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 最佳交易
從龍帝的庭臣中隨便挑三個人關(guān)進密室里，您會發(fā)現(xiàn)他們至少涉及五個派系和兩個地下組織。全能之主在上，我向您發(fā)誓，我從未見過這樣的帝國，他們的嘴巴和大腦屬于兩個完全不同的分裂群體。
武衛(wèi)司和御夷司是神丹帝國行事最激進的部門，他們相信，侍奉龍帝和賺取名利的最好方式，就是遵照圣人祖先的教誨，強迫被他們征服的民族按照他們的文化生活。于那些口蜜腹劍的陰險官員而言，名聲、政治影響、甚至子女的人身安全等問題都無關(guān)緊要，他們渴求將所有民族踩在腳下，將帝國的邊界擴張到世界盡頭。
理論上，在擊敗印地和尼朋后，神丹帝國元氣大傷，但在本人看來，這不過是精心偽裝出的假象。一位名叫于懷安的上層貴族私下告訴我，神丹帝國的虛弱僅體現(xiàn)在民間的饑荒與暫時性的苛捐雜稅上，他們的軍事力量并未受到多大影響。目前所知的是，排除龍帝親選的四支禁軍外，神丹帝國尚有職業(yè)士兵百萬，邊境還有東極十二仙坐鎮(zhèn)，他們中的任意一位皆有呼風喚雨之能，可抵十萬精兵。
因此，就外交糾紛一事，懇請圣座勿要率先發(fā)難。
神丹帝國短時間內(nèi)不愿與我們交惡，因為他們需要些時間瓜分征服得來的利益，并處理民間愈演愈烈的暴亂事件。對于武衛(wèi)司官員擅自調(diào)遣青龍衛(wèi)包圍圣城索要死囚一事，龍帝尚未明確表態(tài)，但于懷安先生和另外幾位貴族都承認，即使是那些認為我們都是下等亞種人類的傲慢官員，也無法為那個齊姓女人的荒謬行為作出合理辯解。然而，由于那個女人的父親是位高權(quán)重的吉國公，其師尊又是東極十二仙之一的劍仙，貿(mào)然處置此事恐牽一發(fā)而動全身，故懇請圣座暫且保持克制，避免武力沖突。如果守夜者或全能之主的代理人未能意識到神丹帝國的強大，那么那些對新世界的運行起著關(guān)鍵作用的合作關(guān)系將受到不可估量的損害。
——教廷使者于神丹帝國送出的密信
信徒們的家園得以拯救，但代價極其慘重，戰(zhàn)爭遠未結(jié)束。面對聯(lián)軍軍團和他們攜帶的無數(shù)恐怖傳言，猩紅大公的家臣與其小股部隊英勇奮戰(zhàn)，他們在大逆奧蘭多授首后依然選擇負隅頑抗，將戰(zhàn)火帶往人類世界的邊境提爾防線。
并非所有在討逆圣戰(zhàn)中幸存下來的聯(lián)軍軍團都繼續(xù)參與了接下來的戰(zhàn)斗。許多塞連人都帶著新捕獲的青壯奴隸離開了，一些嗅覺敏銳的蘭斯貴族計劃返回故土并加固自己領(lǐng)地的防御。其余人則應奧菲莉亞的命令分成了兩組——一組負責圍困彈盡糧絕的自由之城，另一組則繼續(xù)深入西境，清剿奧蘭多的殘黨。
自從奧菲莉亞展現(xiàn)神跡后，那些輪流給她找過麻煩的主教們集體沉默了。曾經(jīng)只有高級神職人員才有資格出入的中心城區(qū)，無數(shù)有狂信徒在此跪拜，無論是進餐還是小憩，是清醒枯坐還是輾轉(zhuǎn)反側(cè)，他們都不愿離開。
如果奧菲莉亞沒有轉(zhuǎn)述神意，真正忠誠的信徒就必須時刻準備聆聽她的教誨。
每一位信徒都如雕塑般靜默，如此奇景讓匆忙回援圣城的前線軍團感到驚異。沒有親眼目睹神子降臨，見證退魔圣焰的威光，感受毀天滅地的神力對撞，又未接到進一步命令，風塵仆仆的士兵們只能盤腿坐在廢墟里，喝著廉價的麥酒，向呆滯的民眾講述前線的故事。有些趣聞逸事幾乎完全和幽默扯不上關(guān)系，有些波瀾壯闊的史詩被縮減成了兩三場大規(guī)模戰(zhàn)役。有些人未曾參戰(zhàn)，他們只好講奧蘭多大公是如何練兵、西境人的習俗、最為離譜的民間傳說、卡庫魯人的強健體魄，以及他們比塞連人還沉悶的性格。很多時候，每個士兵信誓旦旦所描述的真相都截然不同。
起初這些粗魯?shù)臒_讓一心朝圣的信徒頗為惱怒，但他們很快就意識到這是士兵們緩解壓力與恐懼的方式。當他們想要發(fā)泄胸中淤積的痛苦與哀思時，信徒們的那點好惡就顯得不值一提了。
最終，又過了一周，得勝歸來的聯(lián)軍帶著奧蘭多公爵的尸首回到了圣城。蒙蒙細雨將這支滿身傷痕的大軍籠罩在陰沉的天空下。沒有鮮花，沒有歡呼，他們佝僂著身子鉆入城墻下的拱門，任由拱門下的黑暗將他們吞沒。水滴濺在盔甲和武器上，打濕了他們的身體。哪怕確信這場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他們還是能聽到低沉嘶吼和利刃出鞘的聲響，篝火的黑煙和化為廢墟的城市讓潮濕空氣中的腥味更顯濃重，這喚起了他們最不堪回首的泥濘記憶。
奧菲莉亞嗅著死亡的氣息，親自登城迎接凱旋歸來的軍團，念誦慈悲經(jīng)為士氣低落的軍團洗禮。萊特·羅德尼的額頭上冒著冷汗，卻是因興奮而忽略僵硬關(guān)節(jié)導致的美妙疼痛。自從他的兩個兒子死于非命，萊特商會淪為教廷的錢袋開始，他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這一天。羅德尼冒險瞥了奧菲莉亞一眼，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就提出要求的話必定會招致她的不滿，甚至是怒火。
他可不想因為一點沖動讓所有努力都前功盡棄。
羅蘭·杜·奧蘭多全副武裝的遺體被安置在圣文森特廣場中心的一口木質(zhì)床榻上。他披掛著厚重鎧甲和涂蠟披風，恍若一位能征善戰(zhàn)的高貴君王。一柄缺損的長劍被他握在胸前，雖然他脖頸上的劈砍傷痕清晰可見，雙眼也被金線縫合，但依舊給人一種不可抑制的感覺——蘭斯第一騎士隨時都會一躍而起。
“你是斬殺大逆奧蘭多的約翰·德雷克，圣佑軍第二團的…隨軍廚師？”奧菲莉亞仔細端詳著跪倒在地的蘭斯少年。如果不是有足夠多的人充當目擊證人，任誰也不敢相信就是這樣一個瘦弱骯臟的少年，殺死了威名赫赫的猩紅大公。
“我是?！蹦巧倌瓯蝗f千目光壓得抬不起頭，他磕磕巴巴地問：“圣…圣座？”
居高臨下的奧菲莉亞突然起身，黃金墜飾與潔白衣裙讓骯臟少年顯得格外野蠻而笨拙。她的冰冷眼眸始終注視著他。她揮手示意仆人送來了一只雕紋古銀酒杯，里面盛滿了酸楚刺鼻的黑色烈酒。
“朕許諾過，會重賞誅殺大逆之人?！眾W菲莉亞面向萬千民眾宣布道：“朕說到做到。今日，諸位都將見證英勇的約翰·德雷克飲下升格之血。勇士德雷克，朕另賜你西境總督之位，賞金幣五千，榮光刃一柄，望你恪盡職守，鏟奸除惡，行正義之舉。現(xiàn)在，你可對…”
少年哆嗦著把身體蜷成了一團。
“陛下，我…”從心底涌出的負罪感與恐懼讓他痛哭失聲，“全能天父在上啊，我…我是個蘭斯人，我…我…殺了他，我的同胞會要了我的命！他們在暗地里一刀把我捅死都算優(yōu)待了。”
“的確?！眾W菲莉亞俯身將少年攙扶起來，“但凡事總有第一次?！?p> “什么？我不明白。這是我第一次殺人，我發(fā)誓，那時戰(zhàn)場上一片混亂，奧蘭多…大逆已經(jīng)殺光了我們連隊的所有人，他們都是職業(yè)士兵啊，卻在幾個回合里被殺光了。是他有意放過了我，而我…我大腦一片空白，恰好那時他背對著我，我…我就抄起一把短劍…”
奧菲莉亞咧嘴一笑，由此暴露的滿足似乎比之前更甚。
“好了，孩子，這是你的命運?！彼ё∷?，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你注定要殺死一位遲暮的暴君。我能看到你未來會擁有與眾不同的新身份，以及令萬千惡徒聞風喪膽的新名字?！鄙陨园矒徇^后，奧菲莉亞抽出刀刃劃破掌心，讓鮮血沿著手指滴淌進酒杯，“讓我們開始吧。喝下這份恩賜，你會永生不死。”
少年咬著嘴唇，用臟污的衣袖抹過涕淚縱橫的面孔。教皇的鮮血氣味酸楚，質(zhì)地粘稠，他依稀能察覺到酒杯中翻涌的些許生命能量。
少年鼓起勇氣，仰頭從酒杯里暢飲一口，被嗆得不?？人?，差點將剩余的酒液全灑在身上。感受到圍觀者的憤怒像被點燃的鯨油一樣呼嘯升騰，他只能咬咬牙，硬著頭皮將杯中所剩不多的粘液灌進了喉嚨。
“陛下。接下來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個蘭斯人，對吧？”
“曾經(jīng)是。”男孩咬著嘴唇說，“直到我受到了全能之主的啟迪。”
“那就為我們講述猩紅大公的一切，為他送行。不論他此生做過多少錯事，憑年輕時創(chuàng)造的奇跡，他的名字也值得被后人銘記。”
“陛下，我沒讀過書，只聽過一些…”
“無妨。現(xiàn)在講吧?！?p> 德雷克閉上眼，深吸一口氣。他開始磕磕巴巴地復述自己兒時聽過的故事，但顯然如此潦草的陳述已經(jīng)激怒了奧菲莉亞。
“羅蘭·杜·奧蘭多是一個傳奇。”忍無可忍的奧菲莉亞坐回到王位上，眼中的灼熱光焰足以讓德雷克重新想起他原來的身份?！八裕遣皇窃诔赡昵熬瓦_成了屠龍壯舉？細細道來，倘若你玷污他的榮譽，我便以瀆職罪判你絞刑。”
……
“猩紅大公詭計多端，他到底是如何判斷出惡魔軍團中陣空虛的？”孔代親王就站在他身側(cè)幾尺之外，惡狠狠地威脅道：“假如你說不清楚，我不介意用鞭子讓你好好回憶回憶。”
……
“奧蘭多是我唯一真心交往過的蘭斯朋友，”古斯塔夫公爵皺了皺眉，“我澄清一下，他從未背叛過他的祖國，如果你不清楚他擁兵自重的真實原因，那你便不配擁有蘭斯的血脈。”
一次又一次警告，一次又一次更正?？毂槐漂偟牡吕卓瞬煌Ｖv述著自己從小聽到大的那些故事，并盡量避免遺漏任何細節(jié)。隨著一段段關(guān)于蘭斯第一騎士的傳奇輪番登場，那些在他手上吃盡苦頭的對手們也紛紛離去。整整六個小時，德雷克一刻未歇，他講得眼冒金星，口干舌燥，嘶啞不已。講述完最后一段故事之后，他再也支撐不住，筋疲力竭地癱倒在地。他發(fā)誓，這絕對就是他所知的奧蘭多一生中的所有故事了，不會有錯。
然而廣場已經(jīng)空空如也，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的聽眾們是否對他的表現(xiàn)感到滿意。
……
羅薩科·梅菲斯托在午夜時分前來拜訪圣女候補，并暗示她的護衛(wèi)們此事不急。護衛(wèi)們并不為此感到抱歉，反正那位大人也醒著。
她難以入睡，偶爾睡著之后也總會遭遇艾瑟爾圍城戰(zhàn)的夢魘。她會夢到?jīng)]有眼睛的怪物、曾經(jīng)遭受的折磨和已經(jīng)逝去的密友。而她最常夢見的則是她的姐妹艾麗卡。那姑娘永遠不會長大變老，永遠不會知曉愛情，永遠、永遠都不會讓她忘記自己必須取代奧菲莉亞的事實。
“別來無恙，卡西奧佩亞女士。”梅菲斯托很正式地點頭行禮。
她揉揉眼睛，尷尬地戴上面具，不愿顯露自己那張被燒焦的丑臉。在梅菲斯托看來，這很諷刺，因為她和艾麗卡的區(qū)別是如此之大——除了曾經(jīng)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外，這對雙胞胎姐妹就再沒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了。
“此處不宜長談。”卡西奧佩亞攤手道：“讓我們換個地方。”
梅菲斯托無所謂地聳聳肩，跟在了圣女候補身后。他們從圣格里高利大教堂的高層走向下方的大堂，經(jīng)過無數(shù)衛(wèi)兵的盤查，又穿越暗道抵達了惡臭撲鼻的地下空間。他們鉆進一條條被遺忘的破敗走廊和滴淌污水的昏暗小道，這里充斥著污濁油料、陳腐空氣和腐爛軀體的濃重味道?？ㄎ鲓W佩亞很快就完全迷失了方向，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可奇怪的是，梅菲斯托卻像是出入自家廳堂般悠閑，絲毫不擔心迷路。
梅菲斯托沒有向卡西奧佩亞提出任何問題，也始終不愿透露目的地，只是說她很快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了。但這只是短暫的慰藉，用來讓卡西奧佩亞保持沉默。考慮到她對奧菲莉亞與現(xiàn)任教廷高層們的憤怒與仇恨，就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無法擺脫，她還是忍不住發(fā)問了。
“您要去哪，大人？”卡西奧佩亞氣喘吁吁地問道，她的呼吸因急促而困難。畢竟，一切恐懼皆源于未知。
“我告訴過你了，復仇者…不要再問了。”梅菲斯托頭也不回的答道。他左顧右盼一番，又沮喪地撇了撇嘴。
“難道我還沒有證明我的價值和信任，大人？”
“沒錯，你已經(jīng)證明了，但再證明一次，讓我心中不要有任何多余的顧慮?！?p> “我來是因為您需要我?！笨ㄎ鲓W佩亞輕聲說道，“沒有我，那些守衛(wèi)不會給您任何機會接近遺跡核心。我不想質(zhì)疑您的權(quán)威，但此地是我也未曾踏足過的領(lǐng)域。起碼，告訴我一些真相，這樣我就能重拾勇氣，更好地為您效力。”
“奧秘之主指引我來此的?！泵贩扑雇姓f道。
焦容圣女身子一顫，開始屏息思考。
“如果你愿意相信這樣的話，那這就是事實。”傳奇法師終于在一扇不起眼的拱門前停下了腳步，他俯下身子，雙手在地上一陣摸索。似乎是觸發(fā)了某種機關(guān)，伴隨著一陣銹蝕金屬摩擦的咔咔聲，大門打開了，從中走出了十多個身負潔白羽翼的機械天使。它們身披厚重盔甲，渾身沾滿了泥漿。它們把黯淡的神兵緊握在胸前，不聲不響地圍住了兩位不速之客。
空曠的走廊里縈繞著絮絮低語，腳下的每一寸陰影里都盤踞著難以捕捉的幽魂?？ㄎ鲓W佩亞竭力壓制住恐懼，僅僅是注視這些天使就讓她的每一根神經(jīng)都備受煎熬，任何辯解或借口都像是深重侮辱。雖然天使們尚未表露敵意，但她聽說曾經(jīng)強悍無比的“告死天使”就是因為觸發(fā)了遺跡里的防衛(wèi)機制而全軍覆沒。（就是卡琳所在的那支守夜者部隊）若是此時她在緊張之下打個噴嚏，天使們便舉起武器，她也不會有任何意外。
“吾乃MK-ⅩⅩⅢ-E61的忠誠仆人，來此履行承諾！”梅菲斯托就像是一位丑惡可憎的馬戲團小丑，正在向沉默的觀眾們賣力揭露畸形展里的最新成員。也不能怪他作此丑態(tài)，畢竟眼前的一切，都與那些寫在風化草紙上的褪色神話完全一致。怪異的儀式、教廷秘史、獻祭文化、犧牲崇拜…真相已經(jīng)足夠可怕，不需要用迷信和怪談火上澆油。在神兵暗淡的微弱光線照射下，梅菲斯托臉色蒼白。不得不承認，比起死亡帶來的威脅，他更懼怕自己被近在咫尺的終極真相拒之門外。
好在一個天使開口了。
“侍從，我們已經(jīng)沉睡了很長時間。在你獲得訪問權(quán)限之前，我們必須確信你的忠誠?；卮鹨韵氯齻€問題，否則就地抹殺…”
“沒問題，這是必要流程?！泵贩扑雇刑蛄颂蜃齑剑炔患按負尨穑骸暗谝粋€問題的答案，是‘保護陛下’?！?p> 他甚至沒有等待天使道出問題?？謶只\罩著圣女，甚至凍結(jié)了她的大腦。對未知的恐懼，對黑暗的恐懼。對諸神的恐懼。她仿佛聽到了萬千幽魂在高呼著全能之主的圣名。祂就在這。在地下遺跡。近在咫尺。
“問題是：吾之使命為何？”天使沉聲答道：“答案基本正確，但不完整。正確答案為：不惜一切代價，保護陛下。第二題：‘基因裂解彈’的引爆前提是？”
“人類滅絕，或天罰神選攻陷圣域。”
“正確。第三題：汝所愿為何？”
“確保第四維度長廊的安全。”
天使緘默不語。它們默默揚起了武器，動作整齊劃一。
“回答錯誤?！?p> “阻止混沌之子的孵化?！泵贩扑雇械哪樕悬c難看。
“回答錯誤。第三次回答錯誤將依照齊默曼協(xié)議殲滅訪客。”
傳奇法師的臉上寫滿了困惑與矛盾。這些由全能之主告知的答案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怎么會這樣呢？
備選答案還有最后一個，但吃了癟的梅菲斯托不敢再輕易開口。他刻意挑選了兩個自己完全無法理解的答案，現(xiàn)在看來，也許是畫蛇添足了。
“因祂的無邊慈悲，予愚者寬恕，予罪人救贖。讓每一次抉擇都成為一次考驗，讓每個人都有展現(xiàn)卓越的機會。”
短暫的沉默讓梅菲斯托一度懷疑自己又答錯了，直到機械天使們讓出了通道，在一旁站成兩列，他才長舒一口氣，忍不住興奮地笑出聲來。
“您已獲得三級訪問權(quán)限，可查閱所有非機密信息，并修改部分防衛(wèi)協(xié)議?！鼻芭诺奶焓拐f完便不再有任何動作了。梅菲斯托急不可耐地邁入滴水的腐朽拱門，他能感覺到自己跨過的這道界限并不僅僅是物理層面上的。比起他的勇敢，卡西奧佩亞就像被嚇傻了，從四面八方隱隱傳來的呼吸聲觸發(fā)了作為猛獸獵物的本能恐懼。她的額頭上冒著冷汗，曾經(jīng)如日中天的宗教領(lǐng)袖如今大勢已去。
身為圣女候補的她對地下遺跡的了解，竟抵不上這外鄉(xiāng)學者的九牛一毛。這是何等恥辱。
黑暗使這座房間的實際尺寸難以估量，但感覺很寬敞，卡西奧佩亞在腦海里描繪出一座宏偉圣殿，手工精雕的石柱撐起了嵌滿寶石的黃金屋頂，但她又猜錯了。梅菲斯托輕咳兩聲，一顆布滿灰塵的水晶球便亮了起來，它散發(fā)的微弱光芒勉強照亮了一小片區(qū)域，暗示著潛伏于光明范圍之外的眾多破敗殘骸。由虛妄輝光凝聚而成的九顆星球漂浮在水晶球里，密如蛛網(wǎng)的交織線條將它們連接起來。
“我要檢索所有關(guān)于全能之主的信息?！泵贩扑雇姓驹谒蚯胺秸f道。
水晶球發(fā)出了一陣干癟的嗚嗚聲，片刻后里面的圖像變成了一段文字：檢索結(jié)果為零。
“唔…全能之主的真名叫什么？”
卡西奧佩亞努力壓制住怒火。“你可明白道出全父的真名是何等大逆…”
“不太明白。”梅菲斯托承認，“我原以為自己的記性不錯，但現(xiàn)在我又不太確定了。對了，事成之后我要幫你做什么來著？”
“哈斯塔·舒爾茨?！彼澏兜穆曇籼顫M了恥辱與憤怒，“這就是全能之主的真名。”誠然，她與奧菲莉亞要成為教皇的目的大不相同，為造福眾生而廢黜嚴刑峻法的仁君顯然要比逼迫所有臣民奉獻至死的暴君要高尚，但她們達成目的的手段并沒有兩樣——同樣要遵循一份不光彩的命運，雖然性質(zhì)大不相同，但都被沉淀了數(shù)個世紀的罪惡感浸透了骨髓。
“好吧，我想起來了，謝謝?！泵贩扑雇袑λ蛘f：“哈斯塔·舒爾茨，檢索這個詞條的所有相關(guān)信息。”
水晶球在一瞬間迸發(fā)出灼目光焰，鋪天蓋地的密集信息在剎那間晃得梅菲斯托睜不開眼。當肉眼適應光亮，他得以洞察時間的無限維度。尚未載入史冊的無數(shù)事件在他眼前轉(zhuǎn)瞬即逝，紛亂難辨的萬千影像匯作一股洪流在他心中奔涌。那是遺毒萬年的背叛與一息尚存的希望，永恒不滅的仇恨與毫無止境的磨難，世間一切生靈的誕生與隕落，以及世界，乃至整個宇宙的終極滅絕。
昔日梅菲斯托首次進入地下遺跡的時候，僅僅觸及這里的一草一木就讓他的靈魂都為之顫栗，而今這顆水晶球賦予他一份洞察萬物的清晰視野，那是一種他早已遺忘的美妙感受。
他艱難地大口喘著粗氣，笨拙地伸著脖子，用僵硬的手指用力戳開了水晶球上的第一條相關(guān)信息。
那是一條聽不出情緒波動的語音留言。
“哈斯塔·舒爾茨上將，奧德斯塞爾號主力艦的全體船員在武器庫甲板上等待您的檢閱。請別再抱怨您的帶薪休假泡湯了，陛下再三強調(diào)此次行動事關(guān)重大，唯有您這樣經(jīng)驗豐富的艦長才能擔起重任。您的任務是領(lǐng)導黃泉戰(zhàn)斗群殲滅外層空間文明，并帶回■■■■，詳情見■■號文件。請在收到信息的24小時內(nèi)啟程，祝您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