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征兵
心情舒暢的勞恩推著車走在路上，突然就覺得沒什么事是他辦不成的了。
“好，很好?！彼桃鈮旱土松ひ?，模仿著尋常軍官訓(xùn)話的腔調(diào)。也不難嘛，臨別前卡琳是怎么說的來著？掌控力是一切力量的源泉？權(quán)威和強勢形成于人的固有印象？嗯，雖然勞恩沒讀過書，但他已經(jīng)多少參透了些皮毛。勞恩把自己想象成偉人，可以如國王般在舉手投足間流露出令人仰視的氣魄。
可我真能做到嗎？勞恩想，我沒有貴族血統(tǒng)，甚至連個子都比同齡人矮半頭。
“……別看他總是板著臉，其實他人挺好的。”在軍營外勞恩就聽到了馬修的聲音。勞恩一怔，停下了腳步，豎起耳朵。
“啊，沒錯。他長得確實是有點著急，不過他才剛成年，真的。”馬修似乎和金妮聊得很開心，“除了飯量大，脾氣暴以外，他絕對是個好兵…”
“你又擱這胡說八道呢？”勞恩推門而入，“過來把車推到伙房去?！?p> “你們感情真好。”金妮露出一絲笑容。
“啥？你怎么…真是錯的離譜。”
馬修倒是沒解釋什么，默默接過推車離開了。他有意避開勞恩，勞恩能看出來。
“真的，關(guān)系好又不是非得像親兄弟那般熱絡(luò)。每天都勾肩搭背，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關(guān)系好的男人要么是貴族，要么是有同性之好的貴族?！?p> “好吧，你愛咋想都行?！眲诙魍R修的背影，小聲罵了一句：“懦夫?！?p> “別這么說，他可是對你評價很高呢?！?p> “他說我什么了？”
“說您訓(xùn)練時既積極，又聽話，還不怕出丑。”金妮說：“我能看出他挺佩服您的?！?p> “多謝，但我還是算了，比我拼命的士兵大有人在。”勞恩有些不爽地抿抿嘴，“我去征兵了，午飯就不回來吃，把晚飯準備好就行，你有啥事就找馬修吧。”
……
茶花領(lǐng)外圍的營地比勞恩想象中要大上得多，密集的軍營排成好幾列，成百上千面旗幟迎風飄揚。大量平民進進出出，有的在做些小生意；有的在四處奔波，尋找糊口的生計；多數(shù)人則是要去沃河下游種地，或是前往隘口修筑堡壘，才路過軍營。原來茶花領(lǐng)有這么多人？勞恩深感震驚。
倒也是好事。勞恩定了定神，扯開嗓子大喊，“征兵啦，征兵啦！待遇優(yōu)厚，都過來看看哈，人人都有機會！”
馬修曾提議讓勞恩找文書官寫幾張公告，貼在顯眼的位置。但勞恩對此提案嗤之以鼻。這地方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識字，寫那玩意有啥意義？除了浪費時間外只會把那些本來有意當兵的人拒之門外。
“每天都有肉吃！一個月只巡邏就掙四個銀幣吶！快入冬了，沒人想免費領(lǐng)件棉衣嗎？”
有不少路人都圍了過來，把勞恩身旁的小販都擠跑了。很多人都留著亂蓬蓬的頭發(fā)，幾個月都不洗澡。他們駝著背，臉上沒有表情，雙目放空，似乎很少眨眼。
他們這精神頭比民兵都差得遠，勞恩暗暗嘆了口氣。不過也無妨，卡琳特意交代過一千人這個數(shù)字才是最重要的，至于有多少人適合并不重要。反正把人招來還得訓(xùn)練，而據(jù)卡琳說他們的任務(wù)也只是打掃戰(zhàn)場之類的雜活，無所謂了。
“長官…”一個膽大的中年男人鼓起勇氣問道：“您剛才說的，是真的嗎？”
“對，沒錯，是真的?！眲诙魈统黾埞P，頭也不抬地問道：“姓名，年齡？”
“呃，長官。我一緊張就會手抖，沒問題嗎？”
“沒問題?！?p> ……
“長官，我…”
“沒問題?！?p> ……
“長官…”
“沒問題，都沒問題！”勞恩口干舌燥，不耐煩地大聲說道：“你們能站在這，說明腿腳沒問題。能圍過來湊熱鬧，說明眼睛沒問題。能問我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說明不聾不啞。這就是當兵的基本要求了。以后出現(xiàn)的問題，會在訓(xùn)練過程中解決。通過審核的人現(xiàn)在可以回去收拾鋪蓋準備明天前往三團的營房了，就是二團旁邊的空營房?！?p> 一批人離開了，又一批人圍了上來。勞恩一遍遍重復(fù)著相同的內(nèi)容，把一個個或瘦小或高大的人登記在名冊上。整整半天過去，他累得快要虛脫了。眼見太陽落山，已經(jīng)沒什么人來，他展開名冊，開始清點人數(shù)。
不會吧…勞恩呻吟了一聲。忙了半天，才招了不到三百人，這還是在他幾乎沒設(shè)任何門檻的前提下。明明是人山人海，卻連三百人都沒有。勞恩擰著眉頭，疲憊地抹了把臉。
真要命。
“你真的要吸納這些家伙來當兵？”
勞恩扭過頭。那是個高大結(jié)實的女人，黑色的頭發(fā)和眼睛說明了她的異國血統(tǒng)。她下巴上橫著一道疤，額前有醒目的奴隸烙印。
“沒人生下來就適合當兵，我肯定還會訓(xùn)練他們的。”
“幾十個人好調(diào)教，上百人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那女人低沉的聲線中隱藏著不算明顯的塞連口音，“你確定能把他們…”
“夠了，別給我指手畫腳的。你一個女人來這湊什么熱鬧？哪來的回哪去！”勞恩被操磨了一整天，已經(jīng)失去了耐性。
“誰說女人不能當兵的？”她鄙夷地看著矮她一頭的勞恩，“也對，你們蘭斯人的軍隊里好像確實看不見女人?！?p> “你想當兵？”
“不行嗎？”
勞恩第一次仔細打量起她來。雖說是女人，但勞恩很確定她的力氣應(yīng)該不輸許多男人。而且她并不像尋常奴隸那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說話都磕磕巴巴的，好像生來就比自由民低賤一等。更讓勞恩在意的是，她除了身上有點臟，衣服有點破以外，和那些營養(yǎng)不良，骨瘦如柴的奴隸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好吧?！眲诙髟掍h一轉(zhuǎn)，“你會用矛嗎？”
“不是說腿腳健全，不聾不瞎就能…”
“你不一樣?！?p> “哪不一樣？因為我是個女人？還是因為我不是這片大陸的人？”
勞恩沒有答話，只是慢慢搖了搖頭。
“你擔心我是教會派來的間諜？如果你非要這么想，那我還真沒什么辦法自證清白。”那女人沮喪地撇撇嘴，“我不會用矛，但劍和盾還是能耍兩下的。成為奴隸前，我是斯托姆蘭斯的角斗士。”
“那你為什么會…”
“輸了一場關(guān)鍵比賽，有幾位押我贏的大人非常生氣，他們把我賣給萊特商會了。如果不出意外，我本來應(yīng)該在圣城繼續(xù)干這行的?！彼猿暗貙⒁豢|結(jié)成團的頭發(fā)順到耳后，“可現(xiàn)在出意外了。這地方?jīng)]有角斗場，也不需要角斗士，為了糊口，我只能平日里做做苦力活?！?p> “如果真是這樣，那你之前為什么沒…”
“沒加入領(lǐng)主的軍隊？”她搖了搖頭，“之前的招募標準第一條就是不要女人，第二條是不要奴隸。問了這么多，你到底收不收我？”
“好吧，算你一個?！眲诙髯チ俗ハ掳?，慢吞吞地掏出筆。“姓名，年齡？”
“齊?！彼鏌o表情地與勞恩對視，“二十六歲，來自荊楚，也就是你們口中的神丹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