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西沉,黑暗又降臨大地,萬物都透著一股緊迫的氣氛。
咔,天空響起一聲雷響,電蛇縱橫,震耳欲聾,象征著一場大雨將至,也象征著掩蓋行蹤,清理痕跡的絕好機(jī)會。
好雨知時節(jié),潤物細(xì)無聲。良賊潛入夜,霍霍刀聲聞。
王改名一行人于城外的小廟歇腳,皆心懷殺機(jī),不虧是巨寇大盜,沖州撞府,殺官破城,不亞于造反,這幫人心中雖然仍有波瀾,卻無一絲畏懼,也許都是因為王改名吧。
“準(zhǔn)備準(zhǔn)備,待會越墻入城,小心行事”王改名沉聲說道“劉福你帶兩三個兄弟看著這個小子在這接應(yīng)兄弟們”。
“是,大哥”劉福應(yīng)聲答道。
這次畢竟是入虎穴,探蛟宮,不能帶著這小子,自己要是有什么差池,劉福也能護(hù)著這個小子,給自己留著一點香火。
隨著話題結(jié)束,小廟里又陷入一片寂靜,漢子們都在抓緊時間休息,畢竟這倆天奔波勞碌,待會還有大事要做,不能再空耗。
夜色又深了一些,雨聲又大了一些,時間也差不多了,王改名提刀跨步奔向會州城,刀客們也跟著魚貫而入,做大事就在今夜。
會州城被一片黑暗籠罩著,常人若從一定的距離看去,根本就看不清城的情況,而王改名眼光如炬,洞若觀火,看到城頭上并沒幾個人,如此大雨,兵士也是人,自然會避雨。
會州的情況還算不錯,兵士在如此大雨仍有人站崗,要是換個別的地方,不用說下雨,就算是不下雨,晚上也沒人守夜站崗。
可見李玉璋即便在目前如此不利的情況下,也依然不放松基本的管理,畢竟所謂地方官的三項基本職能是錢糧,刑名,安靖。
這些事容不得絲毫放松,不過這些防備對王改名他們卻無甚作用,城門雖然緊閉,但誰見賊走正門的。
呼,呼,呼,數(shù)只飛虎爪攀上城墻,雨聲掩蓋了種種聲音,漢子們試了試是否牢靠,看到已經(jīng)抓實,便拽著繩子,腳踏著墻,慢慢地向上攀升。
無驚無險,王改名一行人成功越墻而上,站在城樓上,黑夜隱匿自身的行蹤,雨聲掩蓋了種種的雜音。
一行人快步走下城樓,其間也遇到了一些守夜的兵士,但都還沒發(fā)聲呼叫同袍就被摸了脖子,見了閻王。
走下城樓,一行人疾步向府衙前行,不過卻并不容易,整座城池原來是外寬內(nèi)緊,不時有一隊隊兵士四處巡邏,嚴(yán)重拖緩了王改名一行人的速度。
這樣的情況使得有些人有點焦急,畢竟前面在城樓上殺了的兵士不知道什么時候會被人發(fā)現(xiàn),到時候官府一定有人潛入城中,必會嚴(yán)防死守,到時候自己這些人說不得皆是甕中之鱉,為人所擒殺。
心中焦急之下,一個漢子說道:“大當(dāng)家,咋辦”。
王改名轉(zhuǎn)過頭厲色看他,還來不及制止他,遠(yuǎn)處一個更夫仿若聽到些什么,好靈敏的耳朵。
更夫們老在黑暗中打更,眼睛用得少,耳朵卻越來越敏銳,在這樣的大雨之下,都能聽到有人在說話。
更夫向著王改名一行人所在的地方走來,因為大雨他沒打燈籠,手中只拿著一根棍子在前頭不斷點來點去。
本來在這種大雨之下,更夫們一般也不出來巡街,畢竟小心火燭在這種大雨傾盆的情況下,純純多此一舉,若要防盜,這種天氣牛馬都不出來,小偷這種人怎么會出來。
更夫們今晚出來,不過是官府催逼,更準(zhǔn)確的來說是李玉璋的意思,在他看來會州所有的防備的力量都要動起來,要小心非常之事。
更夫越來越近了,王改名厲色的盯著更夫,輕輕地抽出鋼刀。
突然更夫停下了自己的腳步,說到原來是個貓,隨即大罵道:“死畜牲,這么大的雨不在自家的窩里待著,出來鬼混什么”。
隨后更夫轉(zhuǎn)過身去,又用棍子點著前方行走,不過若能盯著他的臉上細(xì)看,就看到他的臉色不對,是恐懼害怕還是因雨夜巡街的不爽,也還能看到有水不斷流下,是雨水還是冷汗呢?
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王改名盯著那個更夫,一直看著他遠(yuǎn)去,見他始終沒再發(fā)出什么聲音,才轉(zhuǎn)過頭對著剛才那個魯莽的漢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又用手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那漢子被嚇了一跳,剛想說些什么,忽的有想起什么,忙不禁地點起了頭,表示自己清楚明白。
王改名隨后又帶著漢子們,沖入雨中,繼續(xù)向著府衙前進(jìn)。
片刻間,王改名一行人就到了府衙不遠(yuǎn)處,向府衙望去,看到會州府衙雖不雕龍畫鳳以顯富貴,但也有一派端莊大氣,巍峨莊嚴(yán)的景象。
雖說是大雨傾盆,但府衙四周仍然留有燈光,雖不敢說如同日月之光恍若白晝,但也能使人盡覽其貌。
同時府衙四周亦有兵士四下巡邏此刻兵士的精氣神遠(yuǎn)要比城樓上的守兵要強(qiáng),更遠(yuǎn)勝今日的潰逃之眾。
細(xì)細(xì)思之,也能明白馬大運(yùn)雖說也是官,但不過是李玉璋舉薦而得官,若不然朝廷根本不會去了解一個邊地酋豪的名字。在兵士們看來這種人雖是上官,卻不度德量力,實在不過是一勇之夫罷了,死就死了,又能如何,畢竟也是他自蹈死地,上趕著尋死。
李玉璋則不一樣,先不說他是正經(jīng)科舉出來的官,吏部留有檔案的,就說其背后有的是靠山和后臺,并且當(dāng)今的皇帝陛下還指望李玉璋助其力成千秋大業(yè),功蓋三皇五帝呢。
所以李玉璋不能出事,即便他要出事也不能在會州出事,要不然朝廷必要追究責(zé)任,雖不會對普通的兵士有什么太大的懲罰,但要是上官都不好了,他們又能好到哪里去。
因此即便大雨傾盆,兵士們心中亦有怨言,但仍然盡忠職守,保護(hù)府衙安全。
王改名看到府衙周圍戒備森嚴(yán),前崗后哨,井然有序,也知道這是一塊硬骨頭,若是硬啃,絕對崩掉滿嘴牙。
既然不能硬碰硬,那就只能智取了,要說地方官哪三項最重要,已有敘之,無非是錢糧,刑名,安靖。
既然動不了李玉璋這個人,那么動他的錢也是一樣的,說不定在李玉璋眼里錢糧比他這個人還重要呢。
王改名隨即跨步前往會州府庫,去動李玉璋的錢。
一行人盡量避免與巡街的兵士和更夫相碰,雖多加小心,腳下速度卻是不慢,急急如風(fēng)雨夜奔,直奔會州府庫而來。
細(xì)細(xì)來看,守備府庫的兵士卻是不多,要問是何緣由,一者今夜天降大雨,若有人想要火龍燒倉,府庫周圍有兵士看管,再加上有雨水濕潤,則必不可能。再者賊人若想劫盜府庫,即便可以了結(jié)看管府庫的兵士,又將如何搬運(yùn)財物,搬完財物又將如何運(yùn)出。
故因如此府庫這邊看管的兵士才不多,王改名見看管的人不多,先是一喜,隨即便讓兄弟們跟著他一起上,我在暗,敵在明,我以有心算敵無心。
不費多少功夫,府庫周邊的兵士便被屠殺殆盡,不留一個活口,不過這些人走的也痛快,皆是一擊致命,無甚痛苦。
王改名看著滿地的尸體,急忙指揮漢子們將這些尸體搬到庫房中,不要讓其余的官兵發(fā)現(xiàn)了。
兄弟們七手八腳的將尸體抬進(jìn)庫房,隨即在王改名名一聲令下將府庫中的存放的油(用于潤滑器械和門軸,外加城中各個部門夜間也要點燈,因而會州府庫中有數(shù)量不少的油)潑到糧食,綢緞這些易燃的東西上,隨后丟下數(shù)只火把。
只聽“哄”的一聲,烈焰頃刻而起,火舌蠶食萬物,不一會兒,大火便將府庫全部點燃,雄雄大火頓時將半個會州城都點亮了,劈哩叭啦,聲音甚至蓋過了大雨的聲音,大火所放之光,恍若白晝。
短短片刻,會州城就被大火從沉睡中叫醒來,百姓們有的打開窗戶望向火焰燃燒的地方,有的跑出家去看,巡街的兵士也慌了神,一股腦的向火場前進(jìn)。
李玉璋也被驚動了,而此時天公竟然又不做美,雨居然停了。
雨水的驟停,火焰的奔騰。接二連三的打擊使他突然方寸大亂,以往敏銳的頭腦也變得不在清晰,現(xiàn)在的腦海里就只有一件事要做,那便是救火,只有保住錢糧,才有接下來應(yīng)對羌亂的資本,只有保住錢糧,才能將自己及同黨們的大業(yè)進(jìn)行。
他此時已失去了冷靜。
“快去,所有人都去,給我保住府庫”李玉璋吼道:“給我備馬,我也要去”
李玉璋急欲跨上馬匹,可以往他本是坐轎子的,外加心急如焚,一時之間,竟然上不了馬,急切之間,他一把抓過一個兵士,讓其跪于地上,隨后踩著兵士上了馬。
啪,啪,啪,李玉璋剛跨上馬,手中的鞭子便如風(fēng)一般抽著,馬兒吃痛,立刻揚(yáng)蹄疾馳。
李玉璋一時之間差點被跌下馬,忙抓緊韁繩,俯下身子,隨馬疾馳。
李玉璋一路狂飆,將身后的兵士拉開了一大截,隨著馬兒的疾馳,他已看見被雄雄大火籠罩著的會州府庫。
不過,他好像又看到一抹閃光,好像是從一顆大樹中閃出的,樹中怎么會有閃光,奇怪?又看到一個美髯大漢,他為何是倒著的,奇怪?為何馬上會有一個無頭之人,人無頭也能騎馬嗎,奇怪?
他滿懷疑惑,又再也沒時間思考了。
李玉璋身死,尸首分離,人死債消。這筆債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