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和病人計較什么
“不要……”
鄭亦修渾身發(fā)顫，雙眼布滿血絲，卻依然死死攥著言冬的手腕。
言冬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關(guān)掉手機，安撫道：“我不打電話了，鄭老師，你先放開我好不好？”
看樣子只是小發(fā)作，既然他已經(jīng)清醒過來，也就沒必要叫急救了。
鄭亦修手上松了些力道，但沒有放開。
演練中的消防員也注意到這邊的情況，跑過來一人，熱心道：“他怎么了？需要幫忙嗎？”
橙紅的色彩忽地闖入視野，鄭亦修再一次閉上眼，喉頭滾出沙啞的兩個字。
“不用?！?p> 消防員看著他難受的神情，又看著言冬，詢問道：“真不用？”
言冬搖搖頭，“謝謝，不用麻煩了?！?p> 見他還是不放心，言冬又道：“我……和他，都是醫(yī)生?！?p> 她還沒拿到執(zhí)業(yè)醫(yī)師資格證，勉強算是半個吧？
熱心的消防員這才放棄，“那行，你們自己處理。”
鄭亦修的手更涼了，額頭上的汗卻越來越密，甚至打濕了發(fā)絲。
言冬扶著他坐起，輕聲問道：“鄭老師，我送你回醫(yī)院吧？”
不管是用藥物還是儀器治療，總歸是需要做處理的。
然后，她聽見鄭亦修沙啞的聲音。
“帶我回家?！?p> 回家？
言冬一愣，他的家又在哪兒？
還沒問，一串冰涼的鑰匙被鄭亦修放在了她掌心。
“7棟，2202?！?p> 原來他也住這個小區(qū)。
言冬腦子里閃過各種各樣的猜測，但鄭亦修現(xiàn)在病著，她沒了心思去糾結(jié)。
在言冬的攙扶下，鄭亦修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左臂伸出去，搭在言冬肩上，以獲取支撐。
言冬帶著他一路穿過小廣場，穿過嘈雜的人群與滾滾的熱浪。
他閉著雙眼，走在黑暗當(dāng)中，視覺受到限制，于是，除此以外的感官代償性地敏銳起來。
夏天的衣衫很薄，手臂上傳來的，是女孩溫?zé)岬捏w溫。
耳邊是女孩稍顯急促的呼吸聲，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因為累。
鄭亦修私心希望是前者。
微風(fēng)拂過時，有發(fā)絲觸碰著鼻尖，帶來絲絲癢意，以及，若有若無的梔子的清香。
直到聽見門禁刷開樓棟大門的“滴”聲，鄭亦修終于睜開眼。
目之所及，是言冬素凈的側(cè)臉。
女孩瑩白如玉的右耳上，只耳垂處一點膚色微深，那是一個小小的耳洞，卻沒有佩戴任何耳飾。
她濃密而細(xì)長的睫毛一扇一扇，像極了蝴蝶的雙翼，白皙的臉頰上飄著一片微紅的霞云，掠過圓潤的鼻尖，染出豐盈的朱唇，有如雨后薔薇，待人采擷。
鄭亦修心底的焦躁漸漸平息，而另一種極為陌生、無法掌控的沖動又因此滋生出來。
“叮——”
22樓到了。
言冬再次拿出鄭亦修給她的那串鑰匙，卻沒能找到鑰匙孔，因為眼前2202的房門，是密碼鎖。
她記得，癲癇發(fā)作是有可能導(dǎo)致短暫記憶障礙的。
“鄭老師，你……是不是記錯家門了？”
她說著，又轉(zhuǎn)過頭來看他。
兩個人靠得太近，她一動，鼻尖猝不及防地撞在一起，彼此的呼吸驟然交織。
明明不到三十七度的體溫，呼出的氣息卻是滾燙的。
言冬慌亂地屏住呼吸，別過臉去。
鄭亦修好不容易清醒了一些的思緒，又朦朧了許多。
他伸手按了按發(fā)漲的太陽穴，想了好一會兒，才在門鎖上輸入密碼，“150817?！?p> 隨著“滴溜”一聲，門鎖打開，分不清男女的AI語音響起。
“歡迎回家?！?p> 言冬也終于松了口氣，總算是要完成任務(wù)了。
“鄭老師，我們這樣也不方便換鞋，等你好了自己拖地吧?！?p> 她一邊說話，一邊扶著鄭亦修越過玄關(guān)，向客廳的沙發(fā)走去。
鄭亦修喉嚨里發(fā)出一聲響，也不知是同意了還是沒同意。
好不容易到達目的地，言冬松開鄭亦修，好讓他坐在沙發(fā)上。
可窗外又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警笛聲，鄭亦修渾身一僵，腳下被地毯絆住，身體的保護機制讓他下意識抓緊了離他最近的支撐物。
言冬就這樣被他帶倒，和他一起跌進了沙發(fā)里。
鄭亦修渾身緊繃，抓著言冬肩頭的手指幾乎掐進肉里，一百多斤的體重更是壓得她喘不過氣。
“嘶——”
言冬眼里翻起淚花，“鄭老師，你弄疼我了?！?p> 鄭亦修眸子暗了暗，眼里閃過一絲掙扎，理智與恐懼正在他腦海里殊死搏斗。
言冬嘗試著推了推他，但此時的鄭亦修力氣大得可怕，根本推不動。
她想起鄭亦修發(fā)病的誘因，連忙抽出手，死死捂住他的耳朵。
聽不見，應(yīng)該就好了吧？
好在警笛聲也越來越遠(yuǎn)，鄭亦修的身體越來越放松。
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鄭亦修終于放開了她，翻身靠在沙發(fā)的另一邊，大口喘著粗氣。
言冬方才的一丁點兒委屈又化作了滿腔的心疼，她起身朝廚房走，“鄭老師，我去給你倒點水?！?p> 鄭亦修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沉聲道：“別亂動?！?p> 偏偏這只手在樓下時就被他捏紅了，言冬喊了一聲“疼”，鄭亦修趕緊松開手。
饒是言冬脾氣再好，也經(jīng)不住再三折騰，當(dāng)即惱了，“鄭亦修，你知不知道你拽人有多疼！”
“不只是你們外科醫(yī)生精貴，我們麻醉醫(yī)生的手也很重要！”
看著言冬手腕上那一圈顯眼的紅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經(jīng)淤青，鄭亦修皺起眉，心底懊惱萬分，而更多的情緒，是心疼。
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接近治愈，沒想到，又一次失控了。
“對不起?！编嵰嘈薜吐暤乐浮?p> 他指尖微動，想看看言冬的傷勢，卻只是抬起手，指著言冬身后那個房間，“書房右邊的第二個抽屜里有藥，你擦一擦，會好些?！?p> 言冬的怒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算了，我和你一個病人計較什么。”
醫(yī)者仁心，她對病患的寬容度還是比較高的。
言冬轉(zhuǎn)身去書房找藥，沒有注意到當(dāng)她說出“病人”二字時，鄭亦修忽然暗淡的目光。
書房的裝修和客廳一樣，簡單至極。
深灰色的書桌干凈整潔，言冬沒多打量，直接蹲下身，找到鄭亦修說的那個抽屜。
一打開，便看見一個白色藥箱，常備藥物應(yīng)有盡有。
言冬找到活血化瘀的藥膏，正準(zhǔn)備拿出去，一個淺黃色的藥盒吸引了她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