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章 京城械斗
四萬左神策大軍剛剛離開,京城還未從持續(xù)一個月的喧鬧中安靜下來。
當(dāng)天下午。
朱雀門外的大街上就發(fā)生了大規(guī)模械斗。
這條街毗鄰皇城,左右鏈接?xùn)|西二市,街旁的崇仁、平康等坊歷來是顯貴聚集地,因而,哪怕是在這個動蕩不安的時代里,朱雀門前的這條街上依舊是車水馬龍、錦衣華緞,聚集著大唐帝國最后的繁華。
可就在這條街上,光天化日,兩伙軍士手持軍中制式器械,互相砍殺不休。
起因是幾個右神策軍低級校尉喝多了酒,在街上大吵大嚷,自此后,這長安城便是他們右軍的天下……
而朱雀門四周一帶歷來是左神策軍的勢力范圍,周圍少不了左軍的軍校和武侯,聽得這幾個右軍的雜毛竟敢在他們的地盤上撒野,圍上來就是一頓猛揍。
那幾個右軍校尉挨了揍,也不示弱,立即便出城去搖人。
以前受你們左軍的氣也就罷了,如今左軍主力已盡隨楊復(fù)恭離京,居然還敢這么囂張?……
于是兩伙低階軍卒的酒后互毆,最終演化成左、右兩軍的下層軍士大亂斗。
這場械斗一直持續(xù)到太陽下山,大街上擺出了幾十具尸體,雙方餓得沒有力氣了,才約好下次決斗的時機(jī),恨恨作罷……
開始的時候,喜歡看熱鬧的長安居民和商販們還會湊在街旁,或爬在臨街的窗戶上看戲。
后來見參與斗毆的人越來越多,雙方甚至帶上了軍隊里的家伙,甚至用上了弓弩互射,地上開始躺了尸體,街面上血水四流,看熱鬧的居民和商販們這才意識到,這可不是場簡單的斗毆,才紛紛逃竄。只是看個熱鬧而已,沒必要把自己的小命也搭進(jìn)去……
至于臨街兩旁被拆毀的門板、窗欞……被誤毀的各色器具物品……物主們也只能各自認(rèn)命了。
瞧瞧街上打斗的架勢吧,能逃得一條小命就該回屋燒高香了,哪還敢去計較那些身外之物……
也有些嗅覺靈敏的人,已經(jīng)在催促家人收拾細(xì)軟、備好干糧,準(zhǔn)備出城避禍去了。
今日的大街械斗處處透著詭異。
雙方各動員了好幾百人,還有那些軍隊里才有的兵器,都說明這并非一場普通的械斗,更像是一場大戰(zhàn)前的預(yù)熱。
更詭異的是,既然都已經(jīng)打到這個地步了,為何始終不見雙方的高級將領(lǐng)出來調(diào)解?難不成還要繼續(xù)打下去?
還有京兆府里的不良人呢?
他們平常不是挺活躍的嗎,四處緝捕盜賊,為何今天也都消失了,就任由這些軍卒在長安城內(nèi)最繁華的地段互毆了大半天,死傷這么多人?
還有天子禁宮,朝堂百官,他們都去哪了,為何不出來勸阻,就任由兩伙軍卒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生事?……
自黃巢亂長安以來,接著是朱玫,接著是沙陀人……這些年來,京城居民們可沒少受戰(zhàn)亂之苦,也用無數(shù)親人的性命換來了珍貴的經(jīng)驗。
經(jīng)驗告訴他們,戰(zhàn)爭要來了。
……
……
昭化里本位于長安城中段,可長安城太過龐大,如今的長安城又歷經(jīng)劫掠與戰(zhàn)亂,所有商鋪和居民幾乎都住在城北,所以中段的昭化里實際上已是城南。
再往南,只有大片大片的廢墟荒地,除了流民與盜賊外,駐有玉山軍與天威軍。
如今天威軍已離城赴川,只有玉山軍。
楊復(fù)恭與諸兒郎的宅邸便設(shè)在昭化里,南邊緊鄰的,便是玉山軍大營。
今夜。
玉山軍大營燈火大張,來往巡邏軍士不斷,全軍備嚴(yán)。
中軍大帳內(nèi),玉山軍使楊守信高坐主位,如今楊復(fù)恭不在,他便是京城楊氏的首領(lǐng)。
下方分左右坐著左監(jiān)門衛(wèi)將軍楊守成、殿中少監(jiān)楊守業(yè)、捧日都將曹城、扈陛都將陳珮?biāo)娜恕?p> 左神策大軍已隨楊復(fù)恭離京,但留下的玉山軍、扈陛都、捧日都三都,盡是左軍精銳。
“今日戰(zhàn)況如何?”
楊守業(yè)問。
他是剛得到消息,忙從宮內(nèi)出來的,因而尚不了解白天發(fā)生的事。
他用了“戰(zhàn)況”一詞,可無人覺得不妥。
楊復(fù)恭一走,右軍必定要挑起事端,這是意料之中的事。
楊守信道:“正要報與諸位兄弟,今日我軍共去了百六十士卒,右軍的人比我們只多不少,最后我軍死十一人,傷三十余人,右軍死三十人,重傷不下五十人?!?p> “好!”楊守業(yè)興奮地捶著桌面,“這一仗打得漂亮!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就右軍那副德性,也配來我們比試高下?”
“今日之事才只是個開端?!?p> 楊守信回答得不疾不徐,中氣十足,頗有話事人的架勢。
“不知二位將軍有何看法?”
他問的是“將軍”,而非“兄弟”,那么便是曹城、陳珮二人了。
曹、陳二人對視一眼后,由曹城來回話:“今日之事,倒不好說……國老走的時候,有沒有什么交待?”
楊守信答:“義父臨行前囑咐我等忠心事上,提防屑小。”
忠心事上、提防屑小……
曹城咀嚼完這句話后,試著道:“依國老的事實,是要我們遇事求穩(wěn),若遇左軍挑釁,只需提防即可。希望今日沖突后,右軍能及時收手,不要再滋事才是……”
“曹將軍這是何話?”楊守信未答,楊守業(yè)已提前嚷開了,“義父今日方走,右軍便鉆到城里來鬧事,就他們那副嘴臉,你還沒看明白么?還希望他們會收手?”
曹城有些尷尬地回道:“我也只是猜測國老的意思……當(dāng)然,若右軍繼續(xù)挑釁,我們肯定要還擊,絕不能任由他們欺負(fù)。”
“對嘛,這句話才受聽?!睏钍貥I(yè)道,“他們右軍算什么東西,也配來跟我們叫板?就好比,門前養(yǎng)了一條狗,你才一天沒拿鞭子抽它,它就忘了自己是吃屎長大的……”
他這比喻也太難聽了些,在座幾人都不禁皺了下眉頭。
楊守信左右一看,問楊守成道:“成弟,就你沒說話了,你也說說看,你是怎么認(rèn)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