以就暫且擱置下來,如今成為了囚禁寧負的牢籠。

  穿梭在這樣一個又一個世界中,寧負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這些世界由無數(shù)的力聚合而成,像是拉胚機上的陶土罐,點動成線,線動成面的物理定律構(gòu)成其不可違背的底層邏輯,無數(shù)繁雜的花紋在外界的影響下一點一點雕琢上去。

  像是每個生長著的人,血肉之軀被環(huán)境裹挾著,各種具體或不具體的力左沖右突,愛笑的人眼眸明媚,??薜娜硕淅镌谙掠辍?p>  他所經(jīng)過的這些宇宙在不存在的空間中排列在很遠的地方,看起來整潔,體面,可如果走近一點,再把手覆上去,就會感到靈魂的扭曲和顫栗。

  寧負靜靜坐在很遠的地方,看著這些世界邊緣的宇宙?zhèn)?,他們無助的心跳處在同一個頻率,陰冷的憂郁貫穿脊髓。一種帶著他們逃亡的沖動奔涌在血脈之中,他們在絕望面前能做的只有同病相憐。

  但這些元宇宙的個數(shù)終究不是無限,寧負從一片空白的世界穿梭到另一片空白的世界,就像深處戴維·瓊斯的魔域,無垠無際的銀白沙漠,沒有一絲風(fēng),黑色的帆船擱淺其中,圓形的卵石散布四周。

  在銀白的沙漠中前進,早就失去了方向這個概念,但他不是一個在學(xué)校挨了揍,就坐在走廊里等著媽媽來接的小孩,寧負不習(xí)慣等待。

  他腦中紛雜的聲音太多了,只有不停地行動,消耗多余的精力,才能讓他將注意放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

  如果寧負將他此刻的狀態(tài)描述出來,蘇桃一定非常熟悉,這是一模一樣的強迫癥。

  此刻,浦東張江的一幢別墅里,兩個人穿著跆拳道服對峙著,他們都帶了拳套和護具,看不清相貌。只能從長發(fā)看出身材瘦小的一方是個女孩。

  她率先出手,極快的兩拳佯攻后,打出一記悠然的直拳,整個身體舒展開,將臂長優(yōu)勢發(fā)揮到了極致。

  但這一擊落了空,輪到身材高大的那方出手,動作干脆利落,每一擊都干脆果斷,女孩格擋的很吃力,防守露出空擋時腹部挨了一記狠狠的勾拳,直退出去好幾步。

  女孩穩(wěn)住身形,換了一個起手式,將底盤放低,向?qū)κ终辛苏惺?,示意放馬過來。對手沒有遲疑,奔襲而至,力大勢沉,女孩用正蹬和鞭腿拉開距離,避免被對手近身,抑或陷入地面戰(zhàn)。

  對手經(jīng)驗豐富,不急不躁,試探著不斷進攻,一方面尋找機會,另一方面消耗女孩的體力。白色的道服來來去去,就像是兩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女孩突然俯身突進,躍起時雙腿絞上了對手的脖頸,她整個人就像是掛在了對手身上,旋轉(zhuǎn)時一瞬間就將對手摔翻在地。頃刻間勝負已分。

  女孩摘下頭盔,捂著腹部坐在地上,是蘇桃。

  她的對手躺在地上脫了拳套,松開護具上的卡扣,大口喘著氣,說:“姑娘,有長進,爸輸了,坐辦公室久了,腰不行了?!?p>  蘇桃取來兩瓶水,遞給爸爸一瓶,這些天她一直在積極接受心理治療,同時每天保持著高強度運動,她發(fā)現(xiàn)當身體疲憊到極點的時,腦中紛亂的思緒便會全部退在無限遠的地方。

  她喜歡拳擊,喜歡格斗,因為每個瞬間都有可能決出勝負,如果自己不夠集中,那就要挨拳,真實的疼痛讓她不得不拋去雜念。

  心理醫(yī)生擔(dān)心她會有自虐甚至自殘傾向,但是這種邪惡的欲望目前還能被壓住,她依靠藥物,身體的疲憊和疼痛一點一點與極度的抑郁對抗著。這種感覺就像是行走在刀鋒上,要承受割破腳掌的疼痛,還要盡力維持平衡,看著鮮血一直流,呼吸卻不能亂,因為稍有不慎就會跌落深淵。這也讓她感受到自己無比真實地存在著。

  她想盡快康復(fù),然后繼續(xù)自己的學(xué)習(xí)和研究,聽說寧負已經(jīng)加入了她父親贊助的職業(yè)戰(zhàn)隊,其實她對寧負的水平深表懷疑,畢竟之前都是自己帶他上分的。寧負的超級戰(zhàn)士雖然槍準,但意識終歸差了點。

  寧負有時候不夠耐心,需要站在合適的位置,才能活著并造成擊殺,只想著殺人是打不贏游戲的。作為一個輸出位置,應(yīng)該想的是怎樣殺三個人,并且保證自己還活著,而不是一換一不虧。

  一換一可能確實不虧,但很多時候,想贏就要做得更多。

  想贏就要做得更多,時間自顧自地流逝,如果僅僅維持原狀,在坐標上就是倒退,離目標的紅線會越來越遠。前進,跟上時間的腳步,這樣才能和目標的紅線保持恒定的距離,想要抵達甚至跨越,就要前進前進再前進。

  這個世界有美麗的面紗和柔軟的心,但也有冰冷堅硬的鐵軌,蘇桃深知自己沒有能將鐵軌一刀兩斷的鋒利,她只能往前走,不被吞噬,不被埋葬,直到完成自己的超脫。

  每個人都有自己勝利的方式,有些人擅長擊殺,壓制力十足,有些人功能性很強,能夠提供足夠的保障,都很厲害,都會贏。無論怎么走都是向前走,如果黑月基地中寧負能一換五,一換六,那么他就是毫無爭議的強者,可是他不夠。

  寧負也知道自己沒什么游戲天賦,但現(xiàn)在困住他的卻正好就是接踵而至的游戲。銀白的沙礫就像骨頭磨成的齏粉,死在這里,也會死在現(xiàn)實中。

  準確地說,當現(xiàn)實中的自己渴死在VR儀里,這個世界的自己也就徹底湮滅了。在深度腦部刺激的作用下,寧負感受不到渴與餓,也沒有辦法把握自己還剩多少時間。

  這并不是一種溫柔的死法,如果現(xiàn)在寫遺書,也許攤開紙,VR儀中的自己就耗盡了生命,也許是寫了幾句話后,但是沒什么分別。

  死亡盤旋在頭頂,是一只看不見的黑色大鳥,將陰影投在心底,哪怕晴空萬里,依舊令人感到森然寒意。

  寧負開始用腦袋向地面撞去,看上去就是在磕頭,血洇在白色的砂礫中,也順著他的鼻翼留下,滴滴答答落在手邊。

  他四下尋找鋒利的石塊,想要割開手腕。

  他躺在地上,雙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直到渾身無力,大腦空白。

  再次恢復(fù)意識,他咬斷了自己的舌頭。

  盡管寧負覺得咬舌自盡不太現(xiàn)實,但是他真的沒招了。

  坐在銀白色微燙的砂礫上,血液在陽光的曝曬下很快凝結(jié),砂礫上的血變成了黑色。寧負想了一會兒,張口咬向自己的手腕,他啃食著,像在進行一場饕餮盛宴,動脈中的血液噴涌而出,濺得他滿臉都是。

  還有什么能弄死自己的辦法么?手腕上的血汩汩流著,寧負躺在地上,感覺意識已經(jīng)逐漸模糊不清,他第一次體會到原來死亡也是如此地遙不可及。

  寧負想起了自己小時后看過的一個希臘神話,太陽神阿波羅向少女西彼拉求愛,并且許諾給她一件禮物,西彼拉握著手中的沙子說,希望自己的壽命可以像沙子一樣多。但是西彼拉忽略了時間的作用,她的壽命的確近乎無限,但是相貌容顏卻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變得衰朽,直到最后甚至化作虛無,只能將自己關(guān)在瓶子中。

  有人問她,現(xiàn)在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說,死。

  寧負此刻一心求死,但死神好像選擇性失明,昏聵之中,他感到自己手腕上的傷口凝結(jié)了血痂,寧負感到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崩潰的邊緣,雖然在夢里死去會在現(xiàn)實中醒來,但此刻他沒有辦法確定是現(xiàn)實中的自己要死了還是夢里的自己要死了。

  他想要就這樣躺下去,陷在銀色沙礫之中,就像是無限榮光的沼澤,濃稠的金屬色的漿液將他包裹,淹沒,他沉淪著。

  最后再努力一下,再努力一下,最后一次,他已經(jīng)閉上了眼,在一片黑暗中用牙齒和指甲破壞著手腕的傷口,嘴里都是血的腥氣,他想嘔吐,可是胃里沒有東西。像是電影院結(jié)束了放映,但是燈還沒有亮起,一切陷入死寂。

  濃重的腥味,無孔不入,寧負睜開眼,臉浸在血泊里,半截身子還在VR儀中,渾身疼痛無比,像是鋼絲在骨髓中攪動。

  血從VR儀稍高的臺階上淌了下來,滴滴答答落在暖色大理石紋的瓷磚地板上。寧負長出了一口氣,地板上的血液被吹開,像極了他小學(xué)時用紅色的彩筆顏料在圖畫本上這樣吹著畫出梅花。

折光之一

抱歉,沒有按時更新,下次一定。求追讀求追讀!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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