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各自的心魔
走進(jìn)船艙，陳元感覺有些不對勁。
那名九竅巔峰的青年閉目端坐著，不像是渡河的乘客，倒像是專門在這里等什么人一樣。
陳元的感覺很快被證實。
游船開到江心就不再往前行，而是在江面上來來回回游蕩。
他看看船外系著的手帕，心想這不會是年青人系在上面的吧？
陳元本以為，手帕是附近某個女子系在上面，祈求丁姑解救，而年青武者不過是偶然搭船的乘客。
畢竟，誰能想到一個九竅巔峰的武者，會來對付一個才要開始蛻變的神靈呢。
陳元心中暗叫晦氣。
這么年輕的九竅，在江湖上必定久負(fù)盛名，就算不開法眼探查，他也能猜出來，這人必是哪家大門大派的弟子，一不小心他就要沾染些麻煩。
他回頭看看外面的艄公，試探道：“老人家，怎么還不渡河？”
艄公沖著他苦笑，卻沒有說話。
年青武者睜開雙眼，說道：“你是除妖司的人？”
“正是?！?p> “丁姑不用你們插手，我管了?！?p> “那感情好，”陳元笑道：“有少俠出手，自然萬無一失，還請老人家送我回岸上，在下就不打擾了?！?p> “你留下做見證。”
年青公子的話斬釘截鐵，有種不容反駁的意味。
陳元明白，除非他愿意暴露實力，和這個年輕人打一場，否則他是不用想著離開了。
也好，就看看這人打算怎么處理吧。
陳元也對年青人的身份，以及他為什么會跑來解決丁姑事件感到好奇。
接下來年輕人沒再說話，只是閉目靜坐。
游船在江面上來來回回地蕩著，河水靜靜地流淌。
河堤上，張強(qiáng)三人和監(jiān)察司的兩個番子都從涼亭里出來了，他們跳到?jīng)鐾ど厦?，遠(yuǎn)遠(yuǎn)地注視著游船，等著好戲開場。
涼亭距河面很遠(yuǎn)，游船在他們眼里就像一只蒼蠅，他們可能沒法看清等會兒的交手，可這個位置好就好在距離夠遠(yuǎn)，他們不用擔(dān)心被天驕們交手的余波傷到。
面對這種等級的天才，他們向來就有小人物的自覺。
河邊小路上，韓劍癡盤膝而坐，輕輕擦拭著自己的劍，一邊靜靜地看著江心的船。
他在等。
丁鋒想要收服那位名叫丁姑的神靈，兩人難免一戰(zhàn)，只要丁鋒露出絲毫虛弱的征兆，到時候就是他出手的機(jī)會。
只要他傷到了丁鋒，心魔立時就會破解。
他知道自己這是在趁人之危，如果真想煉就不屈的劍意，他應(yīng)該在丁鋒全盛的時候，正面挑戰(zhàn)丁鋒，然后勝之。
可是他等不及那個時候了，丁鋒眼看著就要突破。
一旦錯過這個機(jī)會，劍心的破綻再難彌補(bǔ)。
韓劍癡身后的樹林里，法謙臉帶諷刺地看著韓劍癡。
這個劍瘋子早就陷進(jìn)了自身的恐懼之中卻不自知，他找再多理由為自己開解，結(jié)果都只是在這份恐懼外面加上更厚的殼而已，殼越厚，恐懼越深入骨髓。
忽然法謙一怔。
他看待韓劍癡的這番道理，又何嘗不適用于他自己呢？
他又何嘗不是為自己的避戰(zhàn)找種種理由。
法謙苦笑一聲，宣了個佛號。
越是強(qiáng)者，越是驕傲，越是難以接受失敗，越是小心翼翼，最終這份驕傲反成了束縛自己的囚籠。
江面上忽然生起一陣白霧。
來了！
韓劍癡豁的站起來，眼睛緊盯著江心的小船。
江面上剛開始起霧的時候，陳元就感覺一種獨(dú)特的氣息在周圍彌漫。
他悠然地靠在船艙上，等著丁姑現(xiàn)身。
船外生起一團(tuán)旋風(fēng)。
旋風(fēng)把薄霧攏到一起，最后化成一個俏麗的小婦人。
婦人看了眼船上的手帕，款移蓮步，登上船來。
艄公早嚇得心驚膽戰(zhàn)，跪在船頭，不住地顫抖。
婦人沒作理會，直接掀開簾子，卻見船艙內(nèi)坐著兩個男人。
丁姑臉色一變。
年青人陡然睜開雙目，眼中精光四射：“終于把你等來了！”
丁姑道：“是二位召我來？不知所為何事？”
陳元搖頭道：“我和他不是一伙的?！?p> 丁鋒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沒做理會，道：“我朝天觀萬神殿執(zhí)事官來找過你，邀你加入萬神殿，結(jié)果你拒絕了?！?p> “今天我親自來請你，只要你肯答應(yīng)，這位除妖司差人可以作證，朝天觀必定會上奏朝廷，將你錄入神冊，從此你就是正神?！?p> “若不答應(yīng)，神魂破滅！”
朝天觀？
陳元眼神微微瞇起。
真武法嗣的朝天觀？
他想起了張?zhí)焱跏录r，隔著混沌望過來的那雙法眼，心中不由得一凜。
陳元看向丁姑，想知道她怎么回應(yīng)。
丁姑冷笑道：“這位少俠，我雖然孤陋寡聞，可也聽過萬神殿的名頭，萬神殿近年來搜羅民間眾神，欲求一統(tǒng)?！?p> “各神靈加入萬神殿，一旦真武降下法旨，再不能有任何違抗，否則必受地火焚燒。”
“我丁姑受元江兩岸眾姐妹香火，只為護(hù)持眾姐妹，使其不受家人欺凌，若失去本心，縱成神又有何用，我又豈肯交出自主，聽命于真武法駕，一任他人驅(qū)使?！?p> 丁鋒向來言出法隨，無人違抗，此時見丁姑竟敢拒絕他，當(dāng)下沉下臉來，冷聲道：“既然你不同意，那就死吧！”
丁姑早就暗中防備，聽到這話，立即閃身出去，手臂揮舞，攪起重重波浪。
她也想試試這位朝天觀傳人有什么本事。
小船仿佛巨浪中的片葉，隨時都有傾覆之危。
丁鋒安坐不動，伸手輕輕按在船底。
小船頓時靜定下來，仿佛一瞬間被轉(zhuǎn)移到世界之外，任此世界怎樣的狂風(fēng)惡浪，也再難傷它分毫。
丁姑心頭一涼。
她只是普通人受香火成神，全憑本能運(yùn)用神力，哪里能和仙門正宗較量神通。
丁姑息了風(fēng)浪，猛吸一口氣，江水被她吸著狂卷起來，化成一條水龍，向小船猛沖過去。
丁鋒手中長劍還未出鞘，卻已發(fā)出一陣蜂鳴，無形劍氣激射而出，水龍被切成兩半，化成江水消失不見。
丁姑身在半空中墜落下來。
丁鋒手一揮，一條金光化作繩索，套住丁姑的脖頸。
丁姑拼盡全力掙扎，竟然無法掙脫分毫。
江邊小路上，韓劍癡臉色蒼白。
沒有機(jī)會，沒有任何機(jī)會！
丁鋒完全沒露出任何破綻，他甚至沒有出劍，更談不上有片刻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