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shù)百年前,撫仙河一帶有兩位天上仙人斗法,好在兩位境界高得嚇人的家伙全程都在天上以道家逍遙游的狀態(tài)憑虛御風,不曾著地。
這才沒殃及地面無辜。
不過那日半座天下都能聽聞到金鐵碰撞時發(fā)出的震耳欲聾嗡鳴聲,并且可見大日遮掩大地陷入黑暗與夜晚炸滿整片青冥的絢爛光彩。
那時尚非是大恒的王朝無人知曉一戰(zhàn)結(jié)果,但鬼山上的竹音嬤嬤一清二楚。
一死一傷。
傷者自蒼穹掉落凡塵,恰好砸在鬼山,當時嬤嬤修行數(shù)百年修為已達極高層次,因擔心死于雷劫,遲遲未曾化形,她善心救下,那人傷勢極重,嬤嬤仗著生機木氣勉強將其救活。
那人見多識廣,每日養(yǎng)傷皆會與嬤嬤講述山外花花世界,一人一草從陌生逐漸熟稔,最后到無話不談的地步。
數(shù)月后,那傷勢過重跌落境界之人拿來一壺酒,說他要走了,酒為告別。
嬤嬤沒有懷疑,喝下滿滿一葫蘆酒,昏迷過去。
至她醒來時,人已不見,且她的木氣泰半被吞噬,僅余下一絲維持生機。
數(shù)百年日日夜夜吐納修行毀于一旦。
那位看上去和藹的家伙與她交好,只為放松其警惕,掠奪走她的修為木氣以恢復傷勢。
嬤嬤當初尋遍四周,找其蹤跡,一無所得。
不,得了一個有靈氣蕩漾的木盒。
盒子乃是當初仙人相斗時所掉落之物。
嬤嬤看其非凡,她又無法打開,便深埋于土中,留于竹音作念:
人不可信。
衛(wèi)景捧著新挖出的木盒。
只見其數(shù)百年仍未有腐朽痕跡,上刻有鏤金花紋,形四方,每面各有九格,以淺痕劃分。
“衛(wèi)哥,我曾于書上讀過墨家機關術,此盒應是墨家‘智盒’,按九宮八卦布局,不懂之人絕計無法打開,只是我大恒許久不曾聞墨家,不知此盒哪來的?!?p> 衛(wèi)景把木盒子扔給許風,“你瞅瞅能否打開,不知里面裝的甚么玩意兒?!?p> 許風嘿嘿一笑,“衛(wèi)哥,看著唬人,其實打開極為簡單。”
只見許風手下接連按下九格,爾后翻翻轉(zhuǎn)轉(zhuǎn)持續(xù)扣動,僅片刻,木盒頂部九格之間縫隙消失,那木板彈出打開。
盒中無他物,只一晶瑩剔透的琉璃球。
衛(wèi)景捏在手中,有一股氣機游蕩,化為小蛇,順著拇指與食指盤桓。
琉璃球靈機充沛,似可采納聚集天地靈氣。
衛(wèi)景隨又放于那材質(zhì)非凡的木盒中,待回至家中再好好研究不急。
竹音聲音輕靈道:“這便是被嬤嬤埋在土中的東西么,它能很緩慢地吞吐靈氣,應是何種天地靈物罷?”
一片枝葉捧起綻放縷縷光華的琉璃珠,竹音惋惜道:“中有一道縫隙,怪不得凝聚靈氣時聚時散,抓不住,原來是靈物受損,威效大減。
可惜了一件好寶物。”
許風瞇著眼仔細瞧了瞧,感同身受。
衛(wèi)景瞅著竹音高莫數(shù)丈的‘嬌軀’,問道:“竹音,你能否將你身量縮小些?
若是這般模樣進城,太過扎眼?!?p> 竹音愣了愣,仿佛面容一苦,“我不會那神通?!?p> 衛(wèi)景婆娑下巴,上下打量一番竹音,沉吟半響,“馬車有棚,蜷曲身子應能擠下。”
草嘛,韌性好。
趙修瑾走來,“恩公,已將小子們聚集完,一個不少,隨時可以出發(fā)?!?p> 衛(wèi)景頷首笑道:“趙兄,你我以兄弟相稱便好,勿須客氣?!?p> “天色不早了,我們啟程,天亮應能趕到與捕頭約定之地。”
一行人一路而下。
竹音先將頭探進馬車內(nèi),繞著車廂不斷卷曲,恰好足以塞下。
趙修瑾趕車,衛(wèi)景與許風一在隊伍側(cè)方,一在獸群后方,朝東去。
獸群熙熙攘攘,嘰嘰喳喳的獸語不斷,一丁點不懂。
不過想來是相互分享的喜悅與開心罷。
衛(wèi)景步履徐徐,夜風拂拂,卷起衣袖。
嘴角微翹,緊跟獸群,有歡喜。
————
城西荒郊。
衛(wèi)景與腰間懸一把殺豬刀的周飛虎碰頭。
相見拱手。
“周捕頭,便瞧瞧你刀法如何了?!?p> 周飛虎哈哈一笑,面露猙獰,“若是第一次興許還吃不準,但我操刀已開了數(shù)不清的獸皮了。
如今十拿九穩(wěn)?!?p> 他走至獸禽身前,手中操刀,盡力擠出一個‘和藹’微笑,“大家不要怕,我來給你們切皮。”
“嘰嘰!”
“嘎嘎嘎……!”
“嚶嚶嚶……”
一群獸禽縮縮身子,驚恐呼救。
登時亂作一團。
“……”
周飛虎笑意僵在臉上,平日同樣如此,但人雖怕,好歹有克制之力,頂多發(fā)抖。
嗐,稚童便是這般麻煩。
衛(wèi)景出面,輕聲道:“孩子們莫怕,他是周叔叔,看上去嚇人了點,其實心地極好。
我請他來是要給你們變戲法。
有那個敢來試試?”
果然,衛(wèi)景一開口,一群孩子安靜下來。
衛(wèi)景來鬼山數(shù)次,每夜與孩子們打成一片,懂事的知曉那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恩公,更小的則打心眼里喜歡衛(wèi)景,亦受到懂事者的影響,潛移默化。
一位年歲大些的孩子舉起猴手,“嘰嘰!”
周飛虎瞥了眼和煦如風,似從未變過臉的衛(wèi)景,突生不順眼。
這小白臉,春風樓吃得開,面對孩子亦深受喜愛。
通吃啊。
笑面虎。
周飛虎嘟噥兩句,蹲下身子,手中殺豬刀一轉(zhuǎn),運轉(zhuǎn)內(nèi)力,輕輕割開猴子背皮。
果見,獸皮如裹身的衣裳,自刀痕處劃開。
一道長一兩尺的縫隙開后,起了連鎖反應,人身體緩緩長大,撐開那不合身的‘衣物’。
短短幾息,猴子身量漲大數(shù)尺,成了一位七八歲粉雕玉琢的……小姑娘。
小姑娘白臉霎那漲紅,衛(wèi)景脫下外衣,為小姑娘套上,揉了揉她的腦瓜,“別怕?!?p> 衛(wèi)景不得不感慨這造畜術秘法的高深,明明一只拳頭大的小鳥雀或一只雞鴨,剝開獸皮后卻可漲大為四五尺高的稚童。
修仙不可以科學解釋吶。
周飛虎破皮刀法嫻熟,一刀一刀極快。
不足一個時辰,便多出一個個赤裸的稚童,與一地皮毛。
周飛虎想法完備,提前備好衣裳,為孩童一一穿上,爾后一行人往城中去。
今日城門看守者是個熟人,先前有過一面之緣的捕快南班班主陸高昂。
上回陸高昂前倨,此次再遇衛(wèi)景,便是后恭。
路過時,陸高昂似瞧出衛(wèi)景與周飛虎相識,上前攀談。
衛(wèi)景一笑置之。
于他而言,陸高昂不過一芝麻大的小人物罷了,當上南班班主,僅是懂些武藝,甚至連內(nèi)力都一竅不通。
一地捕快,管轄之人皆是平民百姓,除卻李雪松、周飛虎這等不合常理之人。
陸高昂才是大恒許多郡縣吏員的尋常情況。
與一群孩童作別,衛(wèi)景與許風二人駕車往木偶鋪去。
外加了一人,趙修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