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在陽春三月的一天乘坐最便宜的航班回了國。
異國求學(xué)這六年,她別的沒學(xué)會,倒是學(xué)會如何省錢。
白笙一進白家大門,一陣如同哭喪的般的嚎啕聲傳進她耳朵里。
笨重的箱子被她扔到地上發(fā)出巨響,抬頭看過去,白克坐在二樓的欄桿上,一臉悲愴。
她無奈扶額,環(huán)著胸坐在笨重的黑色行李箱上,翹起腿,打量著他。
“演的那一出?。俊?p> 白克停住聲音抽抽噎噎的開口,但抓著欄桿的手一刻也不敢松開。
“妹妹??!你終于回來了,咱們白家有救了!”
一句話說得涕泗橫流,白笙冷冷看著。
她比誰都清楚,白克不是因為她的回來而哭,他是因為有利可圖才哭的如此讓她厭惡。
“白克,別裝了”
白克聞言止住哭聲,低著頭嘆出一口氣來“妹?。“准仪妨酥芑磶r十五個億??!”
“白克你搞清楚不是白家欠的,是你自己欠的,咱們家?guī)卓谌四悴磺宄。俊?p> “妹??!我現(xiàn)在只能指望你了”白克看著坐在客廳里,一臉滿不在乎的白笙,手指扣著欄桿上的白漆,心里跟打鼓一樣。
“指望我?十八歲那一年,將通知書扔到我的臉上,讓我滾去國外上學(xué),斷了我的經(jīng)濟來源,大學(xué)六年我沒有收到任何的你打給我的生活費,外公去世前你也沒有讓我回國,我連外公最后一面都沒有看到!現(xiàn)在欠債了,想到我了?”白笙也抬頭看著陶克,眼底帶著幾分不可言說的哀傷,那哀傷刺痛了白克的心。
十歲那年,父母因為車禍雙雙離世,留下她跟白克兄妹倆,本來按照正常的劇情,兄妹兩個應(yīng)該是相依為命,但她跟白克卻成了相愛相殺的相處模式。
外公做主從父母的遺產(chǎn)里拿出一小部分給了白笙的舅舅舅媽,意為撫養(yǎng)費,讓其照顧兩個孩子,直至成年。
白笙成年的那一天,白克就將她送去了國外上大學(xué),直到現(xiàn)在。
白笙去到一年四季幾乎都是冬天的E國,一個從小沒感受過零下二十多度氣溫的姑娘,站在冰天雪地中,她產(chǎn)生的第一個想法就是,有機會她要把白克扔到這里,讓他感受一下,手腳凍到生瘡是什么感覺。
“我知道,當(dāng)初是我做的不地道,但你始終是我妹妹,咱們有血緣關(guān)系,你不能看著你哥被逼死吧!”
白克軟了聲音,哀求道。
“白克,你欠了十五億,不是十五,你就算把我賣了,我也值不了十五個億”白笙面無表情的看著他。
“只要你嫁給周淮巖,我跟他的債務(wù)一筆勾銷”白克目光亮了起來。
白笙冷哼一聲,目光冰冷,收起長腿,起身拉住箱子,轉(zhuǎn)身的時候,又轉(zhuǎn)頭用余光看向他。
“那你還是死吧,一了百了”
白克急了大喊道“我真跳了!”
白笙停下腳步來背對著他淡淡出聲“你今天不跳,你就不是男人!”
白克眼看著她拉著箱子快要走出別墅客廳的大門時,他連忙喊了一聲“關(guān)門”
話音剛落,兩個黑衣保鏢直接關(guān)了門,立在門口,一臉嚴(yán)肅的看著白笙。
她看著眼前高出她一個頭俯視著她的兩個保鏢,舔了舔后槽牙,轉(zhuǎn)頭看著二樓已經(jīng)從欄桿上下來站定的白克。
目光灼灼看著他,歪頭“幾個意思?”
“我只希望你嫁給周淮巖,你就幫哥一次好不好?”
他一臉諂媚的笑意,看得白笙想直接把鞋扔到他的臉上。
“你這算囚禁,違法的知不知道?”她擰著眉。
“我不管,你不嫁給周淮巖,你就別想出去”
白克捏緊拳頭,站直身體,他語氣冷硬,一時氣氛劍拔弩張起來。
“白克!你他媽混蛋”
白笙終究沒忍住,隨手拿起桌子上果盤里的蘋果直直的朝二樓他的方向砸了過去,準(zhǔn)頭很不錯,直接砸到了他的腦門兒上,蘋果倒是沒破,只不過腦門兒上紅了一片。
白克挨了一蘋果也沒惱,直直的站著,咧嘴一笑“沒關(guān)系,只要你答應(yīng)嫁給周淮巖,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樂意”
白笙被氣的胸脯不停的起伏著。
“一口一個妹妹!為了你自己,不惜連我的后半輩子都搭進去,白克,我他媽欠你的?。俊?p> 她大聲質(zhì)問著他,他是她的哥哥,她以為父母去世后,他是她唯一的庇護,沒想到,不是庇護,是他拿來滿足他自私心理的籌碼。
白笙想知道自己上輩子到底是做了什么孽攤上這么一個哥哥。
“你不欠我,是我欠你”
他低下頭,低聲開口。
“就這一次,你就幫哥這一次,好不好,笙笙”
客廳里,陷入一陣沉默,因為笙笙兩個字。
白笙不記得,他有多久沒有這樣叫過她了,從父母去世以后,她得到的只有他的冷嘲熱諷,如今,這兩個字,在她眼里,不過是狼咬死獵物前的最后一點兒悲憫而已。
對她來說,無足輕重。
她沒有說話,拉起箱子,往門口走去!
兩個保鏢見狀,伸出手去攔住她的去路。
“大小姐,您沒答應(yīng)之前,這扇門不會為您打開的!”
她看著兩個高大魁梧的身影,諷刺的笑了一聲。
“真是兩條好狗”保鏢只能悻悻然的低頭不語。
一個小時以后,二樓臥室里,白笙躺在柔軟的大床上,聽著門被上鎖的聲音,三分鐘前,她的手機,錢包全被保鏢給搶走了。
她咒他們一輩子都娶不到媳婦兒。長嘆一聲,翻了個身,看著被風(fēng)吹起的窗簾。
她突然坐了起來,窗戶開著,意味著她不能坐以待斃,讓她嫁給周淮巖那個老冰棍,全了白克的心意,想都別想。
她看了一眼高度,二樓離地面花園,不是很高。
她又拉了拉藍色的窗簾,開干!
她將取下來的窗簾,打了個結(jié),將兩片窗簾連在一起。慢慢放下去,放了有一會兒,她感覺,有人拉住了窗簾。低頭看去,樓下站著一臉笑意的白克,他還朝她打了招呼
“哈嘍!”
白笙氣結(jié),扔了窗簾,又躺回床上。
不一會兒,她就看到,幾個工人將一層防護欄焊到了窗戶上,鐵欄桿窄的一只手剛伸出去。
她翻過身,眼不見為凈,將白克的十八代祖宗在心里罵了個遍,又想到,他祖宗也是她祖宗。
懊惱的將枕頭蓋到自己的臉上。
就這樣,白笙被白克關(guān)了整整三天,她無法逃出去,也無法與外界聯(lián)系。
只能靠絕食來對抗,當(dāng)然白笙不可能餓到自己,行李箱里還有幾桶泡面,沒熱水她就干嚼,熬到了三天后的半夜里。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門口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在黑暗中坐了起來,憑直覺望向臥室門的方向。螺絲的轉(zhuǎn)動門把手徐徐往下的聲音在黑暗中尤為明顯。
白笙聽著,一只腳已經(jīng)落在了地板上。但門把手只是動了動,伴隨著一聲嘟囔。
“忘了,給鎖上了”
門外的男聲,一聽,白笙就翻了個白眼兒,躺回了床上。
她不知道白克演的又是那出戲,索性蓋上被子,不予理睬。
接著,她聽到有重物靠到門板上的動靜。
“笙笙?。∴脙骸?p> 白克坐在門外,走廊的燈昏暗不已,燈光下他長腿直直的躺在地上,硬朗俊秀的容貌帶著疲憊!雙頰酡紅,白色襯衣領(lǐng)口大開,鎖骨明顯,連胸骨都凸了出來,一雙眸子迷離又迷茫的盯著走廊的木地板。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只覺得渾身無力。
白笙聽出他語氣中的醉意,他喝醉了,來這里耍酒瘋?
她不打算與一個酒鬼搭腔,又聽他斷斷續(xù)續(xù)的開口。
“笙笙??!你不在的這幾年哥很想你!”
她聽得冷哼一聲,想她?她曾經(jīng)想過回家,她覺得哪怕挨了白克一巴掌,她終究姓白,他也始終是她哥哥,聽聞她要回家的消息,白克也只是冷聲拒絕她。
“不要回來”
白笙以為她低了頭,不去計較兄妹之間的不愉快,她已經(jīng)夠大度了。
但白克決然的拒絕,讓她再也沒了回家的勇氣,索性大學(xué)六年,從不回家,甚至連回家半個字都不提。
“笙笙啊,其實周淮巖人不錯,他會善待你的”
他的聲音再次傳來,白笙氣的翻了被子,準(zhǔn)備下床將他趕走。
“笙笙?。「绺邕@里有外公當(dāng)年留給你的遺言,你想不想聽?”
白笙聽到這里,直直坐了起來,有遺言留給她?
當(dāng)初外公去世,白克不讓她回國奔喪,她問有沒有什么話留給她,他冷漠的告訴她,沒有。
怎么如今又有了?
她想過去問問,白克的下句話,又讓她心底拱起了火。
“嘿嘿,只要你答應(yīng)嫁給周淮巖,我立馬將錄音給你”
白笙擼了擼睡衣的袖子,冷笑一聲,白克啊!白克,為了讓她嫁給周淮巖不惜用外公的臨終遺言當(dāng)做逼她就范的籌碼!真是好外孫,好哥哥啊!
她在心里咬牙切齒的批判著白克。
她確實想知道,外公的遺言是什么,她摸索著黑暗慢慢走過去,想從喝醉的白克的嘴里套出點什么來,但門外的人已經(jīng)起了身。
“考慮一下”白克說完大步就離開了,她氣的錘了一下門。
與外界失去聯(lián)系已經(jīng)五天了,白笙的怒氣值一天天升高,整天在房間走來走去,偏偏,之前急不可耐的白克倒是悠然自得在自家餐廳里吃著牛排,穿著睡袍,金色陽光灑在他的身上,為他鍍上一層光輝。
“她還是不吃?”
阿姨端著飯菜從樓上下來時,他停下切牛排的動作,余光瞥了一眼已經(jīng)冷了的飯菜。
“不吃”傭人搖頭。
白克將刀叉一扔,“哐啷”一聲,在靜謐的空間里刺耳不已。
阿姨在一旁,就連呼吸都輕了不少。
起身的時候眼里多了幾分沉郁,拿起餐巾,擦了擦嘴。
“重新煮一碗粥,我送上去”
“是”
阿姨立馬進了廚房忙活,白克看著外面的陽光,微微嘆出口氣來。
他在打開白笙房間的那一刻,就被迎面而來的天鵝絨枕頭砸在了臉上,連帶著滾燙的粥打翻,倒在了穿著拖鞋的腳面上,霎時間,腳面紅了一片。
白笙光腳站在地板上,胸脯不停的起伏著,而白克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蹲下身開始收拾碎了的玻璃。
“白克,你有完沒完!”
她大聲吼著,氣息不穩(wěn),面色發(fā)青。
“等我收拾完”他不疾不徐的拿過梳妝臺旁的垃圾桶,將碎片扔進垃圾桶。
白笙看著他的動作,大步走過去,一腳踢翻了垃圾桶。
“嘩啦”一聲,剛拾進去的陶瓷碎片,重新倒在了地上。
一時間,氣氛變得安靜。一個手伸在空中看著翻倒在地上維持蹲著的姿勢,一個盛氣凌人的瞪著蹲著的人。
半晌后,白克將目光投向她。
眼前的女孩子頭發(fā)凌亂,一臉的怒氣,原本獨屬于她的甜美消失殆盡。
“想知道,我為什么要你嫁給周淮巖嗎?”
他語氣冷靜,一雙眸子深不可測,白笙看著他漸漸冷靜下來。
“十五個億?”她冷冷回答。
白克微微笑著搖頭“想知道為什么嗎?”
她本想拒絕,但她又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想知道,就先吃飯,吃完飯我告訴你”
她還來不及回答,白克話音落下去的時候,身后就出現(xiàn)了阿姨端著粥的身影。
白笙喝了一碗粥,不錯,蟹肉粥,她的最愛。
好久沒有喝過讓她如此稱心如意的蟹肉粥了,有一說一,白克家的阿姨手藝還是不錯的。
兩人坐在餐廳里,面對面,白克托著下巴,看著她吃完粥,抽紙,擦嘴。
她白了他一眼,將紙巾團成團扔進腳邊的垃圾桶。
“說”
白克坐直身體,長腿翹起,慵懶的靠在椅子上。
“你知道我為什么和周淮巖走那么近嗎?”
白笙之前見過周淮巖幾次,長得很好看,身材又好,就是整個人又冷又傲,仿佛在周淮巖眼里,除了他自己,他誰也瞧不上。
她叫他老冰棍,因為他又老,又冷,還是光棍一根。
“抱大腿唄!”她也翹起腿靠在椅子上,眼里帶著嘲諷望向?qū)γ娴陌卓恕?p> 周淮巖是個老冰棍也就算了,偏偏家世背景牛的一批,偌大的北城政治金融中心,知道他的人都要叫他一句,周大少!
“是有抱大腿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想知道爸媽車禍的真相!”
白克神色嚴(yán)肅起來,白笙聞言也沒了眼里的嘲諷,定定的看著他。
“你也知道,爸以前在周淮巖父親手下工作”
他站了起來,走向落地窗,身姿欣長挺拔。
白笙靜靜聽著,她當(dāng)然記得。
“爸媽的車禍沒有那么簡單,這么多年來我一直在調(diào)查真相,但,周淮巖和他父親一樣,滴水不漏,太難接近中心”
白克目光望向陽光下花園里那兩課橡樹,一高一矮,枝頭已經(jīng)冒出了新芽。
“所以,你讓我嫁給周淮巖是為了讓我接近他,調(diào)查爸媽車禍的真相?”
白笙思索著開口,而后又搖頭。
“怎么可能?周淮巖怎么可能答應(yīng)娶我?”
“他同意了!”白克淡聲說道。
“你究竟給了他什么好處?讓他同意娶我?”
白笙不是傻子,周淮巖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娶一個他不愛的人對他來說沒有任何意義,除非,有利可圖。白克背對著她,輕輕挑眉。
“你知道的,我這些年一直跟著周淮巖創(chuàng)業(yè),淮克是我跟他一手創(chuàng)立的,我有百分之四十的股份,我把那百分之三十的的股份讓給他!”
白笙所料不錯,淮克是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游戲公司,一年的利益十個手指頭都數(shù)不過來,怪不得周淮巖會答應(yīng)。
”剩下的百分之十呢?”
他轉(zhuǎn)過身來,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剩下的白分之十,我會轉(zhuǎn)給你,以及白家一半兒財產(chǎn)”
白笙愣了一下指著自己“我?”
白克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怎么會把自己的股份給她?還有白家一半兒財產(chǎn),她是不信的。
白克點頭眼神灼灼“恩”
“白克,你究竟挖了多少坑等著我?你一向那么自私,先是騙我說你欠了周淮巖十五個億,讓我嫁給他!又是用外公的遺言作為逼我就范的籌碼?現(xiàn)在又說爸媽的車禍不是意外,白克,我不是傻子!”她冷笑一聲。
他瞇了瞇眼,拿出一旁的手機,點開錄音軟件。
放到她面前,手指輕點播放,錄音文件徐徐播放。
“老白,做完這筆賬,你就退了吧!”
這個聲音,白笙覺得陌生又熟悉,他語氣里帶著多年上位者淡淡的威脅!
“我要是不退呢?”
白父的聲音一出來,她的手指僵了僵。
“你會退的”男人篤定的聲音說完,錄音便完了。
“這是我在爸手機里翻到的,只恢復(fù)了這么一點兒,錄音的日期正是爸媽出車禍的那天!”
白克收回手機,視線困在低著頭看著桌面的白笙身上,她的烏發(fā)綿軟柔順,他眼色暗了下來,手微微抬起,又收了回去。
“要調(diào)查爸媽車禍的真相,只有我嫁給周淮巖這一條路嗎?”
白笙抬頭看他,他也在看她。
良久,白克點頭。
白笙明白,世界上沒有這么巧合的事情,為什么哪天父親照常去上班,下午就出了意外。
她用虎牙磨著自己的拇指,良久,她起身。
“我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