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恪看著沒有漆黑慘淡的天空。
“有史以來,這世間總有一股力量左右著朝代的變換,這個力量到底是什么?”
“奴婢并沒有資格知曉,這個世界上有資格知曉的,便只有你一人?!贝藭r天際突然出現(xiàn)一束異常閃亮的光芒,照亮了這座已然入夢的城池。
趙恪趕忙站起來,騎上侍衛(wèi)牽來的馬,快馬加鞭奔向城池邊緣,那股莫名的騷動之處。
趙恪剛剛到達臨仙城,便爆發(fā)了民亂,趙恪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殘酷的廝殺,經(jīng)歷過皇家不見刀劍的戰(zhàn)爭,卻從沒有一場戰(zhàn)斗讓他覺得如此痛徹心扉。
自古鎮(zhèn)壓流民需狠厲無情,趙恪不知道他的父皇讓他前來是不是為了磨硬他的心腸,如果是的話,那他做到了,三天暴亂之后,趙恪下令抓捕了數(shù)千名的帶頭滋事的暴民,城外排成一排,一聲令下,數(shù)千枚人頭掉落,趙恪就在城墻之上看著,眼睛都沒有眨一下。
世人都說這四皇子的心是石頭做的,他是一個殺人魔頭,從一個個鮮活生命身體中涌出的鮮血將臨仙城門前數(shù)十里的土地浸濕,再也沒有人敢上前一步,那些衣衫襤褸的難民們看著那些尸體被扔進大火中,被火焰吞噬殆盡。
開春之后,隨地掩埋的尸體也許會帶來可怕的瘟疫,從某種程度上說,瘟疫比饑荒還要可怕。
被降服的難民被安置在城下,每天官府會來放粥,江南的冬日和北方的冬日截然不同,這里又濕又冷,似乎還不如北方那種干冷的天氣,葛衣中總是充滿了潮氣,早上那些潮氣變成了冰渣,然后到了下午再化成水,好像永遠都干不了,而且,這里還是沒完沒了的下著冬雨,雨水落到地上就變成了冰,一不小心就會摔倒,數(shù)十萬人所暫時安置的地方,污水橫流,泥濘不堪。
張維文看著眼前的一切,默然不語。
“大人可知道,為何長干民務(wù)的人都有一個常識,就是就算有充足的糧食,也只能每天施舍一碗稀薄的米粥?”
“為何?”
“此地冬日冰寒之氣雖不如北方凌冽,但是卻也濕寒無比,若是在此等缺衣少食環(huán)境之下,定然活不到來年春季。”
“就是說給這些百姓希望,讓他們不至于造反,留守此地不去它地尋覓生計,為了這口薄粥而死,這與殺人何異?與殺人何異?”張維文雙眼通紅,憤怒的說道。
“大人息怒,這也是無可奈何之舉,朝廷撥發(fā)的銀兩實在有限,而且我們還要將養(yǎng)著數(shù)萬禁軍,雖說常州乃大周富庶之地,可是卻也只是一省之地,有心無力?!?p> “宿州富庶,為何不可向其借糧?”張維文問道,臨江縣令蘇寒說道:“大人有所不知,江南州府大多是名門大族子弟為官,其中大多已然視為族中私產(chǎn),若無緊急之事,是斷然借不了的。”
“如此還不算是大事,那何事才算是大事,國破家亡嗎?”張維文憤怒將手中的雨傘扔到了地上,任憑漫天幽寒的冬雨,浸濕身體。
“父親,可要注意身體,這雨濕寒之極,還是要注意?!睆埥B宣拿起地上的那把傘,重新遞給張維文。
“宣兒,王爺現(xiàn)在如何?”張維文有些關(guān)切的問道,張紹宣開口道:“吃了些藥,已無大礙了?!?p> “陛下這是狠心,他明知道趙恪心性和善卻要逼他做這樣殘忍的事情?!睆埦S文有些憤憤的說道。
“父親慎言?!敝車墓賳T無不側(cè)目而視。
趙恪自從那日監(jiān)斬之后,便得了風(fēng)寒,在床上休養(yǎng)了幾日,趙恪從小在北方長大,對于南方這種濕冷的環(huán)境實在是不太適應(yīng),所以這病好的極慢,常州的豪門大戶也不好前去拜訪,所以趙恪這幾日倒是難得清閑了不少。
“王妃給您的回信來了?!笔绦l(wèi)拿著一封信,趙恪拿起那封信從床上坐起來著窗前的燈光,細細研讀起來。信中字句簡單,并沒有尋常女子同夫君寫信時那種透過信紙都能感受到的相思之情,可是趙恪卻在字里行間感受到了瑾玉在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或許同他心中所想的一樣,也就是同他心中所畏懼的一樣,事情早已經(jīng)擺脫了他的掌控,他也在害怕。
那股傳說中的力量,掌控天下的力量,到底是什么?
夜盡天明,趙恪立于案前并一動不動,侍候他的侍女見到之后,趕忙說道:“王爺可是一夜未眠?”
趙恪搖了搖頭說道:“你先拿出去吧,我自己來洗漱。”
“是,奴婢這就出去?!蹦鞘膛_門出去,趙恪起身,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體,看著窗外依舊連綿不斷的雨水,心中不知為何也如同這雨水一般波瀾不斷。
“備車我要出去?!?p> “王爺您的身體?!?p> “無妨?!?p> 這幾日大雪倒是停了,天闕依舊冷的嚇人,瑾玉趁著陽光好的時候,坐車到了張府,見了見老太君,老太君愈發(fā)年老,耳朵已經(jīng)不大好使了,曾經(jīng)清亮的眼睛變得渾濁不已,看到瑾玉的時候,便拉著瑾玉的手,輕輕的說道:“玉姐兒來了,快讓我看看?!崩咸戳丝磋褚讶晃⑽⑼蛊鹆说亩亲?。
“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老太君說道,她摸了摸瑾玉的肚子。
“一定是個男孩,是個小王爺?!?p> 瑾玉笑了笑,給老天君遞了杯茶,老太君喝了一口笑瞇瞇的拉起瑾玉的手,說道:“如今府中便只剩下瑾意這丫頭了,其他的幾個女孩,都嫁了,本來你最小,還想留你幾年,卻沒想到那趙恪這么急,便把我家的嬌嬌給娶走了。”
“所以瑾玉才想要時常來看看老太君,只是身子不便,所以今日才來,是瑾玉不孝了?!?p> “你到底受過那么嚴重的傷,以后便不要四處走動?!?p> “還是要時常來看看老祖宗的?!辫窆Ь吹恼f道。
“幾個孫輩中到只有你最為孝順?!?p> “祖哥兒胤哥兒也是極其孝順的,只是在外游學(xué),估計也快回來了吧。”
“快回來了,如今南方也不太平,還是回到京城比較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