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回 上了四姑娘的賊船
胡管事就站在小院外,打著傘,看著趙錦衣從院中出來。
趙錦衣看看他,又看看小院里,忽地莞爾一笑:“胡管事來了!可是正巧,來見見表小姐?!?p> 表小姐?胡管事有些愕然,被長(zhǎng)春推進(jìn)院子的偏房外。
屋中小囡在吚吚呀呀,趙錦繡在柔聲與她對(duì)話。
胡管事耳朵沒聾,腦子也沒糊涂:“里面果真是大姑奶奶,與……表小姐?”
趙錦衣笑道:“還能誆你不成?咱們胡管事,可是趙家最厲害最精明的管事?!?p> 胡管事睨了她一眼:“四姑娘此話欠妥,這陣子老奴派出去尋大姑奶奶的人手不少,一個(gè)個(gè)尋得精疲力盡的,四姑娘就沒想著提點(diǎn)提點(diǎn)老奴一二?”
趙錦衣笑得越發(fā)甜美:“若是沒有胡管事幫忙,大姐姐能安安穩(wěn)穩(wěn)的在這里與表小姐安然度日嗎?方才胡管事許是瞧見了,那申平樂是何等可惡?!?p> 他不僅瞧見了申平樂,他還瞧見了孔守成。他現(xiàn)在的腦子,是亂成了一鍋粥。
今兒才去孔家與孔家老封君說親事,晚上姑娘便與孔守成攪和在一起,胡管事覺得自己大約真的是老了,腦瓜子不夠用。
趙錦衣笑得天真無邪:“胡管事最好了,說來也巧,我這里有件事要讓胡管事幫著料理一二……”
胡管事老眉一皺,他怎地覺得,四姑娘此番話聽著,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京都的雨,在足足下了半月后,終于在半夜時(shí)分停了。
天還沒亮,二郎君就起身了。
寧家靜悄悄的,沒有寧旭與寧聞的吵鬧聲,以及寧峰不停的咳嗽聲,周全窩在下人房里,睡得正迷糊,忽地聽得二郎君叫他起來。
自從在軍器所做了小吏,二郎君還沒有這般積極去上值過。
早到兩個(gè)小丫鬟還沒有起來燒水。
周全用冷水抹了一把臉,正要去叫小丫鬟起身,東廂房里簾子一掀,春柳悄無聲息地走出來:“讓我來燒水吧?!?p> 自從與寧峰成親之后,春柳一日比一日的沉默,也一日比一日的憔悴。
周全低聲道:“謝過大奶奶。”
春柳的聲音也低低的:“我做面與你們吃罷。”
周全張了張口,回頭看了一眼二郎君。
寧詠今兒心情也好,沒拒絕春柳。而他起這么早的原因,是想去瞧瞧宋景行的殺人案怎么樣了。魯國(guó)的律法,素來殺人是要償命的。假若宋景行死了……
灶房里很快升起火來,不過片刻,熱水便燒好了。
春柳只松松的挽著發(fā)髻,將熱水舀在盆里遞給周全:“面很快就好?!?p> 她動(dòng)作的確利落,寧詠洗漱完畢,坐在狹隘的書房里看了一會(huì)書,天色朦朦亮的時(shí)候,面就做好了。
是寧詠愛吃的素面。面湯雖然清亮,卻十分好吃。
寧詠是不聲不響的吃了面,示意周全拿出一個(gè)錦囊來:“這是給大奶奶的謝禮?!?p> 待寧詠?zhàn)吡耍毫s緊拆了錦囊,卻失望地發(fā)現(xiàn)里面只是一串銅板。她給他煮一碗面,他給她錢,銀貨兩訖,一絲瓜葛都不想有來往。
一個(gè)人悄悄的站在春柳后面,眼神陰騖地看著春柳,一把奪過錦囊:“好個(gè)賤婦,我就說一大清早的不見蹤影,原來是在這里勾引我二弟。只可惜,人家攀上了貴女,瞧不上你這個(gè)低賤的婦人。”
春柳不吭聲,只看著寧峰。
寧峰恨得將錦囊一把扔到地上瘋狂地用腳踩踏著:“賤婦,賤婦!你只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春柳咬著牙,看著他一腳又一腳地踩踏著錦囊。
那只錦囊,漸漸的被踩得面目全非。
她的命運(yùn),就像這只任人踩踏的錦囊,可憐又可悲。
膽從惡邊生,她忽地紅了眼,操起手邊的火鉗,朝寧峰的后背便是狠狠一擊。
寧峰是個(gè)病秧子,身子脆弱得像一張紙,春柳這一擊,他悶哼一聲,便直直地朝前栽了下去。
“?。 眱蓚€(gè)小丫鬟瑟瑟地躲在門邊,看著這可怕的一幕。
春柳忽地清醒過來,將火鉗一扔,趕緊撲上去探寧峰的氣息,卻是探到一手淋淋的鮮血。寧峰,就這樣被她打死了?折磨了她好幾年的寧峰,就這樣死了?可真是冤有頭債有主??!
春柳呆呆地坐在地上,忽地瘋狂地笑起來。寧峰終于死了,她也解脫了!在這個(gè)世上,她無牽無掛,無牽無掛,唯一的遺憾是沒有被人好好的愛過、對(duì)待過……
春柳瘋狂地笑著,哭著,直到寧峰爬起來,滿臉鮮血地盯著她:“賤婦,我要讓你生不如死。”
寧詠有些奇怪,明明昨日萬全作坊死了人,可今兒怎地這般平靜呢?
他的馬車在萬全作坊外待了好一會(huì),看著來作坊做活的工匠陸陸續(xù)續(xù)地來了,大聲說笑,卻是絲毫沒有提起昨日的殺人案。
是他記錯(cuò)了嗎?還是那樁殺人案被人壓了下去?
寧詠有些失望。
難不成宋景行還是有幾分手段的?
他心不在焉地回去上值,才坐下來,就見龔指揮走進(jìn)來,見四下無人,忙低聲問道:“龔指揮,昨日那事……”
龔指揮卻如臨大敵,趕緊朝他噓了一聲:“昨日那事可萬萬不要再提,免得惹禍上身?!?p> 惹禍?什么禍?不就是一樁殺人案,還能殃及自己不成?
寧詠到底是書生,初次混官場(chǎng),在龔指揮面前就是一張純白的紙。
龔指揮憐他是蘇家的女婿,還是低聲告誡他:“那宋工匠,可不是普通人,是奉命來查作坊偷工減料之事的。昨日命案一發(fā)生,上頭就來了人,帶著仵作,連夜將覃指揮的死查得明明白白。原來那覃指揮是自己服毒而亡,與宋工匠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如今作坊里人人都要敬著宋工匠,絕口不提昨日之事?!?p> 寧詠傻了眼。滿腦子俱是那一句“宋工匠可不是普通人”。
他很不服氣,宋景行那樣的人,可不就是普普通通、不起眼的臭工匠,能比他秀才的身份高貴嗎?
龔指揮瞧他傻傻愣愣的樣子,不禁搖搖頭,這蘇家擇的女婿,看起來不如何啊。
他到底還是好心,告訴寧詠更多震驚的消息:“說是因著此事,天家震怒,連夜召見了宋工匠,一直到今兒早晨,宋工匠都沒從宮里出來呢?!?p> 還有這等子事?他寧詠這輩子還沒有見過天家天顏,宋景行竟然見著了?
寧詠嫉妒得脫口而出:“宋工匠那等粗人,見了天家,莫不會(huì)害怕得失儀,惹得天家大怒吧?”
龔指揮蹙眉看著寧詠,搖搖頭:“這我就不省得了。寧手分,我還有事,便先行一步?!?p> 只剩下心不在焉的寧詠。
幸得他還有幾分理智,很快地激勵(lì)自己:宋景行不過是粗鄙的工匠,也能得到天家召見,他寧詠滿腹才華,總有一日,也會(huì)堂堂正正地站在天家面前的。
躊躇滿志的他,抬眼就瞧見宋景行撩起袍角,正欲跨過門檻進(jìn)門來。

二阿農(nó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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