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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戰(zhàn)騎士勞倫斯的贖罪之旅

169 血腥祭品

  馬修深吸一口滯澀的空氣,疲憊和麻木如同粘稠的油脂將他緊緊包裹。那是金屬、血肉、灰塵與歲月的味道,讓人窒息。下一秒,他呼出一口濁氣,猛地揚起手中的鋼盔,又一次砸向身下的敵人。

  敵人沒有回應(yīng)。

  要塞的外層平臺一直都不是個平靜的地方,只是曾經(jīng)的勞動號子和牲畜的嘶鳴已經(jīng)被喪失理智的呻吟和怒吼取代。馬修努力回憶著曾充斥于此的美妙勞作,以忘掉平臺和走廊上正在發(fā)生的無盡暴行。然而打這場沒有榮耀可言的戰(zhàn)斗陷入意料之中的混亂時,嗜血的狂熱便開始刺激每個戰(zhàn)士的神經(jīng)。沒人能在這場內(nèi)臟與顱骨的狂歡中保持哪怕片刻的清醒。

  該做什么,該下什么命令,馬修已經(jīng)完全想不起來了。這可不是他想象中值得銘記一生的榮耀時刻,散落一地的破碎尸體和散發(fā)著惡臭的血漿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真正的前線戰(zhàn)場和描繪猩紅大公率眾沖鋒的輝煌畫作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凡人的殺戮手法平庸而無趣,但對首次踏上戰(zhàn)場的新兵們來說,像這樣充滿憤怒和痛苦的深淵,已經(jīng)能把他們乏味的感知神經(jīng)撕碎幾十次了。

  馬修只感覺頭暈眼花,想躺在地上好好睡一覺,但本能的肌肉記憶還是驅(qū)使他再次掄起頭盔,狠狠砸向身下的尸體。每一次鋼鐵與骨肉的碰撞都會留下更加駭人的血腥印記,但哪怕敵人早已腦漿迸裂,馬修還是在機械地重復(fù)著手上的動作,甚至懶得扭頭瞥一眼另一個怒吼著撲向他的敵人。

  “別他*的犯病了!”駝背的勞恩氣喘吁吁地替他擋住了敵人的襲擊,“左翼要撐不住了,快去幫忙!”

  馬修好像如夢初醒,他眨了眨眼,似乎用了幾秒鐘來理解勞恩的命令。他笨手笨腳地撿起佩劍,把已經(jīng)變形的頭盔重新戴好。在他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長矛的時候,一個女兵在他身旁倒下,她的手臂被短劍貫穿,只能蜷縮在尸堆上發(fā)出無助的尖叫。沒有治療藥劑,沒有治療術(shù),沒有醫(yī)生,更沒有希望。

  幾乎沒有因思考而停頓,馬修的身體動了起來。他抄起長矛將那個想給女兵補上致命一擊的敵人給捅穿,速度快到難以置信。

  他就要死了…

  他死了,是我殺了他。

  馬修慢慢推開長矛,讓那個正不斷抽搐的敵人坐倒在地。他利落地踩著那人的肩膀,將有齒狀豁口的矛頭從他的胸口拔出。那一瞬間,兩人的目光有了短暫的交集,這是馬修第一次與將死之人對視。他很憤怒,沒錯,但在名為虔誠的狂怒之下,是屬于人類的恐懼——他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剩下的只有痛苦的死亡。

  安息吧。馬修看著他失去生機的臉被泡在腳下的血水中,默默地獻上了祈禱。誰知道這家伙生前到底是個殘忍無情的劊子手還是個溫和雅致的體面人?現(xiàn)在他就是一大塊肉罷了,不再比一塊豬肉或牛肉高貴。

  “穩(wěn)住,都給我穩(wěn)??!”勞恩大聲喊道:“堅守住你們的陣地,援軍就快到了!”

  新兵們的精神已經(jīng)處于崩潰的邊緣,大多數(shù)人到現(xiàn)在還沒有逃跑真是個奇跡。這些剛摸到武器兩周的新兵被迫要聯(lián)合起來對付一支在任何方面都比他們強的敵人。這從來都不是普通新兵能勝任的工作。

  “長官,”齊用嘶啞的聲音說?!白笠硇枰г?,再調(diào)來五十人,我們就能把敵人擊退?!?p>  馬修看著她,齊一手撐著戰(zhàn)旗,一手握著長劍,黏糊糊的血水從她的頭盔,制服和武器上滴下。在一小時之前,他剛剛親吻了她那張二十歲出頭的臉,而現(xiàn)在凌亂的發(fā)絲和蒼白的臉讓她看起來好像已經(jīng)有四十歲了。

  “克魯澤,把你的人帶過來!”馬修大喊。

  “別他*的鬼叫了,”勞恩的怒吼從前面?zhèn)鱽?,“克魯澤被那群混蛋殺了,你丫趕緊去頂上!”

  “馬庫斯!”馬修不死心地又喊了一聲。

  沒人回應(yīng)他。假如馬庫斯那小伙子還活著,他一定會用自己獨一無二的公鴨嗓作出回應(yīng)的?,F(xiàn)在馬修只希望他是逃走了,而不是死于亂軍之中,畢竟馬修每次抱起魯特琴的時候這個小伙子都會如癡如醉地聽完整場,馬修可不希望自己少個忠實的聽眾。

  “啊,該死的!”馬修氣得直跺腳,“旗手,跟緊我,現(xiàn)在我就是那五十人了?!?p>  “您可以逃,長官?!饼R瞥了一眼正在浴血奮戰(zhàn)的勞恩,“假如…我是說,假如他背叛…”

  “那是他該擔(dān)心的事?!瘪R修拎著長矛頭也不回地沖向左翼,“但假如我現(xiàn)在逃跑,該下地獄的人就是我了?!?p>  “長官!”

  馬修對齊的提議充耳不聞,拋開他不愿背叛戰(zhàn)友的原因外,他得承認手上沾滿鮮血的感覺還真不賴,原先時刻都在繃緊的神經(jīng)在殺戮中漸漸松弛。馬修的技藝本來就不差,只是他一直都沒趕上實戰(zhàn),現(xiàn)在他緊握著長矛,快速掃視著周圍可能出現(xiàn)的威脅和攻擊途徑。這些新兵太軟弱了,即使活過半個鐘頭的人已經(jīng)成了名副其實的正規(guī)軍,開始習(xí)慣殺戮,他們也軟弱無力,只能一邊流著悲傷的眼淚,一邊和敵人扭打在一起。

  有一些位置靠后的傷兵注意到了馬修,并開始為他的到來歡呼,但馬修沒理會他們,他可沒心思證明自己的優(yōu)越性。六個小隊,整整三百人,左翼的傷亡是如此慘重,以至于現(xiàn)在只剩不到一百個渾身帶傷的士兵還在敵人的猛攻下苦苦支撐著搖搖欲墜的防線。敵人都擠在平臺的石階上,依靠人數(shù)優(yōu)勢在拉鋸戰(zhàn)中不斷蠶食著守軍的活動空間,當(dāng)侵略者意識到敵人因長官的親臨而士氣大振時,便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馬修身上。然而,只是看了馬修一眼,許多方才還不可一世的人便畏縮了——馬修呼吸急促,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緊張地發(fā)出嘶吼…這家伙看上去是如此危險,他瞳孔里洶涌的怒火好像能焚滅靈魂。馬修正在用盡全身力氣壓抑著狂怒的獸性,但理智能維持多久呢?他想戰(zhàn)斗,想殺人,在暴怒中他只想把那些屠殺他手下的雜碎們碎尸萬段,以償贖自己應(yīng)帶所有人安全回家的承諾。

  “所有人,跟我上!”馬修挺起長矛,怒吼著沖向敵群。憤怒讓他失去了目標(biāo),鮮血遮蔽了他的雙眼。什么戰(zhàn)士的榮耀,如此空洞的謊言。他曾相信過榮耀,但隨著傷亡人數(shù)的增加,除了燃盡戰(zhàn)斗的憤怒外,其他東西越發(fā)沒有意義了。他記不住自己奪走了多少人的生命,但他能清楚地記住每一次殺戮的記憶。潑灑鮮血,避開鋒刃,再用雷霆之勢回擊。在這一方窄小而血腥的屠場中,他在無盡的殺戮中陷入了麻木——他不再為任何一次勝利感到驕傲,不再為殺死一個比他強壯的敵人而興奮。領(lǐng)主給了他一個體面的軍官頭銜,而戰(zhàn)爭把他打回了原形——一件武器,一頭失去理智的野獸。

  血肉橫飛。

  這是馬修第一次踏上戰(zhàn)場,如果有得選,他希望這是最后一次。每呼吸一口令人作嘔的空氣,他都覺得喉嚨像要燃燒起來;哪怕穿著厚實的軍靴,他仍能感受到粘在腳底的血液是怎樣滾燙炙人。僅僅過了十來分鐘,他的盔甲便被汗水浸透,每一寸皮膚都散發(fā)著咸咸的腥味。哪怕是喪盡天良的惡棍,也不可能有足夠的激情和勇氣在這種環(huán)境下保持理智,更別說馬修只是個膽小怕事的普通人了。

  汗水流過額角的傷口,帶來的刺痛終于使馬修又有了些精神?,F(xiàn)在是大白天,但感覺像是在半夜。天空又低又臟,漆黑一片,唯一的亮光源自正在燃燒的廢墟,血漿和汗水把腳下厚厚的塵埃變成了一種踩上去吱吱作響的爛泥。雖然每時每刻都有雙方士兵倒下,但戰(zhàn)斗從未顯露結(jié)束的征兆。鋼鐵鑄成的利器在切割血肉時發(fā)出的濕漉漉的悶響不絕于耳,仇恨與恐懼進一步刺激著疲憊的士兵們發(fā)起更瘋狂的攻擊。馬修可以斷定,地獄就應(yīng)該是這個樣子。

  不對。馬修及時糾正了自己的看法:這就是地獄。

  沉醉于殺戮的馬修突然聽到敵陣后方傳來的陣陣驚呼,而后他面前的敵人突然喪失了所有斗志,像受驚的野雞般四散而逃。這種反常的信號使他抬頭遠眺,只見一臺噴吐著黑云的戰(zhàn)爭傀儡正全速向他們沖來。當(dāng)鋼鐵巨獸的腳步踏響大地時,它沖鋒路徑上的每個人都臉色陰沉,嘴唇無光,嚎叫著那戰(zhàn)爭機器可怕的力量。滾滾濃煙填滿了整個戰(zhàn)場,那腐臭的味道燃燒著無盡的饑渴,剎那間,沉默的絕望便融化在馬修的骨髓里。

  這鬼東西!他低聲咒罵著,用力甩了甩腦袋,希望這絕望的畫面只是因為疲憊和緊張所引起的幻覺。

  它撞了上來,馬修腳下一道沉重的拱門便如積木玩具般倒塌了,磚石發(fā)出一聲雪崩似的聲響,崩塌著倒向了燃燒的地獄。一些崩碎的石塊砸在巨獸身上,迸出了點點火花,像一群螢火蟲,轉(zhuǎn)瞬被黑暗吞噬。撞擊的巨響和鋼鐵扭曲的瑟瑟聲把新兵們嚇壞了。

  “穩(wěn)??!”馬修大喊:“投石機呢?蝎弩在哪?”

  沒有人回答。幸存的新兵們都躲在尚未崩塌的墻磚后,滿身是泥,不少人都害怕的尿了褲子。

  “繩索呢?鯨油呢?這個至少得有吧?”馬修絕望地問著,只能眼看著那巨獸慢吞吞地后退,醞釀第二次沖擊。它滿不在乎地踩著捕獸夾和陷坑下那些讓步兵們吃了不少苦頭的陷阱,讓那些刮擦它厚實裝甲的聲音聽起來就像一種下流的嘲笑。盡管它還在后退,但馬修知道,下一次沖擊意味著這道還未完工的防線將被徹底撕碎。

  “該死的,跑!”馬修尖叫起來。

  “長官?!饼R面色凝重,將戰(zhàn)旗扔在一邊“相信我?!?p>  馬修的大腦短路了,片刻的呆滯讓他晚了足足五秒鐘才想起拔足狂奔。而此時,引擎的咆哮已響徹天際。那可怖的鋼鐵巨獸踩著破碎的外圍防御工事發(fā)起沖鋒,跌跌撞撞卻勢不可擋,沖撞的目標(biāo)不過百米之遙。馬修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氣,只能呆呆地看著死神逼近,不知何去何從?,F(xiàn)在逃跑除了能讓他的死相看起來更體面點外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如果他沒被巨獸的腳掌碾成肉泥,也會死于崩落的磚石,即便僥幸存活,也無法通過廢墟回到后方。戰(zhàn)爭傀儡身后,是一群正在摩拳擦掌的敵人,雖然和前一波攻勢比敵人的預(yù)備隊不算多,但他們的絕對數(shù)量依然龐大到讓人絕望。

  哪怕多呼吸一秒也好,他想著。再多一刻體驗心臟搏動的感受,這是他唯一能祈求的。

  “全能之主啊…哦,全知全能的天父,我已知曉了自己的死期,請賜予我直面死亡的勇氣吧。我不是憑借某種不朽的勇氣站在這里的,請寬恕我的懦弱吧,哪怕我已無法獲救,請賜予我榮耀之死,哪怕一次也好。我當(dāng)了一輩子的懦夫,請不要讓我死后還要被人唾棄…”

  馬修不是信徒,但他不懷疑有個神在安排他的命運。從小他就知道,那些神圣的書籍和教會宣揚的每一種教義,都充滿了善良高貴的靈魂生來就要受苦受難,默默忍受,最后才能因此得到救贖的故事。

  他還不想死。如果一定要死,他選擇英勇的死,至少別像個娘娘腔一樣跪在地上涕淚橫流。在令人窒息的絕望中,他第一次虔誠地向那個他一直都嗤之以鼻的神祈禱。

  接著,神跡顯現(xiàn)了。金屬尖利的嗡鳴聲在馬修身后響起,齊用雙手把長劍端平,使體內(nèi)封閉的神秘力量緩緩注入劍刃。劍刃在她手中碎裂,然后重組成千萬把閃爍著銀光的小劍,如同水面下群游的小魚。魚群在空中舞動,將周遭的瓦礫切得粉碎。它動得十分緩慢,但隨著龐大的力量被驅(qū)動起來,速度快得令人訝異。

  奔流的致命魚群中溢出光彩,嗜肉的鋼鐵暴雨撲向正在沖鋒的巨獸,剎那間便吞噬了天地間的一切。不是吞噬…馬修看得很清楚,是戰(zhàn)爭傀儡被密集的鋒刃給切成了碎末,然后隨風(fēng)飄散在空中。因為速度太快,導(dǎo)致看起來這一幕就像巨獸憑空消失了一般。

  “滾!”齊略顯虛弱的大喊足以傳遍死寂墳場的每個角落。敵人的步兵們呆愣在原地,足足過了一分鐘,崩潰的人群中才爆發(fā)出恐懼的哭喊。盡管已經(jīng)筋疲力竭,齊仍奮起最后的余力,一動不動地佇立在廢墟之上,冰冷地凝視著敵群向后退去,帶著對生的渴望沖進普拉爾森林。

  “馬修!馬修!你看到了嗎?”勞恩口齒不清地吼道:“真他*的見鬼了,那是什么玩意?”

  直到最后一個敵人逃進森林,齊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歪倒了下去。馬修眼疾手快在將她抱住,直到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啊齊渾身顫抖,持劍的手掌流淌著汩汩鮮血。

  “為什么?”在這艱難的一刻,馬修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驚懼于夢中如此放肆而狂亂的想象。下一秒,他開始懷疑齊的忠誠。假如她倒向敵人會怎樣?若是如此,那鋼鐵巨獸的威脅將無關(guān)緊要,因為他們必須全力以赴對抗這個比巨獸還要危險的女人。

  但她只是毫無防備地躺在馬修懷里,無視著他眼中尚未散去的猶疑,笑得輕松自在,接著她開口了。

  “長官,我的劍十一還不是很熟練?!彼π?,避開了馬修的凝視?!昂迷趲煾笡]看見,不然又要挨罵了?!?p>  此時逃走的新兵們圍了過來,渾身是傷的勞恩手握劍柄,陰沉地看著齊。在馬修的攙扶下,她勉強能站立行走。這姑娘臉色蒼白,拼命忍住了自己的痛苦,還努力向其他人隱藏這點,但馬修看到了。

  “讓開,有什么疑問以后再說?!瘪R修平靜的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在確認她的身份前,囚籠是她唯一的…”

  勞恩話音未落,臉上便挨了馬修一拳。他們可能都不清楚內(nèi)情,但馬修知道——她是為了救他才顯露這份力量。在此之前,她始終在使命和責(zé)任間掙扎,那是她縈繞不去的噩夢。她的祖國不許她偏袒這片大陸上的任何一方勢力,而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戰(zhàn)友們的頭骨被射穿,腦漿濺在墻上,或者一個接一個倒在敵人面前。當(dāng)她最終決定出手時,馬修就明白她的心終究還是肉做的,而且她對他的愛意也并不是玩笑話。

  “讓開,她需要休息?!?p>  “你他*的!”勞恩憤怒地拔劍,死死瞪著滿臉淡漠的馬修。最終理智還是占據(jù)了上風(fēng),劍沒有劈下去,但馬修卻用胸膛迎上了劍鋒。這個膽小鬼用充血發(fā)紅的眼睛疲憊地掃視著神情各異的男男女女們,趁著勞恩注意力分散的那一刻,他一把攥住了劍刃,硬生生把劍從勞恩手中奪走。

  “我來為她擔(dān)保?!瘪R修攙扶著虛弱的姑娘,頭也不回地向后方走去?!八腥?,救治傷員,迅速整備,填補防線空位,準(zhǔn)備迎接下一波攻勢?!?p>  老實說勞恩非常惱火,但一看到馬修臉上寫滿了準(zhǔn)備迎接死亡的堅定,他便啞口無言,只能郁悶地擰了擰眉頭。這個慫貨還真把自己當(dāng)根蔥了?沒有我的指揮,就算他有點能耐,還能一個人把所有敵人打退不成?

  對于馬修的反抗,勞恩氣得咬牙切齒。但那是以后的問題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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