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在眾人的翹首以盼中,終于到了皇后娘娘主辦的相親宴這一日。
也是考慮到在皇宮內(nèi)賓客難免局促,這次宴會的場所選在了城郊皇后娘娘的別院。這座別院原本是先帝早年賞賜給程太師,待到皇后娘娘嫁入宮內(nèi)時,程家又將這別院作為嫁妝交還皇家,也是成就一段美談。
眾人簡單用過午宴,便是自由時間,眾人三三兩兩的在院內(nèi)各處活動,時而互相攀談一番。
“可惜璐虹沒有來,這里的風(fēng)景倒是真不錯。”黎鈺陽和周瑤君坐在湖心亭中飲茶,“下次再叫雁姐請我們來做客,到時候就是給璐虹辦慶功宴了?!?p> 姜璐虹近日在籌備御史的選拔,已經(jīng)閉關(guān)有一陣子,不過黎鈺陽對她是信心十足。
“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按計劃分頭行動吧。”黎鈺陽觀察著周圍的情形,聽了她的話周瑤君便站起來:“那你一個人要當(dāng)心些……”結(jié)果還沒跨出兩步,就看見黎曜元走了進來,看她要離開也停住了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周瑤君見狀愣了愣,又回頭去看黎鈺陽,但對方只是搖搖頭不說話,于是她猶豫了片刻還是從另一側(cè)離開了。黎曜元見她竟然連個招呼也沒有,而且又看她在路的另一頭和黎瑀陽會合、開始說起話來,心里十分苦澀。
“想說什么,怎么不追上去說?”聽見黎鈺陽的聲音,黎曜元才回過神來:“我、我只是看到三姐在這里,就過來拜見,沒有別的意思?!?p> 黎鈺陽倒是沒有在意他欲蓋彌彰的解釋,等他行完禮,便又開口道:“咱們是一家人,用不著這些虛禮,今天這么大張旗鼓的都是為了給你選妃,你應(yīng)該多去和那些貴女相處,別辜負了雁姐一番好意?!边@話里酸味十足,黎曜元嚇了一跳,又想到去找黎瑀陽的周瑤君,似乎明白了什么:“三姐是不是也聽說凌云和姐夫的事情了?”
“什么?”他這話一出讓黎鈺陽莫名其妙,“我、咳咳、他們能有什么事情?”
“就是凌云的父親想把凌云嫁給姐夫的事,不過三姐你其實不用擔(dān)心,姐夫?qū)θ阋恍囊灰狻崩桕自掃€沒說完,黎鈺陽當(dāng)場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說什么?!”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太大,引來了不少注意,包括并沒走遠的周瑤君和黎瑀陽。
“咳咳、這根本不可能,你都從哪兒聽來的謠言。”清了清嗓子,黎鈺陽又重新坐了下來,黎曜元接著回她的話:“不是謠言,我無意中聽到鎮(zhèn)北侯府的人親口說的,是我以前在邊疆也見過、跟在侯爺身邊的老人,不可能亂說這種事?!币娝樕缓?,又趕緊解釋,“三姐你也別生凌云的氣,我知道凌云也只把姐夫當(dāng)哥哥,沒有那個意思,這是侯爺瞞著凌云的?!?p> 鎮(zhèn)北侯雖然人在邊疆,但獨生女兒在京城長住,自然也是陸續(xù)派了不少人過來打點設(shè)在京城的府邸。
聽他這么一說,黎鈺陽的表情緩和了些:“那你知道了這事,怎么不告、告訴凌云,他們也得有所準備。”
“侯爺畢竟是凌云的父親,姐夫的舅舅,我擔(dān)心他們?yōu)殡y。”黎曜元無聲嘆息,“本來我是打算等大哥下旨、把凌云賜婚給我之后再和他們說的,可是大哥他們好像誤會了我的意思……”
“?。抠n婚?”黎鈺陽震驚地瞧著他,只是這次還是控制住了音量,沒有引起新的關(guān)注。
黎曜元點點頭:“有了圣旨,侯爺就不得不讓步了?!?p> “……那你怎么不直接求娶凌云?非要說什么……”
“如果是我開口,被侯爺知道了,侯爺肯定不服,只能完全由大哥和雁姐決定,侯爺才沒有理由反對。”黎曜元沒注意到聽他說話的三姐有些反常,只沉浸在自己的苦惱中,“我以為這樣一說,雁姐首先就能想到凌云,沒想到事情還是被我搞砸了……”
“哼,你這是活該,你怎么知道凌云就一定愿意嫁給你?說不定她今天看中了比你好的公子……”聽了這話,黎曜元仿佛剛意識到這個問題,內(nèi)心交戰(zhàn)了很久放棄般地說:“那……我還是把侯爺?shù)氖虑楦嬖V她吧,要是她真有看中的,也可以早些跟侯爺爭取。”說著就要往周瑤君的方向走去,驚得黎鈺陽連忙站起來叫他。
“你、你給我站住!你這個木頭!”
這邊對話中信息量頗多,而稍早一些的另一頭,黎清璿獨自站在湖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爺,許久不見了?!币粋€美貌女子停在他身旁,試探著開口。
“……是你。”黎清璿抬頭,認出來人是尚書令的女兒夏穎心,因為她幼時也曾進宮伴讀,所以兩人也不陌生。
“璐虹今天好像沒有來?我聽聞她要參加御史考核,看來是真的?”見說話的對象沒有否認,又感嘆起來,“璐虹從小就比別人優(yōu)秀,如今終究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只是她要做官,怎么偏選了御史這個容易得罪人的位置……”
“她志向在此。”黎清璿的回復(fù)不冷不熱,夏穎心好像也沒在意,只有些羞澀地說:“從前王爺和璐虹兩情相悅,我不便打擾,如今既然……王爺能否再給我個機會?我對王爺仍是……”
“哦?”黎清璿微微挑眉,似是有些驚訝的樣子,但很快恢復(fù)了原狀,“你的心意我領(lǐng)了,只是我心中已有璐虹,放不下其他人。”
“我并不是要搶璐虹在王爺心中的位置,雖然璐虹不愿成親,但王爺始終是要娶妃的,王爺您也不愿看到今后的王妃與您計較此事吧。而對于我來說,只要王爺能夠照拂我,表面上不至于給我太難堪,這樣就夠了?!?p> 黎清璿見她羞澀但又鼓起勇氣的樣子,只是淡淡地應(yīng)了句:“所以你是只想要文王妃的頭銜,不想要我這個人?”夏穎心沒想到他這么直接,一時呆在原地說不出話,正在此時,一個侍女模樣的人急匆匆地走了過來:“參見王爺,奴婢是丞相府的晴嵐?!?p> “本王認得你?!崩枨瀛v點點頭,停頓了片刻又說,“你怎么在此,是你家姑娘有什么事么?!?p> “姑娘有緊急的事找您,現(xiàn)在人在外院的屋子里,叫奴婢來請您過去?!崩枨瀛v還沒回話,夏穎心也跟著說:“璐虹出什么事了?我、我也去看看吧,也許能幫上忙?!崩枨瀛v瞥了她一眼,點點頭算是認可,于是兩人跟著侍女晴嵐離開內(nèi)院,繞到一個比較偏僻的院子。
“怎么沒有人,你連路都不會帶么。”黎清璿推開門,皺起了眉。
“剛……剛剛姑娘就、就是在這里的……我、我去找找……”晴嵐被他低氣壓的氣場嚇到,支支吾吾地又跑出去。夏穎心見狀連忙打圓場:“王爺,也許是璐虹臨時有什么別的事,我們先坐下來等等吧,您看這桌上還有茶,可見璐虹確實來過?!闭f著話自然地給黎清璿斟了茶,黎清璿雖然仍然板著臉,但還是坐下來將茶喝了,夏穎心也給自己倒了茶,用袖子擋著飲下,可是沒過多久就昏昏欲睡起來,猛地撲倒在桌上,黎清璿見她不對,但還沒來得及出聲,也倒了下去。
房間內(nèi)安靜了片刻,門又打開了,晴嵐一個人進屋后又把門關(guān)上,走到桌前。
“附近確實都沒有人了,接下來……”看似屋里已經(jīng)沒有人應(yīng)她的話,結(jié)果夏穎心從桌上支起身子站起來:“很好,確保別人都見過你了嗎?!?p> “是?!鼻鐛挂Я艘а?,“你今天就能安排我出城對吧,有武王的人幫忙,秋嵐很快就要查到我頭上了。”
“那是當(dāng)然,我的計劃可少不了你這個關(guān)鍵角色?!毕姆f心笑了笑,完全沒有剛才的嬌弱模樣,向旁邊走了兩步,“你身為丞相府的侍女,對少主不重用你而重用秋嵐感到不滿,所以為了報復(fù)少主,你下藥陷害少主的心上人文王和無辜的夏姑娘,趁他們昏迷將他們解了衣裳放到床上,以文王的個性,即使沒有發(fā)生什么,也不會不顧夏姑娘的名聲,所以你家少主只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成為文王妃。而你,做了這事之后只能逃離京城,卻不慎跌下山崖而亡。”
“什、什么?!”晴嵐本來聽著還算正常,這最后一句卻叫她大吃一驚。
“只有死人才不會泄露秘密?!毕姆f心露出兇狠的笑容,“動手!”
話音剛落,兩個黑衣人從房梁上跳下來,將晴嵐團團圍住,其中一個人拿著匕首,正要刺入晴嵐胸口?!把?!”晴嵐尖叫之后發(fā)現(xiàn)預(yù)期的疼痛并沒有出現(xiàn),低頭一看,另一只手伸過來抓住了黑衣人的手腕,停下了匕首的襲擊。夏穎心和兩個黑衣人被這變故嚇住,只見那只手的主人正是本該昏迷的黎清璿,而他再一用勁,直接折斷了那人的手腕,匕首落在地上。
“怎么可能!”夏穎心一時也分不清自己震驚的是他沒有昏迷,還是文弱的文王竟能輕易折斷別人的手,而兩個黑衣人也反應(yīng)過來,向黎清璿發(fā)起攻擊,但都被黎清璿一一化解,狹小的屋內(nèi)頓時相當(dāng)混亂。而趁著這個場面,晴嵐終于找到機會,推開門就向外跑。
“給我抓住那個女人!”夏穎心尖聲叫起來,于是兩個黑衣人對視一眼,手腕受傷的黑衣人率先沖了出去,留下另一人勉強應(yīng)付黎清璿。
“去追?!崩枨瀛v根本沒在意,只對屋外命令了一聲,一個身影便緊跟著追了出去,正是蟠鋼,在黑衣人就要抓到晴嵐時將其截住,兩人一邊跑一邊打,而晴嵐在身后兩個追兵的追趕下跑進了內(nèi)院,引起一片驚呼。
“救命啊!救命啊!”晴嵐跌跌撞撞地跑到了湖邊,正好在黎瑀陽和周瑤君不遠處,黎瑀陽立刻召來附近的侍衛(wèi)將其控制。畢竟是皇家辦的宴會,侍衛(wèi)也是從禁軍中抽調(diào)的,跟在后面匆匆趕到的黑衣人見無法跟禁軍硬碰硬,自己又已經(jīng)暴露在眾人面前,還要應(yīng)對蟠鋼的攻擊,開始思考起脫身之法。而原本在四處的人都被禁軍護著躲進了屋子里,還在外面的只有湖邊的黎瑀陽、周瑤君,以及正在向湖邊走的黎曜元,最后就是留在湖心亭里的黎鈺陽。黑衣人知道前三個都是練家子,不好處理,于是向前飛奔兩步,在眾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之前捏住了黎鈺陽的脖子。
“三姐!”距離最近的黎曜元連連后悔,但看著黑衣人的動作又不敢貿(mào)然前進,而這時黎清璿也帶著被侍衛(wèi)抓住的另一個黑衣人和夏穎心過來,見黎鈺陽被劫為人質(zhì),又看黎瑀陽護著周瑤君站在湖邊朝他微微點頭,他便示意身后的侍衛(wèi)把夏穎心推到前面來,動作當(dāng)然算不上溫柔,夏穎心站不穩(wěn)便跌倒在地上。
“你的主子和同伙都已經(jīng)落網(wǎng),還要做無謂的掙扎?”黎清璿更是一腳踩在夏穎心背上,讓她發(fā)出慘叫,“把長公主放了,說不定還能撿回一條狗命。”
“我才不管那個女人的死活,等我安全離開,才會放了公主,叫侍衛(wèi)們都退下!”黑衣人放了狠話,想帶著公主慢慢離開,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黎鈺陽站在原地紋絲不動,還沒等出聲恐嚇,她倒是先開口了:“挾持人質(zhì)竟然連個兵器都不用,未免也太小看本郡主了!”說完這句只有黑衣人和黎曜元能聽見的話之后,黎鈺陽猛地抓住黑衣人捏著自己脖子的那只完好的手,等其吃痛松手后再將手臂向外一扭,自己一個閃身就把黑衣人甩到了身前,再一腳踹在膝蓋窩上,黑衣人向前栽倒,頭剛好撞到柱子上,便當(dāng)場昏死過去。
“……凌云?”先不說她剛才的自稱,黎曜元對周瑤君的身手是再熟悉不過了,但她又確實是三姐的樣子,一時腦袋里充滿了混亂。黎鈺陽并沒理會他,看著侍衛(wèi)將黑衣人拖走之后就跟著走了出去,黎曜元連忙緊隨其后,到了岸邊又看到周瑤君和黎瑀陽也靠近過來,忍不住在黎鈺陽和周瑤君之間來回瞧著。
而周圍的人雖然離得遠聽不見聲音,但也都看見了黎鈺陽的動作,而從黎曜元的反應(yīng),夏穎心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妖……妖女!她是妖女!她是妖女!”指著黎鈺陽尖叫起來,但片刻之后又轉(zhuǎn)而指向了周瑤君,“不對……是她!她才是……”但在她轉(zhuǎn)移目標的下一瞬間又被身后的黎清璿踩了下去:“滿口胡言!拖去天牢,本王不想聽見她發(fā)出任何聲音!”
在現(xiàn)場被陸續(xù)清理完畢后,黎曜元看著熟悉又陌生的家人們一臉茫然:“這……這是怎么一回事?”處理完賓客事宜的程雁薇趕過來時正好聽見他的話,于是對眾人開口:“其他人都走了,我們進屋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