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河陽之戰(zhàn)(五千字)
親兵稟報的消息,讓莫千鈞臉色巨變,心里甚是不安。
斥候對每一支軍隊都極為重要,是大軍的眼睛,是大軍賴以觀察洞悉敵情的重要幫手,從而做出應對。
在一場戰(zhàn)斗開始之前,大量的戰(zhàn)略偵查已經(jīng)展開。
雙方斥候在大軍所不知道的地方在明爭暗斗,極為慘烈。
如果沒有斥候在前方探路,不向四周擴散偵查,落入敵軍的埋伏,或是被敵軍潛入到近前都不清楚。
如今,深入敵后探查敵情的斥候失聯(lián),自然不可能是跑得太遠一時回返不來,嚴加訓練的斥候并不會犯這種錯誤。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們已經(jīng)被對方的斥候給滅了。
戰(zhàn)斗還未開始,暗中的爭鋒就已經(jīng)輸了,這讓莫千鈞臉色格外陰沉。
他心里不由自主的又想起了失去聯(lián)絡的京都,還有派往邊疆的心腹。
莫千鈞臉色無比沉重,看著前方的城池,陷入猶豫之中。
沒了撒向四周的斥候探查敵情,不知敵軍具體動向,這是極為危險不妙的。
斥候偵察戰(zhàn)在這關鍵時刻失利,無疑讓這場即將展開的攻城戰(zhàn)添加了變數(shù)。
他現(xiàn)在有兩個選擇,一是退回軍營,據(jù)險而守,以防對方的突襲,同時斥候重整旗鼓,再次展開爭奪探查的地盤。
第二便是選擇強攻,以雷霆萬鈞之勢攻破河陽郡,部分大軍入駐其中,部分在外策應,不至于被四面圍困沒了退路。
雖然他不認為有人能擋住他南下的步伐,但葉守疆的出現(xiàn),讓他不由自主的多想。
他現(xiàn)在看軍營里往日的心腹大將,都已經(jīng)不是很信任了。
沒有思考多久,莫千鈞便做出了選擇,之前在軍營已經(jīng)做出總攻奪城的命令,此刻若是退去,無疑會動搖軍心。
若真生變,士氣必然低迷,短時間難以恢復,不如趁這軍心可用之際強攻奪城。
想到此,他吩咐身旁等候將令得親兵道,“讓各路斥候務必穩(wěn)住陣地,如果敵軍有渡河之舉,本帥第一時間要知曉?!?p> 秦河分南北,也分開雙方陣地,葉守疆想要偷襲,除了放下吊橋從城門出來之外,只有搭建浮橋連接兩岸。
同樣的,他想要南下,也只有強攻河陽郡城南下或是搭建浮橋,否則要繞數(shù)百里的路程,走艱險不利行軍的山路。
目前,河對岸的一切他已經(jīng)失去聯(lián)系,就算是他這一邊,南北兩端的斥候也失去了聯(lián)系。
他可以確定的是,葉守疆手下的北疆軍及河陽郡守軍都還在城內(nèi),從東西兩側繞后偷襲時間上已經(jīng)來不及。
但是,南方其他郡城如有來援,從何而來,他是要等對方接近了才知道。
到時候就有可能被殺個措手不及。
所以他又下令分兵,讓手下兩個總兵各率手下兵馬分別往東西十里地駐扎應變。
就算南方郡城援軍趕來,也不至于直接殺到大本營才知道。
他已經(jīng)將最糟糕的局面都已想好如何應對。
“但愿是我多想了吧。”莫千鈞眉宇間浮現(xiàn)出一抹憂慮。
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打過這么煎熬的仗。
早知道當初就應該渡河的,那樣也不至于落得今天這個尷尬局面。
之前哪想到燕疆這個莽夫竟然會是葉家的人,會是鎮(zhèn)國侯那老東西的孫子,以致對方據(jù)城而守。
若是沒這變數(shù),河陽郡城區(qū)區(qū)幾萬守軍根本擋不住大軍的攻伐。
十萬大軍啊。
整整十萬大軍被葉守疆就這么帶著反戈一擊,成了敵對的陣營。
莫千鈞每每想起都覺得心在滴血,腸子都悔青了。
只能說葉守疆太能隱藏。
若不是此次揮師南下,他都準備將其作為北疆主帥來培養(yǎng)。
若真到那時,倒戈一擊的就不只是這十萬大軍,而是他賴以震懾天下的北疆所有大軍。
后方的步卒已經(jīng)跟了上來,就在騎兵之后整軍列陣。
三十萬大軍黑壓壓的一片,刀槍如林,鐵甲如山。
戰(zhàn)旗迎風鼓蕩,一股森然可怕的殺機在這天地間彌漫。
北疆守軍共計八十萬,莫千鈞為回朝奪權,直接帶五十萬大軍南下。
如今,十萬倒戈,十萬于東西策應以防偷襲。
攻城只有三十萬可用。
很龐大的數(shù)字。
但是,葉守疆手里可用之兵足有十三萬之眾。
雙倍人馬攻城,他其實并不占優(yōu)勢。
尤其是河陽郡沿河而建,護城河便是寬闊的秦河,水流湍急,攻城難度更大。
好在此處河道不深也只有二十余米寬。
“燕疆,本帥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開城門!”莫千鈞大喝如雷,語氣森然。
葉守疆回以一箭。
莫千鈞輕易擋下,冰冷的目光在城樓上的將士身上掃視,身上爆發(fā)出一股強大至極的氣勢,聲音在真氣加持之下如滾滾驚雷炸響,響徹河陽郡內(nèi)外,清晰的在每個人耳邊響起。
“開城獻降者本帥許以參將之位,賞白銀萬兩,若執(zhí)意不開城門,待本帥攻破城門,一個不留?!?p> 許以重利挑動人心,讓其先亂,才是減少損失保存實力的最好辦法。
可是,城內(nèi)不見任何動靜,恍如死寂的空城。
莫千鈞臉色有些難看。
河對岸的密林突然晃動起來,緊接著近萬將士穿了出來,沿著河岸排成四排,第一排是手持堅厚大盾的盾兵,第二排則是弓箭手,第三排盾兵第四排弓箭手,分列城墻左右。
顯然,一面城墻能立的將士有限,為了緩解城門的壓力,也不至于出現(xiàn)閑兵,葉守疆將一部分兵力派出城協(xié)守。
“冥頑不靈?!蹦рx大怒,率騎兵后退,盾兵及弓箭手一擁而上,進入雙方射程之內(nèi)。
軍中將士個體實力雖比不上江湖好手,但經(jīng)長年累月的訓練,身體素質也有驚人的提升,弓箭手的有效射程一般處于兩百米開外。
個別臂力強力氣大的手持強弓更是能射出三四百米遠,威脅極大,穿透力也強。
很快,一輪輪齊射展開,箭雨鋪天蓋地的籠罩向對方,射出箭矢之后,盾兵不約而同的舉起大盾將自己和身后的弓箭手擋在后面。
但箭雨鋪天蓋地,其中又不乏好手,大盾并不能防御住所有箭矢,或從縫隙中穿射而入,或從天而降,一輪互射下來,雙方各有損失。
又是幾輪互射。
“咚!咚!咚!”
沉重的戰(zhàn)鼓聲,一聲聲的響起,鼓聲在天地間回蕩,激蕩起將士的熱血。
“殺!”莫千鈞怒吼,抽出腰間戰(zhàn)刀,指向前方。
山呼海嘯一般的喊殺聲,驟然間響徹天地間。
前方的盾兵撤向兩旁,讓出一條通道,后方的大軍中沖出一支身穿重甲只露出口鼻眼,單手持盾的軍士,扛起粗大的滾木,還有簡易的浮橋沖鋒而出。
扛起滾木和浮橋,又身穿重甲,他們竟然還能做到步履如飛,顯然是修為不弱的高手。
咻咻咻!
箭矢破空的銳嘯聲不斷響起,才停止片刻的雙方弓箭手又開始了互射。
葉守疆對莫千鈞手下這支精銳重甲兵顯然很了解,但并無克制之法,弓箭的集火攻射幾乎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但他手里也掌握著一支由高手組成的王牌,見到那些重甲兵出擊,他當即下令。
“投矛手準備!”
一排借助汝墻作為掩體的軍士瞬間站出來,高舉手里特制的鋒銳短矛,能夠見到那閃爍的鋒銳森冷光澤。
隨著葉守疆一聲大喝,這些投矛手瞬間鼓足力量將手里短矛投射出去,空氣傳來尖銳的鳴嘯。
金鐵碰撞的聲音不斷響起,伴隨著慘叫聲還有迸濺的血花。
有重甲兵被短矛攜帶的巨力震得蹬蹬倒退,有的被穿透了堅甲,栽倒在地。
莫千鈞看得目眥欲裂,這支重甲兵是他花費心血培養(yǎng),損失一個都極為肉疼。
最終,城墻上的投矛手還是沒能擋住悍不畏死的重甲兵的步伐,長長的滾木被投入河流中,橫亙其中。
竟讓激流沖刷不走,接著便是浮橋也投入其中。
重甲兵完成任務,一邊防御城上襲來的短矛一邊快速后撤。
留下了二十幾具尸體。
“攻城!第一個登上城墻者賞千金!”莫千鈞強忍肉疼下令,怒聲咆哮,欲要一鼓作氣攻入河陽郡城。
只要沒了弓箭手的遠程威脅,誰能擋得住他這尊宗師的殺戮。
“殺!”殺聲震天,震碎了天上云層。
大軍沖鋒而出,云梯、沖車等攻城器械快速向高大的城墻推進。
箭雨遮天,鋪天蓋地的落下,一個個士兵倒下,后面的人不管不顧的沖出,悍不畏死,都紅了眼。
有進無退。
慘叫聲,喊殺聲不斷回蕩。
鮮血染紅了秦河畔,也染紅了秦河。
地上不知倒下多少士兵,有的并沒有當場死亡,在痛苦呻吟在慘叫,但最后不是死在落下的箭雨中,就死在身后沖鋒的大軍踐踏下。
戰(zhàn)爭就是這么殘酷。
終于,不知倒下多少將士后,有云梯架上城墻,有沖車隆隆撞擊著厚重寬大的城門。
更加殘酷的登城白刃戰(zhàn)即將展開。
莫千鈞臉上露出殘忍的笑容,仿佛勝負已定!
傳令兵傳達指令,令旗揮動,戰(zhàn)鼓咚咚響徹,蒼涼悠遠的號角聲也響了起來。
莫千鈞一方的盾兵護著弓箭手逼近,以更強的火力威脅覆蓋河陽郡守軍將士。
喊殺聲震天,士兵悍不畏死的沖鋒,揮動著長槍戰(zhàn)刀,向城墻上攀登。
恐怖的殺氣,在天地間凝聚,這天地似都染上一層血紅,多了一股慘烈殺伐氣。
濃郁的殺氣,如潮水席卷,如浪濤撲打向那高大的郡城。
河陽郡城樓上,河陽郡守軍雙手緊握兵器,面色發(fā)白,但沒有人后退。
徹骨的寒意,瞬息間襲遍全身上下,讓人如墜冰窖,從骨子里感到寒冷。
很多將士抬起頭,看著肆意舞動的黑龍旗,眼里似有火焰燃燒起來。
“弓箭手,放箭!刀斧手,準備好迎接白刃戰(zhàn)?!?p> 葉守疆迎著鋪天蓋地落下的箭雨,沒有后退半步,堅毅的面孔上看不到絲毫畏懼,一邊揮舞手中戰(zhàn)刀擊飛箭矢,一邊鎮(zhèn)定的指揮著。
箭雨拋射而出,帶著銳嘯聲撕裂空氣,不斷射向遠處,帶起一蓬蓬凄艷的血雨。
同伴袍澤的死亡,沒有讓這些如北疆蒼狼一般的士兵退卻,沒有畏懼,反倒被激起了兇性。
沖車的撞擊沒能撼動城門半分,但已經(jīng)有士兵冒著箭雨和滾石攀爬上了城墻。
“??!”
一聲慘叫,第一個登上城墻的沒有看到賞金,在冒出頭的瞬間,數(shù)口大刀一同砍來,堅盾都出現(xiàn)深深地痕跡。
他手臂當即被震斷,人從空中墜落,被踐踏得咳出幾口血后腦袋一歪,已然沒了生息。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第三個,一個個莫千鈞麾下的北疆軍登上了城墻。
與守軍展開激烈白刃戰(zhàn)。
殘酷的短兵交擊,開始了!
到了現(xiàn)在,才是這場城墻攻守戰(zhàn)最殘酷的階段。
一個個士兵落下城墻,有北疆軍,有守軍,斷臂殘肢飛舞,一蓬蓬凄艷的血花綻放。
那是男兒的熱血。
守軍剛缺員,后方等候著的士兵便替補上,城樓下,數(shù)萬大軍也做好登上城墻浴血奮戰(zhàn)的準備。
“報,九原云中二郡一萬五千騎兵從東來襲,正在與左將軍交戰(zhàn)!”
莫千鈞已做好出手的準備,這時遠處一騎奔來,口中高呼。
莫千鈞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心里暗自慶幸自己分兵,否則現(xiàn)在大軍肯定受到?jīng)_擊,一萬騎兵,就算膽怯不敢沖陣,也能起到侵擾之用。
“傳令左玉,一個不留!”莫千鈞怒道。
“殺!”葉守疆怒吼,一道血色刀光劃破空氣,數(shù)個北疆士兵身上的盔甲連同身體被斬裂為兩截。
噴射的熱血染紅盔甲。
沖鋒登城的士兵連綿不絕,登上城墻的越來越多,而城樓下,也有守軍涌上城樓。
這北城樓上,此時仿佛化作一個絞肉機。
一朵朵溫熱的血花,在驕陽下綻放。
艷麗而又觸目驚心。
那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在凋零。
在這殘酷慘烈的廝殺中,人命如草芥。
守軍一方漸顯劣勢,因為他們面對的,是偌大北疆軍的精銳,那些一關總兵副將參將都是先天以上的強者,而守軍一方,只是寥寥幾人,雙拳難敵四手。
但下方城下的士兵已經(jīng)不斷補上空缺。
浴血奮戰(zhàn),只為守護后方妻兒老母,讓他們不被戰(zhàn)火波及。
欲以血肉之軀,擋莫千鈞鐵騎南下。
死戰(zhàn)!血戰(zhàn)!
除了宗師,在這混戰(zhàn)中,半步宗師都有可能死在普通士兵手中。
葉守疆大殺四方,一把長柄刀橫掃,沒人能接住一刀。
“叛徒!”一個總兵紅著眼怒吼著持槍殺來。
“孫兄,你為何要助紂為虐?莫千鈞想要做什么,你難道還不清楚嗎?”
葉守疆擋住刺來的一槍,忍不住出言相勸。
“元帥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睂O姓將領開口,怒容滿面,“元帥待你不薄,你竟然背叛了他,如此忘恩負義,某必將你斬下刀下?!?p> “皇室待我葉氏恩重如山?!比~守疆輕嘆一聲,“別忘了,你擁有的一切,莫千鈞不過是代朝廷代陛下轉交給你。”
“既如此,那便戰(zhàn)吧!”孫姓將領不欲多說,出手毫不留情,槍如毒蛇刁鉆狠辣,招招直指要害。
又有幾個將領殺來。
葉守疆一聲輕嘆再無保留,一股強大的氣勢爆發(fā),氣浪洶涌而出,周遭的將領都被逼退,難以置信的驚呼出聲,“宗師?!”
“殺!”
葉守疆一聲低吼,長刀遞出一揮,便有一顆碩大的頭顱高高飛起。
城外,察覺到城墻上升騰而起的氣息,正站在瞭望臺上遠望的莫千鈞臉色不由一變,霍然轉身望去。
“燕疆!”莫千鈞怒吼,在他的眼里,葉守疆還是燕疆,是背叛他的人。
他身體沖天而起,在漆黑真氣的包裹下如怒虎咆哮著撲殺向遠處城樓。
“射箭!”城外指揮弓箭手的副將李開變色,連忙大喊,親自彎弓搭箭,一支快如流星的箭矢激射而出。
莫千鈞目光冰冷,真氣激蕩,凝聚成一頭黑虎將他籠罩其中,黑虎一聲震天咆哮,射來的大部分箭矢紛紛墜落,少數(shù)被擊落或是被護體真氣擋下。
不等第二波箭矢射來,他已經(jīng)逼近城墻。
已經(jīng)解決幾個將領的葉守疆早已察覺來襲的莫千鈞,一聲長嘯,身體飛躍而出,手里長刀光芒大放,血色光暈流轉。
一道數(shù)丈長的血色刀氣劈斬而出,空氣猶如海潮向兩邊擴散。
莫千鈞舉刀相迎。
一聲轟然巨響,恐怖的氣浪席卷八方。
葉守疆身體倒射出去,砸落在城樓上,一口鮮血噴出。
莫千鈞也被震得倒退十幾米遠,正欲追擊,突然聽到地面?zhèn)鱽韯×业恼饎勇曧?,那只有大?guī)模的騎兵沖鋒才會有的動靜。
他臉色不由一變。
一騎從遠處亡命般的奔來,身后塵土如一條黃龍。
“元帥,鎮(zhèn)國軍從西面而來?!背夂虼舐暫艉埃缓笊眢w從馬背上墜落。
不需他稟報,莫千鈞已經(jīng)看到一支騎兵沖鋒而來,如一道可摧毀一切的洪流。
那揮舞的將旗上,一個“霍”字隨風飄揚。
ps: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本來只想寫個兩三千的,但感覺有點干巴巴的,索性直接寫了個大章。睡覺。明天.....呸,今天白天應該還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