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疫幾近瘋狂的傳播性讓寧一意識到,必須馬上清點出所有患者與近距離接觸過的百姓,將他們與尚未染病的百姓隔離。
但這樣的決定恐怕立時就會引起騷亂,就在這時朱重八主動站了出來,接過了馬秀英倒下之后安撫百姓的擔子。
“父老鄉(xiāng)親們,咱知道在這樣的時候讓你們與患病的親人無疑是在你們心頭上捅刀子,可咱的妹子、你們的大小姐不過與病人接觸半個時辰就已經(jīng)倒下了,幽都軍的王八蛋們就是想用這種手段絕咱們的戶。
忍一時,忍過這一時咱的老師與紅巾軍的弟兄們馬上就能找到治病救人的法子!到時候咱們一起削爆這群混蛋的腦袋!我會帶著妹子陪所有隔離的鄉(xiāng)親呆在一起,直到最后一個鄉(xiāng)親痊愈!”
朱重八語言樸素,卻慷慨激昂,不怒自威的氣場與言辭之中的懇切讓騷動不安的人群逐漸變得安靜,盡管現(xiàn)在寧一還沒有完全鎖定這是幽都軍修士下得黑手,但是用腳后跟去想他都能明白這般針對的骯臟手段都與云秦脫不了干系!
視人命如草芥的雜種!這個天下,要是還能讓你接著坐下去,你寧爺爺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護送百姓遷徙的紅巾軍在寧一檢查之后確認沒有問題,便已分成兩批,一批快速開始安營扎寨用無數(shù)頂帳篷搭建起簡易的隔離區(qū),一批集中營內(nèi)所有馬匹,逆來時方向而上尋找新的干凈水源。
隔離區(qū)建好之后,士兵們就已按照寧一的囑咐,用紅巾掩住口鼻,用布料包裹住裸露在外的皮膚與雙手,將病患一批批的送入其中。
短短半日,患病人數(shù)已飆升到四百余人,好在此刻有效的的隔離已經(jīng)初步建立起來。朱重八抱著馬秀英走在最前面,在踏入隔離區(qū)的簡易大門之前,師徒二人隔著一層層的柵欄對視了一眼,朱重八的眼神中包含著所有的信任與希冀。
交給我。
隔離區(qū)的大門應(yīng)聲關(guān)閉,士兵手持槍戟隔離住了內(nèi)外,寧一明白,接下來就是自己的戰(zhàn)場了,隔絕內(nèi)外只是權(quán)宜之計,真正想要治愈徹底解決這場血疫,還是要看自己能不能研究出快速治愈的辦法。
尋了一架無人打擾的馬車,寧一帶著數(shù)個裝滿了疫水的水囊與從馬秀英那里為朱重八療毒時剩下的藥材,盤膝坐定,此刻寧一的本體正在向著這里飛奔而來。
湯和、徐達兩人已被寧一勸離,過河之后帶著士兵繞開主路,穿小道直奔濠州城向他們示警并求援,就算沒被感染,寧一也不敢保證傳播性如此猛烈的血疫會不會附著在衣物人體上,疫區(qū)的人不能再出去,寧一要保證絕對的閉環(huán),甚至自己的本體,都要被隔開!
安排好了一切,用真元封住了馬車四壁徹底隔絕內(nèi)外,寧一打開一個疫水的水囊,直接一飲而盡。
感受著體內(nèi)血疫開始試探性的浸染自己的身軀,寧一的靈識開始分析記錄血疫的特點,對應(yīng)著自己知識翻找著藥材,又一次用起了最原始的萃煉法。
但在血疫入體的浸染的一剎那,寧一的血氣卻仿佛聞到了食物味道的兇獸,瞬間撲上去將之撕碎,血疫被淹沒的速度比它的增殖還要快上無數(shù)倍,撕碎疫毒的血氣竟將它漸漸吞噬溶解,不過片刻便漲大了少許,而面對夾雜著血肉生神氣息的寧一血氣,疫毒竟好似感應(yīng)到了什么,竟老老實實的凝固聚合任由血氣將自己吞噬消解,用來補益精進。
寧一只能用真元約束住了自己的血氣,將剩下的這點疫毒強行保留下來,感受著自己竟然在漲動的血氣修為寧一一愣,旋即皺眉沉思。
針對凡人的疫毒,竟然是高階修士的補藥?這疫毒竟然這么有靈性?
寧一好像抓住了解決它們的一點靈感,旋即將自己順來的小炭爐中的藥材清了出去,換了數(shù)種藥材重新點火煎煮,這些藥材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有毒!
……
此刻的何三思正站在山中清泉側(cè)旁,看著水源中的正逐漸消融的老獸王的尸體,默默雙掌合十,竟頌起了悲天憫人輪回往生的經(jīng)文。
感受著自己的業(yè)障正在以一個微不可查的速度緩緩增長,何三思的眼中的笑意在逐漸消失,心中的憤怒逐漸增長。
這樣的手段本質(zhì)上是珍惜的補藥,只不過是這群凡人太廢物,承受不住來自他這位仙長的機緣,可他仍舊被天道記上了一筆又一筆的業(yè)障!
天道對他何三思太過苛責!
道心的裂縫逐漸增長蔓延,何三思已經(jīng)開始發(fā)覺自己越來越容易動怒,本就在壽元的影響下開始萎縮的道心在面對業(yè)障時受到的影響成倍增加。
沒關(guān)系,沒關(guān)系,只是小小的業(yè)障,這群人出現(xiàn)在這里說明派出去的幽都軍任務(wù)已經(jīng)失敗了,把這些失敗了的罪人殺掉,用殺死他們這群罪孽深重的家伙獲得的功德來抵消一部分業(yè)障!
幽都軍這種幾乎不參與正面作戰(zhàn)卻滿手鮮血的畸形怪物,最不缺的就是業(yè)障纏身的罪人!
收斂神識,閉目調(diào)息,何三思暴走的真元逐漸平復(fù),就在這個時間,寧一的本體卻已站在了山腳之下,眺望山巔,八九玄功瘋狂的危險示警讓他明白,血疫的源頭恐怕就在那里,而且絕對比寧一面對的任何一個對手都要強大。
然而真元一動,寧一卻無聲無息的覆蓋上一層迷彩之色,摸進了山林之中徹底消失不見。
一路行來,強敵林立,寧一皆全須全尾的趟了過來靠的是他的智慧與能力,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在敵人已將刀鋒逼至自己咽喉之時缺少搏命一戰(zhàn)的勇氣。
血疫這種手段,已經(jīng)遠遠逾越了身為一個人,甚至一個生靈的底線,他觸動的不僅是寧一利益的基本盤,他更激發(fā)了寧一至今為止從未有過的殺心。
不論你多強,不論你什么身份!你這種人,都得死!
……
就在本體潛行上山之后,寧一的分身所在的馬車車簾掀開,手中一碗黑漆漆的藥湯讓聞到的人立時頭暈?zāi)垦?,不自覺的屏住呼吸。
這是一碗真正意義上的穿腸毒藥,見血封喉,卻也是寧一對血疫這道題目給出的解。
他慢慢的走向隔離的區(qū)域,這藥他已經(jīng)用自己試過了很多次,可終究他與那些患者不一樣,臨床,終究還需要病人來實驗。
看了看腦海中的存檔點,寧一推開隔離區(qū)的大門走了進去,他的到來讓隔離區(qū)所有的士兵與病患飽含希冀,卻在他開口說話之時,心情猛然一沉。
“這是濃縮過的解藥,加水稀釋就可以解毒,但它本身就是劇毒,我自己服用過沒事,可你們不一定,服了,可能會死。”
簡短的一句話后,場面陷入了沉默,良久突然有一個士兵摘下自己所有的防護,搶過了一個病人用過的水碗,一飲而盡,沖寧一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我來!”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直到第四十九個寧一喊停,寧一明明可以輕易的制止住他們,卻最終選擇了沉默的看著他們。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鳳陽村口,豪邁的大笑著撲向幽都軍的五百英靈。
最后一個人是朱重八,他站在寧一的面前,真元在他的刻意操縱下徹底散盡,偽霸下真形在識海中慢慢蜷縮,不復(fù)神異。
“老師,如果您允許,我想跟他們一起。他們相信了我,愿意聽我的話,我就應(yīng)該負起對他們的責任。”
朱重八做了一個深深的道輯,因為雄壯的身軀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寧一卻一時無言,最終將收繳的疫水水囊遞給了朱重八,看著他一飲而盡。
“老師,咱相信你,你是咱見過最厲害的人物!”
高燒、暈眩的癥狀很快在這群憨厚的士兵中開始蔓延,寧一手指一動,真元將一碗毒藥打散成漫天水滴,在暗器的手法下精準投入每一個志愿者的嘴里。
不過片刻,除了朱重八可以勉強盤坐在地咬牙硬撐,剩下的四十九人都已暈倒在地,臉上的脈絡(luò)浮現(xiàn)出詭異的黑紅與青紫交疊,是不是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
在場剩下的所有人,包括寧一在內(nèi)都攥緊了拳頭,靜靜的等待藥效的反應(yīng)時限到來,寧一的腦中存檔點不停閃爍,隨時準備落地生根,回溯至過去。
終于,從朱重八開始不斷有人睜開了雙眼,一股股蓬勃的生機悄然綻放,仿若破繭成蝶,緊接著就是翻身而起,身軀中不斷有源源不斷的力量涌出,大難之后五十人竟都沖破了煉氣第一步關(guān)隘,稚嫩的真元有如初生的蝴蝶張開了翅膀,朱重八睜眼看向?qū)幰?,憨厚的笑容之后,煉氣九階的氣息沖破了營帳,將一營的生機肆意的宣泄而出。
“老師,您成功了。”
眾人齊齊沉默,緊接在其后的就是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生機與歡呼驚醒了坐在山中調(diào)息靜氣卻已再次將神識鋪開關(guān)注下方營地的何三思。
我的手段,我堂堂化神九階的手段就這樣被破了?被一個低階的化神帶著一群凡人給破掉了?
何三思勃然大怒,站起身額上青筋不停跳動,一根銀槍卻在無聲無息間瞄準了他的后心,在他起身的瞬間,一點寒芒在空氣中帶起音爆,寧一本體已暴起而出!
“王八蛋!給爺死!”
道袍染血,槍決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