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書房奏對論本末
正想著呢，曹源已經(jīng)踏入了書房之中。
“源兒！非從軍不可焉？”心有不甘的曹操當即問道。
看著曹操眉頭深皺的樣子，曹源的心突然一揪——那模樣，像極了一個望子成龍的父親面對著叛逆的兒子，想怒又舍不得發(fā)怒的樣子。
“憐子如何不丈夫？”
一代梟雄竟然為了自己露出如此之態(tài)，只一瞬間，曹源便想答應曹操從文，管他什么“槍在手，跟我走！”
只是，身為工科男的曹源，理智終究還是戰(zhàn)勝了親情的感性。
只見曹源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對著曹操微微一禮，緩緩說道：“伯父容稟：侄兒深思伯父之心，乃知伯父強令侄兒從文臣之意，乃為我曹氏百年之榮衰。本應景從伯父之計議，然侄兒心中亦有所思，今試諫之，還請伯父允準。”
“哦？”曹操聞言又是一驚，原以為曹源從軍，只是少年人的叛逆，只是男兒對熱血的原始渴望，其并不清楚自己的深意。卻不想面前的少年居然自稱知曉自己的想法，這可又是一個驚喜??！
“吾之深意為何哉？”曹操眼睛微瞇地問道。
曹源微微頷首回道：“稟伯父：侄兒自問，雖有小才，卻相去伯父手下至荀彧、郭嘉、程昱等人甚遠也，伯父垂青于侄兒，定侄兒功曹之任，其中曹之姓氏功不可沒?！?p> 不待曹操回應，曹源隨即繼續(xù)說道：“然，侄兒已然表示愿從軍而非從政，并在三月間積極準備，伯父不可不知也，卻仍舊以功曹相任，更以兵兇戰(zhàn)危為由阻侄兒從軍之路，然曹姓之中從軍者不知幾何也，故，侄兒大膽猜測伯父此舉必有深意?！?p> “然其深意為何，侄兒也是在宴席之后才想到。”曹源繼續(xù)不疾不徐地說道：“侄兒細細一看，我曹家宗室之人者，有諸多武將者，卻獨獨沒有一人在文官之屬。不僅如此，文官之內(nèi)，坐于殿之前者，如荀彧、郭嘉等人皆為潁川之人也！”
“也便是說，對于大計方針，可為伯父建言者竟多為一地之士族也，此固然可令伯父麾下其樂融融，勁往一處，然長此以往，待伯父事業(yè)地盤不斷擴大，則潁川之系恐有尾大不掉之禍也，故此，伯父急急將我調(diào)入文臣者，欲以小子制衡者也！”曹源終于說出了心中的猜想，隨即看向了曹操，似乎在等待著曹操的評判。
曹操聽了曹源的回答，心中再度感嘆，原以為是個人才，卻不想是個天才！心思細膩，觀察入微，從些許蛛絲馬跡就將自己的想法給猜了個七七八八，怎能不叫曹操刮目相看而又愛之深切。
沒錯，之所以曹源將自己的心路歷程，對曹老板想法的猜測的過程一五一十地交代，為的不僅僅是顯露自己猜到了曹操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在顯露的同時還不能遭到曹老板的懷疑，若是讓曹老板以為自己是被人教唆來的，那就全完了。
好在，如今看來，曹大老板顯然對自己的說法很滿意。
“既已知之，何故拒之焉？”曹老板繼續(xù)問道。
“不敢欺瞞伯父，侄兒雖明白伯父之深意，然竊以為，此事有三不可，故不愿從之也！”曹源雙手抱拳道。
“哦？”曹老板的興趣一下子又被提了起來，問道：“說來聽聽！”
“唯！”曹源答應道。
“其一，侄兒曾聞：求木之長者，必固其根本；欲流之遠者，必浚其泉源。源不深而望流之遠，根不固而求木之長，未之有也！然，吾曹氏之根本、泉源為何哉？私以為乃是手中軍權(quán)者也！軍權(quán)在手，便是有千種計謀，萬般算計，吾族之基本盤不會動搖；軍權(quán)若失，便是侄兒是文臣之首，亦不過待宰之魚肉耳?！?p> “侄兒身為曹氏二代中第一個出仕之人，不去穩(wěn)固吾族之根本，而去攀附枝葉之屬，此一不可也！”曹源稍稍停頓，看向曹老板。
只見曹老板眉頭微皺，顯然是在思考自己說的話語。
隨即曹源繼續(xù)說道：“其二者，乃是如今伯父之形勢不許也。伯父如今雄踞兗州，南占徐州一郡之地，又敗呂布之亂，可謂烈火烹油之勢也。然私以為，越是功成之際，越需謹慎對待。況我軍仍處四戰(zhàn)之地，身邊袁術(shù)、袁紹等諸侯之實力，皆過吾也?！?p> “當此時者，吾等應團結(jié)一切可團結(jié)之力量，萬萬不可與麾下重要集團——潁川系有所嫌隙也！若以侄兒為功曹之從事，以荀彧、郭嘉等人之智，即便一時不察，也很快會明白伯父之用意，如此潁川系必生齟齬也。得之少，而失之多，此為二不可也！”
曹源又頓了頓，偷眼瞟向曹操。
“繼續(xù)?！辈懿倮淅涞穆曇魝鱽?，嚇得曹源一機靈。
隨即曹源繼續(xù)說道：“其三者，伯父乃主公也，則吾族即或為公室之人，應為臣子爭端之裁判而不應自己下場與臣子相斗也，若是以侄兒為文臣制約潁川諸人，無異于將吾曹族立于潁川諸人乃至大士族之對立面也！”
“如此一來，兩相爭斗，相怨必積聚也，且爭則必有勝負，而吾勝也無益，所傷者仍是我曹家利益；若有一日敗者，則我曹家江山恐將不保，而全族性命或亦不保也！故，潁川系需要限制，然為此事之人，不可為我曹氏一族之人，至少不可為嫡系顯要之人也！”
“主公者，不應與臣子爭，而應與臣子判，故，侄兒不可下場，此為三不可也！”曹源一氣兒將心中所想全數(shù)倒出，隨后肅立在了一旁。
曹操看了曹源一眼，見曹源似乎已經(jīng)說完，隨即低下頭陷入自己的思索之中，而書房一下子陷入了無邊的寂靜之中，只有曹操的手指輕輕扣動著案幾的聲音縈繞耳旁，“噠噠”的聲響，一一敲打在曹源的心頭。
良久，曹操終于抬起頭，卻仍舊沒有給曹源一個說法，反而對曹源問道：“若是吾族不為，何人可制之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