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前瞻

　　大廳內，燭光搖曳。

　　氣氛陷入冰點。

　　莊園的主樓最為堅固，是參照城堡的樣式修建的。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采光問題，致使此時雖然還是白天，但屋內依舊需要蠟燭照明。

　　奧康奈爾女士站在帷幕后，像是有陰影籠罩著她，一切都看不真切。

　　自從張懷生開始以“獨裁”的方式統(tǒng)治莊園，奧康奈爾女士在一定程度上就被邊緣化了。

　　兩個人的關系也有了隔閡，不再像以往那么親近。

　　“抱歉，領袖，是我們讓你失望了?！?p>　　蓋爾莊園的人們對張懷生的稱呼很復雜，有稱“先生”的，也有稱“領袖”的，甚至還有人視他為新的牧首。

　　但張懷生并不想承受如此沉重的稱呼。

　　“獨裁”只是扮演，他從未沉溺。

　　“不必這樣稱呼我?！?p>　　“蓋爾莊園之所以叫蓋爾莊園，因為它屬于你們，而不是屬于我?！?p>　　“在今天之前，我提醒過你們很多次，美利堅是強盜和小偷的流放地，是匪幫的樂園，魔物滋生的溫床，尤其是南部州。

　　這里如果真是人間樂土，也輪不到我們用每英畝一英鎊的價格購買土地?！?p>　　“從今天開始，莊園必須派人常駐小鎮(zhèn)，時刻關注外界的消息，避免再次發(fā)生敵人摸到附近才知道的事情發(fā)生?！?p>　　“另外，我們需要更多的人口。得克薩斯州雖然危險，但對現(xiàn)在仍留在蘇格蘭的蓋爾人而言，也算是個不錯的去處?！?p>　　“這件事需要你們修會自己協(xié)調，無論由誰來做，都盡快商量出個章程給我?！?p>　　這次襲擊之后，張懷生意識到了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蓋爾莊園的勞動力明顯不足，修會的女性受限于災厄修會的守身傳統(tǒng)，不可能嫁給水手們，也就無法繁衍后代。

　　當然，現(xiàn)在提繁衍這種事還早，但莊園需要年輕勞動力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特蕾莎突然開口道：“瑾瑜，關于這件事，我想和你單獨談談這件事?！?p>　　張懷生看了她一眼，微微頷首：“可以。”

　　“我希望你們能接受教訓，好好反思自己有沒有做的不到位的地方?！?p>　　張懷生又簡單說了幾句，便宣布散會。

　　扮演獨裁對他而言，實在是太耗心力，這需要他統(tǒng)籌全局，考慮許許多多的問題，與他的本性是全然相悖的。

　　張懷生離開大廳，來到走廊邊沿。

　　特蕾莎跟在他身后。

　　“瑾瑜，自從來到這兒，我就沒再聯(lián)系過修會。奧康奈爾女士幾次要求，都被我搪塞過去了?！?p>　　“我不希望姐妹們再被綁在戰(zhàn)車上了，那會死很多人?！?p>　　“但從本土移民，勢必要修會的配合，我們不可能繞過他們。但你知道的，一旦接收移民，蓋爾莊園就不再只屬于我們了?！?p>　　張懷生沉默了，特蕾莎的想法也不能說有錯。

　　他思索片刻，說道：“只靠我們，是很難在這里站穩(wěn)腳跟的，我們仍舊需要修會的幫助?！?p>　　“而且，特蕾莎，你不要誤會，我最近的作風似乎是有所改變，但不代表我就真的想做一個鄉(xiāng)下土皇帝?！?p>　　“蓋爾莊園屬于所有為它付出過的人，只要后來者愿意為它而付出，蓋爾莊園自然會對他們敞開懷抱?！?p>　　特蕾莎輕聲道：“只是后來者不會甘心在一個東華人的領導之下?！?p>　　張懷生沉默了。

　　招收蓋爾人的確容易對自己的權威造成影響，作為一個東華人，想要贏得他們的真心愛戴與尊重，并不是一件特別容易的事。

　　更好的選擇是招收東華人，但莊園里能與東華人交流的只有張懷生一個，這意味著他將會投入絕大多數(shù)的精力在莊園里。

　　根本沒辦法再像自己打算的做一甩手掌柜了。

　　他的權力欲并不重，也沒有打算借修會的雞下自己的蛋，在美利堅開創(chuàng)一番自己的事業(yè)，再謀取反攻。

　　這個世界的東華，正處于大順王朝的統(tǒng)治之下，屬于漢人政權，并沒有腐朽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若是爆發(fā)內戰(zhàn)，再引來列強瓜分的狂潮，別忘了，東華的鄰居，正是那個打贏了俄日戰(zhàn)爭，雄心勃勃的扶桑帝國。

　　他根本沒有背負如此沉重的罪孽的覺悟。

　　所以…

　　“我說過，我并不在乎這些，哪怕他們愿意服從我，我也不會一直呆在莊園里?！?p>　　“遲早有一天我會離開，過我自己想要的生活，到時候，你們只能靠你們自己了?！?p>　　張懷生笑著看向窗外：“這個世界既丑陋又美好，但無論是哪一種，對我而言都充滿了新鮮，我想去看看更多的風景。”

　　他斂起笑容，正色道：

　　“好了，修會現(xiàn)在還有什么問題，趁我還在，我會盡力幫你們解決?！?p>　　特蕾莎思索了片刻，沉聲道：“除了人口問題，莊園的食物配給也不足了，從明天開始，所有人的主食都得換成土豆。”

　　現(xiàn)在的蓋爾莊園，雖然已經步入正軌，但農作物的成熟是需要時間的。

　　在這之前的很長一段時間，莊園都是只有支出，沒有收益的。

　　“另外，我們手頭的資金也快耗干了?！?p>　　張懷生說道：“錢不是問題，今天收獲的戰(zhàn)利品就值幾百英鎊了，足夠我們堅持到莊園能自給自足的時候?！?p>　　“還有，這群3K黨徒騎乘的戰(zhàn)馬如果變賣了，也能換來一大筆錢?！?p>　　特蕾莎微微皺眉：“戰(zhàn)利品的確值錢，可我們沒有變賣的渠道?！?p>　　張懷生反問道：“你們和修會怎么聯(lián)系，接頭人在哪？”

　　“接頭人在馬薩諸塞州波士頓，也是我們原定的目的地?！?p>　　“那正好，過兩天我跟基里安去一趟波士頓，把接頭和變賣戰(zhàn)利品兩件事都解決掉?！?p>　　手上的事物繁雜，張懷生感覺自己頗有一種背上行囊，帶著狼群去流浪的沖動。

　　…

　　第二天清早。

　　蓋爾莊園便變得生動起來。

　　幾名水手在船長的帶領下，趕著馬車，發(fā)出吱咔咔的聲響，去往港口。

　　他們的目的是去拆卸漢薩號上的魚叉炮，那玩意兒原本是用來捕鯨用的。

　　莊園缺乏重武器，面對防御力強的敵人，往往沒有反制的能力，有一座魚叉炮總比沒有強。

　　其實買不到炮，能買到連發(fā)槍也是好事。

　　只是無論是火炮還是連發(fā)槍，那價格都不是蓋爾莊園所能擔負得起的。

　　連發(fā)槍，也就是機槍，本身的價格不貴，但對子彈的消耗實在太大了。

　　...

　　張懷生蹲在專門開辟出的下水道邊上洗漱著，水是從按壓式的水井中打出的，冰涼冷冽。

　　他仰起頭，咕嚕嚕吐出一口泡沫。

　　值得一提的是，他用的是高露潔牙膏，許多后世耳熟能詳?shù)钠放?，在現(xiàn)在這個時代便已出現(xiàn)了。

　　回到主樓的大廳里坐下。

　　壁爐上懸掛著的水壺蓋被水蒸氣沖起，發(fā)出啪啪的聲響。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熱水，安靜等待著早餐時間。

　　西方是沒有喝熱水的傳統(tǒng)的，即使每年都有大把移民死于疫病，這跟他們糟糕的衛(wèi)生習慣也有很大的關系。

　　早餐是土豆泥，煎魚排和一杯牛奶。

　　阿琳娜這樣的小孩子還能吃上一枚雞蛋。

　　...

　　吃過早餐后，張懷生便出了門。

　　莊園附近的那座無名小山，被他暫時命名為狼穴。

　　張懷生到山上時，這里一片寂靜，只是一連串深刻且雜亂的腳印，昭示著曾有不速之客突然蒞臨過。

　　山洞中，隱隱散發(fā)出陣陣腥臭味。

　　張懷生輕輕拍了一下手。

　　黑暗中，頓時亮起了一只只幽綠色的眸子。

　　在山洞角落里，還能看見遍布啃噬痕跡的森然白骨。

　　狼人們都在山洞中休息著，以躲避白天的陽光。

　　見張懷生進來，狼群發(fā)出溫馴順從的低吼聲。

　　舊狼王緩緩走了過來，低下頭，向張懷生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