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景兩番動作引得樂南城中眾多仙門弟子杯弓蛇影,他并不知曉。
操縱著二爺與喬峰木偶自城郊歸來后,衛(wèi)景耗大量真氣全力驅散兩者身上沾染的腐蝕黑氣,并以金人偶氣機蘊養(yǎng),恢復兩者滿身‘傷勢’。
爾后,衛(wèi)景盤膝坐于臥榻,總結此戰(zhàn)斗的不足之處。
首先,木偶術嚴重的缺陷便是,他突破至一品毫木境后,雖能將絲線于方圓數十里內隨意垂落,但他卻瞧不見遠處景致。
而通靈石又僅有一顆,鑲嵌在喬峰木偶頭頂。
需要時刻將二爺映入喬峰視野之內,才可使得控制二爺無礙。
否則操縱只能胡亂揮舞。
一品境后,衛(wèi)景視力能察秋毫,眺望之下,極遠處仍可纖毫畢現,但一般而言,無論是城中還是城外,極少有那般一望盡平處的曠野。
通靈石這等寶物頗為難得,而境界又無法一時半會突破……
其次,碰到御魂的敵手,那打頭的卜玉宸能御魂五六只,再加上余下弟子,鬼魂有十數只巨。
他雙拳難敵四手吶。
衛(wèi)景境界突破至一品,真氣絲線垂釣,已達近八十根的數量,操縱兩具木偶有余。
再加上一具頗強橫的木偶也并非不能。
只是,金人偶體內特性尚少。
玉清門那幾家招惹到自己的仙門,看來還是需敲打。
衛(wèi)景想到卜玉宸那黑濃濃的腐蝕氣,靈感一現。
他能以真氣制出自爆敢死小木偶,掛于喬峰二爺腰際,趁敵相斗,出其不意?。?p> 衛(wèi)景閉目,沉入識海。
此次未以金人偶體內的特性來勾勒想象,而是以真氣。
相比于‘特性’,真氣不夠精純,而且效率極低,因此衛(wèi)景極少以真氣來勾勒想象。
但是爆炸藝術乃一次性,純粹不純粹,影響不影響木偶,衛(wèi)景并不牽懷。
金人偶真氣與衛(wèi)景真氣化為一條條潺潺溪流,于識海中化作一幀畫面,
畫面簡單,只是一人自爆。
無須經歷,無須人生,甚至連人臉面目亦是無面。
如此造出之人,無任何進步潛力可言,但足以將真氣消耗量降至最低。
以為工具爆炸傀儡而已,何須潛力,何須戰(zhàn)斗技巧。
圖畫鉆進人偶身體,無面目的人偶無任何變化。
衛(wèi)景睜眼,自雜物間拿來一大塊尋常樟木,右手持刀,凌厲揮舞。
不片刻,幾具極粗糙的無面人偶橫列于衛(wèi)景腳邊。
這些木偶較小,一具僅一尺大小。
衛(wèi)景拿起一具,心念一動,眉心處射出一道旁人難見的金芒,將那木偶籠罩。
他口中念念有詞,低聲一敕,“附!”
金芒驟然大盛。
識海中的金人偶特性依附于其上,瞧上去無任何變化。
衛(wèi)景打坐吐納,恢復真氣以便再次復刻特性。
————
周家。
自京城遠道而來的司寇成與周飛虎相對而坐。
桌上齊整擺放兩壇素有回馬槍之稱的秋露白。
周飛虎為各自再次倒上兩碗,大大咧咧端起一碗,飲下,“今日不將這兩壇秋露白干光,你小子休想離去?!?p> 司寇成萬年不變死人臉,縱已是接連數碗下去,仍面不改色。
他此次前來樂南表面是一路逮捕賊寇行經此地,實則乃是當今圣上月前夜半秘密召他進宮,親下密旨,令他悄來樂南。
不求其能得到那被傳得沸沸揚揚的重寶,而是在仙門中人得到后,能知曉為何寶。
他連夜出京,繞路兜個大圈子才至樂南。
似乎那位圣皇陛下特意避免某些人知曉一般。
日前于仙門人前堂而皇之地露面,亦是消減自京城特地奔來的刻意感。
六扇門四大名捕中,他最心細。
司寇成抿上一口酒,“前日見得遠處那道凌厲刀芒直沖而起,因正與馭獸門人對峙,未曾去瞧,但聽到那羽幻門人弟子俞卓那聲求助。
本以為是哪個不開眼的江湖人找死得罪仙門弟子,不曾想竟是那些被仙門人斥之為魔門的人?”
周飛虎嘿然一笑,心有隱約有些許猜測,但并未言說。
周飛虎手托住司寇成酒碗底,使勁上舉灌下,口中不滿道:
“讓你小子喝酒,你就是這般敷衍于我?”
司寇成將一碗酒盡數喝下后,雙目瞪向周飛虎。
周飛虎不以為意,“除卻你以外,其余人如何了?”
司寇成收回目光,悵然道:“我四人各自有任務在身,常奔波于大恒各地,緝捕匪徒,聚少離多。
一年指不定都未見一次。
倒是你,被貶至這樂南城,倒是逍遙快活?!?p> 周飛虎自嘲一笑,“快活?興許罷?!?p> 司寇成頓了頓,突然道:“當年將你重傷之人,數年前被我親手宰了?!?p> 十數年前,創(chuàng)立六扇門的門主孔文山被永安皇賜鴆酒而死后,六扇門中許多修習孔文山練氣法的練氣士紛紛遭到有仇怨的江湖人反撲清算。
大部分六扇門之人因此身亡,周飛虎僥幸于刺殺中活下,但修行氣脈斷裂大半,一身實力十不存一。
僅余下先天外勁之力茍活于世。
“殺了又能如何?”
周飛虎倒酒,一飲而盡,“永安皇爺當年為何賜師傅鴆酒?”
司寇成搖搖頭。
“永安陛下與我等師傅君圣臣賢,相交莫逆。
且?guī)煾狄恍男扌校瑢κ浪酌⒉豢粗?,如何會引得雄才大略,素有容人之量的永安皇爺忌憚?p> 難不成此便是所謂的帝王心術?
太上忘情,難不成便是將親近自己之人殺害不成?”
周飛虎偷瞥著司寇成面容,大罵道:“狗娘養(yǎng)的皇帝老兒。”
司寇成無悲無喜,譏諷道:
“花貓不成反類犬,你周飛虎以前拳頭最大,向來‘以刀服人’,可不會這一套,如今大老粗也學人試探了?”
周飛虎咧嘴一笑,“十數年宦海沉浮,總要有些許長進?!?p> 他為司寇成再次倒下慢慢一碗秋露白,“多年不見,皆在酒中?!?p> 司寇成半勸半灌地將酒飲下,面容不變,隨后腦袋昏沉地倒于桌上。
周飛虎端起酒碗站起身,叉腰哈哈大笑,“當初你小子飲下一碗便昏睡過去,如今能接連飲下數碗。
酒量有所進步嘛?!?p> 周飛虎抱著酒壇行至院落,一屁股坐在門前臺階上,仰頭望向群星擁簇的圓月,悵然若失。
四指扣住酒壇,朝天一舉。
六扇門風光之日,他根骨不差,頗具修行資質,習得一門練氣刀法,在天才輩出的六扇門中墊底。
正因此,他得以在十數年前屠殺六扇門練氣士的大變中幸存。
十數年中,周飛虎已經明了。
對付六扇門之人豈是被六扇門攆得狼突豕奔的江湖人?
周飛虎舉壇,敬酒。
當年時日,六扇門中,他也曾與眾多師兄弟在如這般漫天繁星的三更時,仰面舉杯,以邀明月。
敬朗朗明月常高懸;
敬繩法道理覆人間;
敬六扇門人除惡盡。
周飛虎仿佛瞧見自家恩師,聽到恩師再言語:
唯愿大恒少征伐;
唯愿大恒百姓安。
而他自己:
唯愿大恒仙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