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征淇從保寧出發(fā),一路向東,抵達夔州府萬縣之后,才由陸路轉(zhuǎn)為水路,由譚文,譚宏兩兄弟親自護送,順流而下,進入了李來亨控制的興山縣域內(nèi)。
雖然路途遙遠,足足走了半月有余,但孫征淇滿心的好奇,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譚文,譚宏兩兄弟對這位世子殿下的極盡奉承,都讓他欣喜若狂,心中不由得生出了萬千豪氣,更是立志要趁此亂世,做出一番滔天的事業(yè)來。
這個時間,雖然李來亨在興山縣建立根據(jù)地還不到一年,但是由于措施得當,將士賣力,當?shù)氐慕煌?,社會生產(chǎn),都呈現(xiàn)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要說,若不是李來亨主持大局之時,局勢已經(jīng)崩壞到了大軍即將覆滅的地步,受困于夔東的窮山惡水之中,以李來亨的能力,予他一省之地,雖不能保證如孫可望治滇一般,但也足以攪動一方天地。
畢竟,便是興山縣一地,在李來亨治理之下,也能基本上保證數(shù)萬軍民的基本物資供應。要知道,如此高山峻嶺之間,人煙稀少,土地稀薄,生產(chǎn)極不發(fā)達,從來都不是養(yǎng)兵之地。
不過,在李來亨一面組織本部士兵開墾屯田,自給自足,一面招徠荊州,勛陽等地不堪清廷殘暴統(tǒng)治的居民來恢復生產(chǎn)之后,當?shù)氐纳a(chǎn)力水平很快便得到了提高。
在原來的歷史上,李來亨為了保護地方的生產(chǎn)和軍隊物資供應,取得山區(qū)缺乏的物資,更是嚴格實行保護民間貿(mào)易的政策,下令禁止軍隊士兵搶掠商販,還派人前往附近州府收購食鹽和鐵器。
而由于李來亨的貿(mào)易保護措施得到了極好的落實,荊州以西的百姓往往私自往來興山一帶同農(nóng)民軍貿(mào)易。這也使得夔東地區(qū)的抗清武裝直到十余年后被優(yōu)勢清軍撲滅之時,也能基本上保證當?shù)亟f軍民的物資需要。
只不過,這樣的條件之下,能維持大軍生存便已經(jīng)是十分了不得的成績了,整個夔東近十萬軍民,近兩萬戰(zhàn)兵,與清軍斗爭了十幾年,沒有戰(zhàn)馬,盔甲,火器等裝備的補充,哪里還有可能恢復原本大順軍老營的實力?
而做出這樣成績,最終寧死不屈,于茅麓山舉家自焚而死的李來亨,也真可謂稱得上:“三百年流不盡的英雄血”。
其實,由于史料缺乏,后人對李來亨的情況了解不多,只知道他是李自成的侄兒李過的養(yǎng)子,在大順軍聯(lián)明抗清后才嶄露頭角,成為主要戰(zhàn)將。
當然,還有一個說法,若是大順朝沒有覆滅,由于李自成沒有子嗣,侄子李過才是大順的第一繼承人,而他的養(yǎng)子李來亨,在某種程度上,極有可能成為第三代大順皇帝,或者是輔佐幼帝,獨掌朝綱的大順攝政王。
孫征淇騎馬行進在山腰的石道上,舉目四望,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些石道居然都是新修的,大部分都是用自然石塊依山勢而建,分布在山腰與溝谷的兩側(cè),有的甚至長達數(shù)里,蜿蜒壯麗!
在興山知縣等地方官員的帶領下,孫征淇和親兵來到了李來亨在興山縣七里坪設置的帥府,終于在帥府外見到了這個大順軍余部名義上的統(tǒng)帥。
“秦王世子,太子少保孫征淇,見過李將軍!”孫征淇微微弓腰,拱手抱拳相對,心中早已經(jīng)激動萬分。
一路上,他已經(jīng)在不經(jīng)意間向見到的所有人透露了自己的新身份——太子少保,然后毫不意外地收獲了無數(shù)贊美奉承之詞。
“世子殿下客氣了。”李來亨一面說,一面擺手,做出歡迎之勢,將孫征淇迎入了帥府之中。
隨后,兩人一番寒暄,又在孫征淇的強烈要求下,李來亨只好先將其帶往李自成遺孀,大順皇后高桂英的住所,前往覲見。
這是孫可望千叮萬囑的,到了興山縣之后,第一件事便是覲見高皇后,說明來意,以爭取李來亨的信任。
孫可望絲毫不懷疑李來亨反清的決心,但畢竟現(xiàn)在夔東的大順軍余部,至少有一半的兵力不在他的控制之下,要想將劉體純,袁宗第,郝?lián)u旗三部人馬全部籠絡過來,可能還是得高皇后最終出馬。
這就得追溯到“潼關之戰(zhàn)”失敗之后,大順軍兩路撤退,最終因為李自成意外身亡,其部下也主要分成了兩大部分抗清,分別由郝?lián)u旗、劉體純和李過、高一功率領,而由于南明小朝廷袞袞諸公的刁難挑撥,私心自用,兩路大軍漸行漸遠,再難形成合力。
而袁宗第和劉體純、郝?lián)u旗兩人一樣,都與李來亨不同,隸屬于另外一路大順軍。所以,李來亨實際上并不能統(tǒng)帥他們。
而且,劉體純,郝?lián)u旗,袁宗第三人早已經(jīng)看穿了南明小朝廷的真面目,早在五六年前,便已經(jīng)實際上脫離了對方的指揮,獨自成軍。
不說其他人,便是原大順軍中的右營制將軍,受封“綿侯”的袁宗第,在郟縣之戰(zhàn)后便開始獨領一軍作戰(zhàn),在大順軍攻占陜西各地的西北大戰(zhàn)之后,又先后南下湖廣援助被左良玉攻擊的湖廣白旺部,北上驅(qū)逐騷擾河南的劉洪起,可謂是戰(zhàn)功赫赫。
但是,與何騰蛟聯(lián)合抗清,進入湖南后,他的軍事才華并沒有得到很好的運用,在失去了對右營諸將的領導地位,手下只剩為數(shù)不多的軍隊之后,便再無戰(zhàn)績了!
不止是袁宗第,就是作戰(zhàn)英勇,屢敗清軍且頗有野心的郝?lián)u旗,也因為參與了永歷朝廷的內(nèi)部斗爭,為了籌集軍隊糧草,大規(guī)??铰邮考澑粦?,和廣西明軍沖突不斷,再也不能容于永歷朝廷。
甚至,便是和永歷朝廷沒什么沖突的劉體純,也很難說就會同意。
因為這是最先看清楚南明小朝廷真面目的人,還曾一度前往陜西抗清,不僅勇武,而且謀略不凡,在地方治理上甚至強過李來亨,更是李來亨率部抵達之前,夔東抗清力量實際上的最核心人物。
試問,這樣的三個人,又如何會輕易相信永歷朝廷,亦或者說投靠了永歷朝廷的孫可望,是可靠的?
換句話說,這三個人抗清的決心是不容置疑的,可是他們早已經(jīng)對南明小朝廷失望透頂,沒有任何信任了。
他們可以抗清,可以配合作戰(zhàn),但是想要讓他們再受節(jié)制,打那些稀里糊涂的窩囊仗,那就幾乎是不可能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