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啊,那大雪山臨世的劍仙,一劍三千丈,硬生生隔著三郡在長安的城墻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劍印?!?p> “都過了這么多天,那劍印啊,還是無人敢碰,見到的人都說劍仙存了劍氣在里面呢,碰不得。”
一酒家立于不深不淺的湖上,一垂眉老丈盤坐在酒家搭的堂臺上講著聽聞的故事。
在酒家喝酒的,都覺得自己是江湖客,有水,有酒,有故事,有意境就行。
“老丈,那大雪山臨世的劍仙厲害歸厲害,但長安是我大唐圣城,就沒有人管管嗎?”
一黑漢子袒胸露背,腰帶上攜著一把殺豬刀,就一塊足夠大的粗布遮著下體。
垂眉老丈看了黑漢子一眼,皺著眉頭,沒有理會。
垂眉老丈沒有理會不代表就沒有不嫌事的人,一個瘦高個撇著嘴,扔了一顆瓜子進嘴里,語氣陰陽,道:
“長安是圣城,那里那么多高手都管不了,你一個雪北的屠夫要去管?天天混在酒家就想成江湖客?殺你的豬去吧,哪一天恐怕連吃食都沒有?!?p> 黑漢子聽后大怒,罵道:“國家是家家,長安是圣城,就是寢室,城墻就是寢室的門。要是連寢室的門被砍了都不管,那你妄為大唐人?!?p> 眾人聽后哈哈大笑,笑的不是黑漢子說的話,而是難堪的瘦高個。
黑漢子環(huán)視四周,笑,有什么好笑的?猛拍了一下桌子,怒道:“此等事都在笑,還有什么事是不能笑的?”
垂眉老丈說話了,細言細語道:“這位猛士請先冷靜,這件事我們不是不想管,而是實在沒有能力管。長安的高手千百人,也許會有一個隱士出來解決的。”
黑漢子大怒,掀翻了桌子,抄起了一旁木凳朝垂眉老丈扔去。木凳砸到堂臺就彈了出去,黑漢子道:
“我看你是老人家,就不傷你。如若大唐人全如你這般模樣,舉國上下,沒一個爺們?!?p> 沒有理會被惹怒的眾人,黑漢子把錢袋取出來搖了搖,讓站在一旁的掌柜聽到了銅錢摩擦的聲音,而后扔給了掌柜,徑直離開。
被嚇得不輕的垂眉老丈面紅耳赤,對著眾人指著黑漢子走遠了的背影,罵到:“如若大唐人全如這人一般是匹夫,那大唐就毀了?!?p> 瘦高個也站了起來,吐出了留在嘴里半天的瓜子殼,怒罵道:“這無禮的屠夫,天天就做著他的江湖夢,插了一把殺豬刀就是談聊國事的俠客?也不撒一粑尿看看他生得是何等丑陋的樣子,就是這大唐沒了,關他何事?”
——
雪北的夜色孤寂的,一直以來只有一顆月亮獨懸空中,無繁星點綴。
雪北城東,這里全是廢下來的房子,成了乞丐以及居無定所的人休息最好的地方。
黑漢子在一間滿是雜草的院子里揮舞著刀,面前是一個草人,無論黑漢子劈出多少刀都沒有傷到在中間支撐著草人的木棍。
“孟仁哥哥,歇歇吧?!?p> 一女孩走進了院子,柳葉眉,目光清澈,梳著雙環(huán)髻,穿著比粗布廉價卻多上幾分色彩的紙衣,雙手盤著的是一個竹碗,被編的很大,使得小女孩雙手才能盤住。
竹碗里是五六個烙餅,金黃色,一圈圈黑黃色的焦脆證明了這是誘人的食物。
孟仁喘著粗氣,把刀插在了地上,回過頭來看著女孩,問道:
“孩子們都吃了嗎?”
女孩點了點頭,把竹碗遞給了孟仁,從袖子里掏出了一張洗的發(fā)白的手帕,很認真的為孟仁擦著汗,孟仁為了配合女孩,不得不半跪著。
“嗯,好吃。今天是小阿珂烙的餅吧?只有她才會在餅里放酸角?!?p> 孟仁大口大口的啃著烙餅,烙餅的味道并不單一,吃進嘴里有一股淡淡的酸味。
女孩笑了,把擦完汗的手帕握在手里,道:
“的確是阿珂姐姐烙的餅,她今天啊,天還沒有亮就把那幾個小不點叫醒,去了北芒山采酸角。剛開始那幾個小不點還埋怨著,一聽是要給孟仁哥哥做烙餅,一個個精神就來了。”
孟仁聽后笑著點點頭,邊啃著烙餅邊道:
“小阿珂就愛做吃食,廚藝是越來越好了,等她再大些了,我做主張給她找一個如意郎君,嘿嘿,誰當她的郎君誰就幸福一輩子,真是讓人羨慕??!王老先生家的公子,小姳,你看如何?儀表堂堂又會吟詩作賦,還寫得一手好字。”
女孩愁著臉,倔著櫻桃小嘴,轉身就準備離去,道:
“木頭?!?p> 見女孩瞬間變了臉,準備離開,孟仁露出一個一切都掌握中的表情,道:
“小姳,先等一等?!?p> 小姳站著,盯著孟仁,沒有說話。
孟仁放下啃了一半的烙餅,從懷中掏出一個淡黃色的紙團,攤開,意味深長地笑道:
“我就知道你們不喜歡那種舞筆弄墨的家伙,來看看。”
小姳帶著好奇湊了過去,看了一眼,一臉古怪的看著孟仁。
孟仁沒有絲毫察覺,看著手中那張被揉得非常卷,又被汗水給侵濕的畫像。上面是一個剛毅的漢子,背著一把半人大小的刀,可惜這張畫像上已沒了氣勢。
“這個人是城東刀王韓雪梅的徒弟,雖然韓雪梅刀王稱號太假,但他的徒弟我見過,還真是一表人才……額,小姳你別走啊……”
看著小姳的背影,孟仁搖搖頭,自言自語道:
“就是先帝的女兒也十六歲就嫁人了,你們都已經(jīng)十七了……話說那小公主怎么就嫁給了一個后奴人呢?”
——
“這三月雪北的天啊,帶著殘陽帶著血,誰也不知道那下一刻會成什么樣?!?p> 一位青袍老者坐在街上,拉著奚琴,看著初生的太陽。
在老者的身旁,站著三位青年,統(tǒng)一穿著繡著青鳥的白袍,仰首挺胸,秀氣的面孔帶著陽剛的氣息。
在老者左邊的那位青年,臉上一直泛著笑意,聽著老者的感嘆,微微欠身道:
“老師,如今局勢不過略微緊張,西北境內白衣呂不平當?shù)?,蠻夷又怎么敢冒犯。”
“是啊,老師。如今大唐周邊無一大國,金、遼、韓、湘、后奴五國附屬,極西之境的圣火帝國如今內斗不斷,蠻夷無從借手,應該又是一張條約?!?p> 三位中最為青澀的青年附和道。
沒有開口的那位青年一臉懶散,眼睛微瞇,望著太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者微微一笑,琴聲反轉,精兵血甲,尸體片地,唱道:
“都三平,白袍染血,風四起,簫聲戰(zhàn)鼓,先帝崩于洛陽,后主遷都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