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回 蘇楚(二)
趙錦云還沒有與像蘇楚這般身份高貴的女子接觸過。以前他們康樂坊的小官吏姑娘們相聚,身份最尊貴的也不過是五品官員家的姑娘。只那姑娘,眼睛還長在頭頂上似的??删褪悄前愕娜?,也有不少人去討好呢。
此時見蘇楚溫柔純良,對她并無門第只見,心中早就歡喜得不行。怪不得蘇姑娘會看上寧詠,原來蘇姑娘是個性情溫和的人。
這樣子想的趙錦云,對蘇楚的問詢簡直是知無不言。
她道:“勞蘇姑娘相問,家妹未來的夫婿,的確是這般的人。”
蘇楚溫和地笑著:“趙家四妹妹,倒是毫無門第之見,心胸寬闊?!?p> 趙錦云愣了愣,不省得蘇楚這句話是在夸贊趙錦衣,還是話中有話。
她只笑著:“多謝蘇姑娘夸贊?!?p> 蘇楚拉著趙錦云的手,笑意盈盈:“以后我們便常常走動罷,我是家中獨(dú)女,時常覺得身邊寥寂,無人可說話。以后嘛……有些體己話還是要和閨中密友說的。以后三姑娘便呼我的小名楚楚罷,如此才顯得不生分?!?p> 閨中密友!蘇姑娘竟然承認(rèn)她是她的閨中密友!趙錦云心頭直跳,歡喜得不行:“只要蘇姑娘方便,我自是樂意至極的。楚楚也別叫我三姑娘了,就叫我小云?!卑““?,以后她的臉上有光!
石三郎一直含笑,與寧詠在一旁看著。
作為認(rèn)識將近二十年的好友,各自的妻子相談甚歡,自然是一件歡喜的事。
寧詠則更柔和地看著蘇楚,蘇楚總是出乎她的意料。原以為她方才瞧見趙錦衣,又省得趙錦云是趙錦衣的姐姐,會對趙錦云沒有好臉色呢。果然大門戶人家的氣度,就是不凡。寧詠此刻更是篤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人往高處走這句話,乃是至理名言。
四人又說起婚期的事情,原來蘇楚與寧詠定親后,就欲在三月初八定親的。
趙錦云一臉的惋惜:“與我家二姐姐是同一日婚期,卻是不能陪楚楚出嫁了。”在魯國,相好的小娘子在婚嫁的時候,是可以到對方家中添妝陪伴的。
蘇楚溫柔似水:“那不打緊,自家的姐姐要緊?!?p> 哎呀,蘇姑娘可真是善解人意。
趙錦云此時對蘇楚,已經(jīng)是完完全全的信服了。家中姐妹再多,也比不上一個蘇楚。
蘇楚含笑,轉(zhuǎn)向?qū)幵仯骸疤焐辉缌?,我們還是早些回去罷?!?p> 趙錦云這才想起自己還要替阿娘撿藥的事情,四人匆匆告別,蘇楚會的賬,堅決不要他們?nèi)说腻X。
如此善解人意又大方的蘇姑娘,趙錦云是越發(fā)的喜歡。
想到以后有這么一個身份顯赫的閨中密友,趙錦云越發(fā)的歡喜。
她在想,她如今還沒有出嫁呢,就已經(jīng)能認(rèn)識像蘇楚這般的貴女了,以后借著蘇楚,說不定就能融入貴婦們的圈子,雖說三郎并無入仕之心,可認(rèn)識多一些貴人,只有好處并無壞處。萬一有一日,他就想通了呢?
趙錦云想著蘇楚好處的時候,蘇楚正坐在馬車上絞著帕子,恨聲道:“趙家的小蹄子們,倒是個個都生得好容色?!?p> 丫鬟道:“姑娘莫?dú)猓闶撬齻兩煤萌萆秩绾?,這里……”丫鬟指了指腦瓜子,“好似都不大靈光,且那副攀附姑娘、討好姑娘的嘴臉,著實(shí)叫人作嘔?!?p> 蘇楚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你倒是會說話?!蹦勤w四還有幾分骨氣,那趙三的嘴臉真真是難看。自己家的姐妹,竟然也在外人面前詆毀。幸得她是獨(dú)生女,沒有旁的姐妹拖她后腿。
接下來去哪里呢?
蘇楚瞇著眼:“到宋家去。我蘇家如今有喜事,宋景行是祖父的門生,少不得要幫我操持操持?!?p> 丫鬟在一旁不吭聲。
明明此前姑娘都不惜自降身價,求那宋景行了,宋景行還是狠心拒絕。姑娘……又何必再那人呢?
但她不敢說出口。
風(fēng)雖大,雨卻不大,春雨綿綿,路上行人披著蓑衣匆匆回家。街邊燈籠次第亮起,雨中的京都街道,仍舊是一副繁華的景象。
蘇家馬車到了宋家門前,宋家仍舊是一副低調(diào)的模樣。蘇楚是夜探過宋家的,省得宋家外面低調(diào),里面卻是機(jī)關(guān)暗藏。
當(dāng)初祖父薦舉宋景行,是因?yàn)樗^人的才華。
可他偏瞧不上她,卻瞧上趙四。還是……她要與寧詠定親,他為了氣她,便去曾與寧詠有瓜葛的趙四定親呢?
蘇楚自始至終對宋景行都抱有幻想。她對自己一向是自信的,還是頭一回在宋景行這里栽了跟頭。越是讓她輸?shù)靡凰康娜耍绞欠挪幌?。終有一日,宋景行會發(fā)現(xiàn)她的好的。
丫鬟下車叩門,里面?zhèn)鱽砭璧穆曇簦骸笆呛稳诉甸T?”
丫鬟表明身份,里面的人門都不開:“已是入夜,我家大郎不曾回,蘇姑娘還是家去罷。對了,蘇姑娘的定親宴,我家大郎說了,定會去的?!?p> 去參加是一回事,去操持是一回事。
蘇楚并不急,示意丫鬟回到車中:“再等等。”
丫鬟吃了個閉門羹,對宋家越發(fā)的不滿,但面上卻不露。
然而蘇楚等了許久,眼看夜幕已經(jīng)遮透,宋景行還沒有回。
丫鬟勸道:“老太爺在家中還等著姑娘呢,夜深露重,姑娘還是先回去罷。”
對蘇楚執(zhí)意在熱孝中定親之事,蘇博是有些微詞的。他怕孫女因?yàn)橄霃?fù)仇的事,而匆匆嫁人,誤了自己的一生。
蘇楚回到蘇家時,蘇博正在咳嗽。日頭烈的時候,蘇博的精神便好一些,但一下雨,整個人便萎靡不振。
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滋味,在蘇博心中是一道過不去的坎。
看著祖父的身體日漸虛弱,蘇楚顯得更加堅毅。她將熱茶遞過去:“祖父,待孫女定了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孫女自小便有主意,念書寫字射箭并不亞于普通的男子。可到底是女兒身,他再有權(quán)勢,再受天家寵愛,也沒法讓孫女入仕做官。做女官倒是可以,卻是伺候?qū)m中貴人的。他伴在天家身邊多年,自是最省得,后宮中的斗爭,比起朝野上百官勾心斗角,更來得無聲無息的猛烈。
他若是歸西去,孫女可怎么辦……
蘇楚盈盈笑著:“子清是個有心的,今兒送給祖父的,是一幅春江月夜圖。”
蘇博雖是工部尚書,骨子里卻是個實(shí)打?qū)嵉奈娜?,干了半輩子工程,最喜歡的還是賞畫。
果然,他精神一振,夸道:“你這夫婿,倒是會挑禮物。”寧詠來過蘇家兩回,與他談天論地,倒是個有才華、有抱負(fù)的年輕人。
蘇楚笑吟吟的將畫展開:“那祖父瞧著,子清可是值得托付?”
蘇博沒有正面回答蘇楚,而是細(xì)細(xì)欣賞著畫作:“筆鋒寫意,月兒圓潤,江上小舟,隨波浮沉,好,好!”
蘇楚也不催促祖父回答她的問題,只笑著。
只要寧詠與她成了親,祖父就不可能看著他的孫婿是個白身。
到時候只要她再運(yùn)作一番,寧詠聲名大噪,祖父又獨(dú)得天家恩寵,寧詠再在天家面前展示他的才華,蘇家必然再度名震京都。屆時,她就可以將阿娘順利的接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