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熊熊燃燒的火堆之中,有什么東西突然爆炸了,卷起滾滾熱浪,火舌鉆了出來,直撲我和周敦!
是打火機?
不…不對…我騰騰騰后退幾步,就看見那正在壁爐內(nèi)熊熊燃燒的箱子表面竟隱約凸出了一張人臉!
大概是高溫把材料給烤軟了吧,那臉從箱子上一個模糊的圖案開始越變越立體,就好像箱子的表皮不是金屬制品,而是一塊柔軟的布,底下有張人臉正想鉆出來,在那五官的位置上勒出了相應(yīng)的痕跡。
“我就知道?!?p> 周敦跟著我后退,嘴里嘟囔了一聲。
“做好準(zhǔn)備,要來了!”
什么要來了?
還沒等我開口問,又是一波令人窒息的熱風(fēng)迎面吹來,我瞇起眼睛好,好不容易挨過去,就看見有什么東西從爐子里飛了出來。
“艸!”
那竟然是一顆冒著黑煙的腦袋!
明明都飛出爐子,飛到我和周敦跟前了,但那腦袋卻依舊沒能突破箱子的表皮,像穿著怪異的橡膠人頭套,腦袋后面則連著一根長到不可思議的脖子,上面同樣覆蓋著一層屬于箱子表皮的淺灰色,另一頭直插到火焰里。
“打它啊!愣著干嘛呢!”
周敦面露兇色,掄圓了火棍,重重地砸在那腦袋的面門上。
我被這超現(xiàn)實的一幕震懾住了,被他一吼才反應(yīng)過來,也抄起火棍向那腦袋攻去。
“啊?。。?!啊啊啊啊!”
呯!咚!哐!毆打的聲音不絕于耳,在我和周經(jīng)理輪番進攻下,那腦袋終于慘叫一聲縮回了火焰之中。
“啊啊啊?。【任野≈芏?!啊啊啊啊啊!”
令人于心不忍的慘叫聲又持續(xù)了大約兩三分鐘左右,隨著火焰漸漸熄滅低了下去,等到壁爐內(nèi)重歸于平靜,那個箱子也徹底化為了灰燼。
…
……
“結(jié)…結(jié)束了嗎?”
動靜消失了半晌,可我仍不敢輕舉妄動,還是周敦率先走到了壁爐前,將火棍伸了進去,扒了扒剩下那攤黑乎乎的東西,然后他長吁一口氣,將火棍放回了旁邊的架子上。
“呼…”
見狀,我手中的火棍幾乎是立即就脫手了,咣當(dāng)一聲掉在了地上,剛才的那顆怪腦袋堅硬異常,敲了它那么多下,早就震的我虎口發(fā)麻,總算不用繼續(xù)硬撐了。
不止是我,周敦也累的夠嗆,他直接席地而坐在壁爐前,胸前一起一伏,緩了好一會。
唉,今天可真是邪門的一天啊,剛回到樂園就遇到這種驚喜也太刺激了吧…
我眼前發(fā)黑,知道自己好日子到頭了。
“…周經(jīng)理,我說,就是那個…季經(jīng)理他不會回來了吧…?”
壁爐內(nèi)安靜下來后,難受的沉默一度彌漫在我和周敦之間,我不知道周敦還想在這地下辦公室呆多久,反正我是一分鐘也不想多呆了,于是試探著和他搭話,他不發(fā)話我也不能走啊。
“不會了,他回不來的,這個辦公室只是入口,卻不是出口,整個游樂園,既是入口也是出口的地方,只有那一個…你明白了嗎?”
我點了點頭,心說管它出口入口呢,趕緊撤吧,經(jīng)歷了這么一遭,總覺得繼續(xù)留在這個詭異的地方還會有其他幺蛾子等著我。
“周經(jīng)理,既然事情已經(jīng)完了,那咱們可以回地面上去了嗎?”
我終究還是忍不住了,決定和他直說。
“啊啊,是的,可以回去了?!?p> 周敦嘴上那么說,撐著地板站起來后腳底板卻跟黏在地上一樣,一動不動地站在壁爐前,眼神發(fā)怔,似乎是陷入了某種遠久的回憶。
“周經(jīng)理?你不是說要走嗎?”見周敦不動,我只好走到他身邊提醒他。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人…”他突然開口說到。
“?。俊蔽毅读艘幌?,周敦這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在和我說話?
“他曾是樂園的英雄…能為了我們毫不猶豫地奉獻犧牲自己的一切?!?p> 咦,他是在說季經(jīng)理?
“真的假的,看著不太像呢…”我就當(dāng)他在跟我說話了,反正這里也沒有別人。
“不太像嗎?”周敦露出了一絲苦笑。
那可不是么,我心說你看看季經(jīng)理那憋屈樣,雖不知到底咋回事,但他明顯就是“被自愿”的吧,你是當(dāng)年的親歷者,具體啥經(jīng)過,你不該比我更清楚?
“唉,”周敦用疲倦的眼神側(cè)頭看了我一眼,重重地嘆了口氣:“人要挺身而出做英雄,往往只在一念之間,到了危機關(guān)頭,真正留給人思考要如何抉擇的時間也就不到一秒鐘…”
“可是假如把那用來抉擇是否犧牲自己的一秒鐘時間放慢到無限長呢?”
“然后,在那無限的一秒鐘內(nèi),讓那位英雄看到自己的未來,葬禮上悲痛欲絕的家人,分崩離析的家庭,一夜白頭的父母,還有不知所措的孩子…你說,這世界上的英雄要是在臨死前都能完全預(yù)見自我犧牲的后果,并有充分的時間去考慮,他們還會毫不猶豫地為了那一刻的上頭犧牲自己嗎?”
“你剛剛那個“被自愿”說的很有意思,沒有了解到事情全貌就做出的決定,真的能叫做自愿嗎?”
“哈…”
周敦苦笑了一聲:“不過這些都是馬后炮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啊,有時候人得到什么結(jié)果也由不得自己?!?p> “沒有雷霆手段,莫行菩薩心腸…!不然這就是下場…!你多學(xué)著點…”
周敦低頭看著腳面,語氣很像是自言自語,似乎根本沒指望我能和他對上暗號。
“就這樣吧…就這樣吧…”
說完,他撇下我,徑直走向了門口。
呃,我站在原地,不知道說什么好,咋還突然哲學(xué)起來了…?
有點矯情...
這就叫物傷己類,兔死狐悲么?
看來季柳青的到來多少還是刺激到了周敦,不然我還以為他心中毫無波瀾哩。
所以他說的這番話是個什么意思?
很多人自我犧牲的行為并不是深思熟慮的結(jié)果,只是一時沖動,事后一定會后悔?
他這種理論要是傳出去了,怕不是很多英雄的家屬都會覺得受了侮辱吧。
我望著周敦的背影,心中莫名不爽,明明就是歪理邪說,他是怎么凹出這種“終究還是一個人背負(fù)了所有”的奇怪感覺的啊…
虛偽的家伙,不然季經(jīng)理在的時候咋沒見他可憐對方...
當(dāng)時嚷嚷著說人家自愿,這會功夫又知道人家不是“完全自愿”的了,簡直反復(fù)橫跳啊這人…
...
“對了,你知道這回季經(jīng)理為什么會來找我嗎?”
在上樓梯回去的過程中,周敦冷不丁地突然回頭問了我一句。
咕嚕,我喉頭一顫,話題終于還是回到我身上了。
“…”
我的嘴唇發(fā)干,一時語塞了,瑪?shù)?,該不會還真的是為了我冒充他的事回來的吧?我是不是捅出來個比想象中還要大的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