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暉大出一口氣：“我從沒見老夫人如此?！?p> 她疾走兩步跟上春曉，附在她耳邊嘆氣道：“只是這事也太突然……?！?p> 春曉蹙著眉加快步伐：“這舌根也是能嚼的？仔細你的皮！”
春暉眉頭一跳，輕拍了下自己的嘴，趕快跟上。
余二郎的媳婦婁式，正從小丫鬟嘴里聽探到的消息。她優(yōu)雅地端起茶盞，正準備好好品一口。
剛聽了個開頭，便手腕顫巍巍地把快送到嘴邊的茶盞放到案上。
四娘子和魏郎君雙雙殞命，這信息量過大，她大腦一時宕機緩不過來。這事在家中是驚濤駭浪不假，但在外人看來卻也不是什么石破天驚的大事。她鎮(zhèn)定下來。
魏郎君的死怨不到別人，有余老大人和這幾位哥哥在，死后的哀榮應該還是有的。婦人懷孕生子時入了鬼門關，雖誰都不愿看到，但其實是概率很大的事。
余家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好好治喪，哦，對了，還有妥善撫養(yǎng)兩人的遺孤余松菡。
婁式理清了思路，剩下的部分就好說了。
她剛緩過來這口氣，就聽外面的小丫鬟通報：“二夫人，春暉姐姐和春曉姐姐來了?！?p> 婁式一聽，趕緊重新坐直了，她身旁的金梅上去迎。
春暉表達了來意，又傳達了二老的意思，最后提醒：“眼下當務之急，是要二郎君前去迎迎小娘子一行?！?p> 春曉則是奉上了一直在老夫人手中的對牌鑰匙。婁式看著那串鑰匙，跟看著燙手山芋沒兩樣。
她是不喜管事的，但看此情景，婆母是準備自此把管家權都交到她手上了。她強笑著接過鑰匙，讓金梅拿了茶果點心招待春暉春曉。
茶點上了桌，婁式便問道：“爹娘身體如何？如此大事，可別驚壞了二老的身子?！?p> 春曉低頭應到：“回二夫人，老太爺無礙，老夫人自是傷心的，但劉大夫來看便已經(jīng)好多了。”
她心中不屑，要是真關心老夫人，方才便問了，現(xiàn)在打個補丁，當誰是傻子呢？
等她們推了點心茶水出了院子，春暉便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二夫人向來是沒心眼的，她只是一時沒想到，你一張臉拉的老長，平白損了人家婆媳情分?！?p> 春曉噘嘴：“我是心疼老夫人?！?p> 春暉嘆氣，闔府都知二夫人不是個能干的，但心思單純，人也和善，這突然讓她當家，三夫人怕是有的氣了。
婁式送走了婆母的心腹丫鬟，心口像壓了一塊大石。
她吩咐小廝：“去武場把祥哥找回來?！彼峙ゎ^對另一小廝道：“給他收拾收拾，讓他回府帶上人，就即刻去迎他妹妹?！?p> 她話音還沒落，通傳的丫鬟又進來，低聲道：“二夫人，三夫人來了。”
婁式嘆的一口氣頓到了半路，她瞥了一眼涼透了的茶，她才泡上的陽羨茶啊，還沒來得及喝上一口呢。
她看著陸氏鵝黃色的羅裙出現(xiàn)在門口，立刻笑道?！暗苊脕砹?，快，金梅，把茉莉茶端出來，再添上冰糖。”
剛說完，她自己先覺得口干舌燥，接過丫鬟遞來的茶，思考著怎么不失體面地喝一大口。
陸氏不緊不慢地走過去，坐在她下首，撫了撫裙子上的菊花紋樣，心中嗤笑，婁式前后不過接了幾個消息，少喝一口水，便如此不當事。但她面上絲毫不顯，還是笑吟吟的。
“二嫂最疼我，知我愛吃甜的?！彼恿瞬?，看婁式喝夠了，自己也在茶盞邊上碰了下嘴唇，意思意思。
她自然地將面色轉為憂慮：“方才得知春暉春曉姑娘都來了，也不知婆母有何吩咐。二嫂要有用得著，我自是無不從命的?！?p> 婁式挑重要的簡略與她說了，然后與陸氏一起拿手帕抹眼淚。
“這等大事交到我手上，這可如何是好，到時候是少不了弟妹幫忙了?！?p> 陸氏心中一沉，自己比婁式管家得力多了，大嫂早已隨大哥上任，婆母也深知家中兩個兒媳的性子，明明這幾年，已經(jīng)屬意她管理庶務，現(xiàn)下卻又把如此要事交予二嫂去辦……
陸氏心中百轉千回，但還是與婁式敷衍了兩刻鐘，才起身回院。
這下終于清凈了，婁式伸手扶住金梅，茶也不吃了，轉身就回了內室，她得躺著緩緩。
她平日里，不是喝茶論道，就是練字畫畫、調脂抹粉，實在是很少接觸這些庶務，連兩個孩子也是放養(yǎng)式管教。
弟妹愛管家，她是求之不得的，只是不知婆母這番安排的意圖。她看了眼正房的方向，決定還是多去請教婆母。
正房中的氣氛正沉悶無比，二老誰也不愿開口。
兩人都僵了一陣，最后還是余老大人打破了沉默。
“喪事要簡辦。”
他的喉嚨很是干澀，“輝郎這次雖是因公殉職，但既未能安撫好流民，丟了性命，即使官家撫恤，也只是念他的苦勞。”
老夫人只一味垂淚。
好一會兒，她緩勻了氣息：“菡娘便養(yǎng)在我這里吧。”
余老大人抬眸不語。“幾個舅舅舅母，都是隔了房的，表兄姐也沒和她呆過幾年，她即使病愈，也需好好養(yǎng)著?！?p> 倒不是她信不過幾個兒子兒媳，但是親兒女和隔了層的余松菡，孰輕孰重？她還是心有戚戚，怕有人怠慢了四娘唯一的骨血。
余老大人哼了一聲表示反對?！拜漳锊艓讱q，我們還有幾年好活？過幾年不說護她，連自己的傍身都要考慮?！?p> 他看老妻不甘心，接著道：“她年紀還小，養(yǎng)幾年也就養(yǎng)出感情了，這從小養(yǎng)在身邊，和中途被塞進個半大孩子，哪個是真對菡娘好？”
他又瞥了一眼老妻：“這次點了二媳婦，不也是想讓她當菡娘的靠山？”
老夫人已被說服，但嘴上還硬：“都是你有理，我只是舍不得我的親親外孫女，二媳婦是個良善的，有她照應我還放心些。”
她提出要求：“至少她病好之前，還是要我親自看著才放心?！庇嗬洗笕祟h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