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元讓獻(xiàn)刀（二）

　　著是姬地久經(jīng)沙場，此時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盧元讓竟然如此語出驚人。

　　可姬地畢竟已經(jīng)在宦海沉浮近十年，只一瞬間，就收斂了眼中的慌張。只是收回了手中的配劍，輕笑道，“盧公當(dāng)年有家奴萬余，糧草萬擔(dān)，軍馬糧草不計(jì)其數(shù)，饒是敗在孤手中。今天難道僅僅想靠一張嘴，就將孤斬于馬下嘛！”

　　盧元讓并不在乎姬地怎么說，只是看到姬地收了劍，就知道事情大有轉(zhuǎn)機(jī)。盧元讓拍掉肩頭被利劍割斷的幾縷頭發(fā)，一抬頭，一拱手，朗聲道，“權(quán)臣謀位，士族謀名，武夫謀勇。我盧元讓出身名門，卻是庶子，但四歲就能識文斷字，十歲就精通詩詞曲賦，十五歲就為幽州幕吏，二十歲就穿越動蕩的河北與世宗爺、與天下名將韓堯談笑風(fēng)生。高再思二十年前見了我，也要叫一聲公子。十五年前，我就以庶子之姿當(dāng)上了天下名門盧家的家主?？墒孔寤畹木褪且粋€聲名。任我再羽扇綸巾，當(dāng)年潞縣被擒，我已瀟灑不復(fù)，淪為天下人的笑柄。”

　　盧元讓語速不快，講的情感又真切。饒是姬地，也只好收斂臉上的輕蔑、譏笑和彷徨，專心聽盧元讓的鋪陳。

　　“這八年來，我本來依靠聲名維系的地位土崩瓦解，我不得不游走于幽州甚至河北各地，平息族內(nèi)的窺伺者，降服族外的敵對者。而這一切都是拜王上您所賜??！如果我盧元讓想洗刷我個人的清名，要么我以某種理由堂堂正正地送王上去死，要么就只能響應(yīng)古賢人的美談，率部來投??！”

　　盧元讓這幾句話轉(zhuǎn)折太多，意思太豐富。姬地居然有點(diǎn)沒反應(yīng)過來，脫口而出，“你投奔了我，就能洗刷你的清名？我從未聽過這樣的道理??！”

　　盧元讓又一拱手，“倘若王上不過是邯鄲城中的籠中鳥，只沉湎于幾個軍文的批復(fù)，盧家不能投也不會投；倘若王上不過是高后的提線木偶，那盧家若投王上，等待王上的不過是當(dāng)年鴆殺世宗的一杯毒酒。只有從龍入洛，盧元讓真真能洗滌自己的清名?。　?p>　　姬地有些詫異，也有些猶豫，略一沉吟，問道，“我與高后情深，與盧家孽重。盧公居然讓我舍近求遠(yuǎn)，未嘗有些滑稽了吧！”

　　盧元讓猛地從懷中拔出一把斷刀，嚇得姬地退后三步，直欲拔劍?？杀R元讓居然雙膝跪地，將刀舉過頭頂，眼睛盯著姬地，一字一頓地說到，“我盧家今日貴為幽州主人，名振天下?？善呤酪郧?，卻不過是前朝文宗手下的一位親隨。如不是當(dāng)年前朝文宗遇險(xiǎn)，我盧家七世祖舍命救之，砍的刀刃斷裂，得以受封北地一千戶，我盧家怎會有如此光景！”

　　“如今高后不久于天下，高再思蠢蠢欲動，高再有心有不甘，巴蜀劉家伺機(jī)而動，江南諸王首鼠兩端。世宗維系的短促的中興即將不久于天下！我盧家愿將幽燕全數(shù)獻(xiàn)給王上，以求新朝封侯拜相！”

　　姬地呆立原地，久久不語，最后只得看了看盧元讓，抬頭看了看有些西斜的日頭，嘆道，“我究竟是拿你的刀，還是要你的命，等我見了紳德再說吧！”遂呵斥左右，將盧元讓綁送偏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