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下午,一眾人便在全神貫注的戒備中度過了。
沒有發(fā)生任何奇怪的事。
仿佛真是他們神經(jīng)過敏了。
但張懷生不這么覺得,他揉著自己的太陽穴,感覺那里一突一突的,跳得厲害。
那種如芒在背的危機感,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變得更濃烈了。
此時,天色漸晚。
使館內(nèi),門框,窗框,乃至角落里,石板下,都已貼滿了張景瑞,張明秋兩個道人親手布置的黃符。
這兩位,跟張懷生搭話那人是景瑞,坐鎮(zhèn)于右側(cè)臥房。
另一個寡言少語的,是明秋,坐鎮(zhèn)于上方閣樓。
說起來,他們?nèi)齻€還是本家。
原主一家,都是南康府人氏,而龍虎山,恰恰就位于南康府。
作為南張北孔,東華兩大世家,居住在南康府地界的張氏族人,跟龍虎山?jīng)]關(guān)系才是稀罕事。
張懷生擰動煤氣燈的按鈕,火石蹭出火星,頓時冒出一簇火苗。
他掀開燈罩,點了支煙。
他現(xiàn)在頗有種坐立難安的感覺,卻又無法訴之于口,免得再動搖軍心。
只能自己想辦法調(diào)節(jié)。
一支煙抽完,仍舊一片靜謐。
唯有庭院中的樹蔭伴隨著晚風(fēng)輕輕搖曳,沙沙作響。
正在這時,院內(nèi)傳出了啪嗒一聲輕響。
緊跟著,一顆閃爍著紫色光芒的水晶球,骨碌碌滾了進來。
水晶球妖艷明媚,散發(fā)著攝人心魄的光彩。
張懷生的臉色大變,他幾乎是瞬間回想起了曾經(jīng)所見的那一幕。
那是在漢堡的超凡集會上。
無數(shù)干尸拱衛(wèi)著的那顆蠱惑人心的吸血水晶球。
一模一樣!
張懷生語氣急促地說道:“別看那枚水晶,所有人立刻離開。這是敵人的陷阱?!?p> 但為時已晚。
聽到動靜的第一時間,早已心存戒備的軍士們,立刻便循著聲音看過來了。
這一看,頓時便不能自拔。
“陷阱?”
“這么好看的水晶,怎么可能會是陷阱?”
“這是上天賜予我們的寶物啊!”
軍士們臉上流露出迷戀的神采:“你肯定是想獨吞對不對?”
“放心,我們沒你那么貪,我們就摸摸它,就摸一下。”
他們離開自己的綱維,蜂擁而出,像是喝醉酒了一般,邁著踉蹌的步伐,向水晶球摸去。
“都給我停下!”
張懷生攔在了他們身前:“回神!別再看了!”
“連摸一下都不讓?”
“你也太貪了!”
軍士們不滿地抱怨起來,眼神中,分明閃過了森然殺機。
只是他們僅剩的一線理智還沒徹底被摧垮,使得他們并未選擇出手。
正在這時,屋內(nèi)傳來了謝靈韻清冷淡漠的聲音。
“琳瑯振響,十方肅清,河海靜默,山岳吞煙,萬靈鎮(zhèn)伏,招集群仙,天無氛穢,地?zé)o妖塵,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p> 清冷道音,仿佛一盆冷水,頃刻間澆滅了人們心中沸騰的貪念。
軍士們一臉恐懼,渾身大汗淋漓,他們清楚地知道自己剛剛做了什么,但就是像著魔了一樣。
打心眼兒里認定那紫色水晶球就是自己畢生所鐘之物。
可等他們醒來后,再看這水晶球,便宛如魔鬼一般可怕,唯恐避之不及了。
不遠處的屋頂,響起了陣陣輕微的腳步聲。
兩道黑影,一前一后蹲踞于屋頂之上,黑暗中,顯露出狼形的輪廓,宛如古建筑上裝飾的石像鬼。
緊跟著。
兩只狼人遙相呼應(yīng),發(fā)出了悠長的狼嚎聲。
“撤,快退回屋內(nèi)防守?!?p> 張懷生催促著軍士們撤到屋內(nèi),很顯然,敵人就是那只曾在漢堡的超凡集會上,有過一面之緣的穿刺公德古拉伯爵…的后裔。
一只中序列的吸血鬼。
它不僅從德意志超凡者們的追捕中逃了出來,并且還遠渡重洋,跑到了新大陸。
軍情六處居然連這種魔怪都能發(fā)展成下線…不對,或許正是因為得到了英國人的幫助,它才能從德意志逃出生天。
畢竟,德意志好歹是個頂尖列強,有沒有高序列張懷生不知道,但中序列肯定是不會缺的。
一只吸血鬼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還能飄然離去,里面沒點貓膩,說出去都沒人信。
“在身上涂滿蒜汁,它是吸血鬼,討厭大蒜!”
張懷生大聲告誡那些軍士和裴元僑。
吸血鬼厭惡大蒜,銀器,陽光,但絕對算不上弱點。
在身上涂蒜汁,說難聽點,其實就相當于在自己身上涂屎。
但凡這只吸血鬼講究一點,就不至于去吸一個涂了蒜汁的人的血。
當然,這并不影響它殺人。
只是被殺,總比被吸干鮮血,成為這只中序列吸血鬼的資糧要好得多。
謝靈韻看似疑惑,實則相當篤定的聲音響起:“張道友,你知道敵人是什么身份?”
“一只吸血鬼,我曾經(jīng)見過它,能力相當詭異?!?p> 謝靈韻沉默了下。
才道:“吸血鬼是什么東西?”
“顧名思義,一種序列6的吸血怪物,生命力非常頑強,還能將人類轉(zhuǎn)化為相當于序列8的狼人仆從?!?p> 話音剛落,兩只狼人便一前一后躍入了使館院內(nèi)。
“我已經(jīng)看到了?!?p> “鎮(zhèn)殺邪祟?!?p> 謝靈韻輕呵出聲。
在前一只狼人落下一瞬,一道鋒銳劍光頓時劃破空氣,深深切入了它的體內(nèi)。
腸穿肚爛。
鮮血噴濺。
只是一劍,就讓這以生命力頑強而著稱的狼人,身受重創(chuàng)。
然而,狼人對于吸血鬼而言,根本就是無足輕重的炮灰。
若非名額有限,作為黑騎士的上位吸血鬼,完全可以放牧一群狼人。
夜色中,一縷黑煙匯聚而來,在屋頂上凝成了一具披著黑色斗篷的身影。
它斗篷下,那張令張懷生記憶猶新的蒼白面孔上,擠出了一個冷笑:“似乎是上次從我手中逃走的一只小蟲子。”
“這一次,你不會再那么走運了?!?p> 它微微抬手。
在張懷生的腳下,赫然已經(jīng)有一條猩紅的觸須,悄無聲息蔓延而來。
唰——
一道劍芒幾乎是擦著他的褲腿刺出,精準地切在觸須中段,將其一分為二。
回頭看去,持劍而立的青衣女子,正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觀照境,果然名不虛傳。
張懷生的體表,覆起銀灰色的毛發(fā),骨骼噼啪作響。
他仰起頭,發(fā)出了一聲比起之前的狼人,更加蒼涼浩蕩的狼嚎。
兩只由吸血鬼轉(zhuǎn)化而成的狼人,原本不過是個普通人,一時間,竟被張懷生的氣勢震懾,下意識向后退去。
但吸血鬼哪里容得了它后退,張開密密麻麻滿是尖牙的嘴,發(fā)出了一聲尖銳的吶喊。
一瞬間,張懷生感覺自己的耳膜都要被震破了,音波掀起狂風(fēng),吹得他毛發(fā)亂舞。
貼在門框上的符紙,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仿佛隨時都要被吹落。
張景瑞,張明秋兩人,立刻齊聲頌唱起道經(jīng),金色的輝光將整個房間映得亮如白晝。
隱約間,還能看到有龍虎之影在其間翻騰,總算是穩(wěn)住了符陣。
兩只狼人被吸血鬼催促,再度撲向張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