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劉一刀一邊說一邊還有些懊惱,總覺得自己哪沒說好,沒說到位,早知道平日里就該多去那天橋底下聽聽先生說書。
這到了關(guān)鍵時刻,書到用時方恨少,一句牛逼真不夠用。
果然,對面的衛(wèi)將軍聽著他這一番滔滔不絕的描述,一愣一愣的,臉上神色復雜,透著一些懷疑,激動的喊了一聲:
“騙人的吧!”
然后反應了過來,連忙捂著嘴,低聲說道:
“我不是說咱們王爺不厲害,可……可你說的也太夸張了?!?p> 聽到他質(zhì)疑的話語,劉一刀痛心疾首的捂著胸口:
“你懂啥,王爺那叫深藏不露,不追名逐利,就算被天下人誤會是一個紈绔,也毫不在乎,這次要不是為了這滿城的百姓,我也發(fā)現(xiàn)不了啊……總之,咱們王爺那絕對是天神下凡?!?p> 說話間,朝著正殿努了努嘴,小聲說道:
“你瞧瞧王爺,就是今日消耗過大,所以此刻才會昏迷不醒。”
正在里頭呼呼大睡的楚乘龍,就這樣,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關(guān)于他是天神下凡的傳說已經(jīng)在這遼海城的街頭巷尾流傳甚廣,都已經(jīng)有了向外飛速擴散的趨勢。
這次楚乘龍又在床上整整昏睡了兩天,門外的兩位倒也不敢前去打擾,好在剛剛鎮(zhèn)壓了叛軍,還有許多事等著他們處理,而且一點也不耽誤,這兩人一閑下來就坐在門口等著,不過兩個晚上的功夫,兩人已經(jīng)成為無話不談勾肩搭背的好兄弟。
楚佑騎這個沉默寡言的,每日就抱著長劍守在門口。
“來人,備水。本王要沐浴?!?p> 一道略微沙啞,卻十分熟悉的聲音從里屋傳出,站在門外的三人皆是一陣激動。
楚佑騎抱劍回答道:
“是!”
毫不夸張的說,楚乘龍是被自己熏醒的,三日未曾洗漱,他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透著一股發(fā)酵的酸味,真是一刻鐘也忍不了了。
前前后后換了兩桶水,楚乘龍舒舒服服的洗漱了一番,換了一身月色廣袖華府,才開門而出。
下人將熬好的肉糜粥送來,正溫熱著,一起送來的,還有一疊牛肉酥餅。
油炸的酥香里透著一絲牛肉的咸香,讓餓了三天肌腸轆轆的楚乘龍頓時胃口大開。
“王爺萬安!”
“起來吧!”
楚乘龍坐在一旁的石椅上,手持湯匙輕輕的攪動著手中的肉粥。
旁邊的三人,雖然有許多事想要向楚乘龍稟報,可看著楚乘龍正在用餐也不好多說什么,安安靜靜的在一旁等。
不過一柱香的功夫,楚乘龍放下手中的湯匙,接過一旁侍女遞過來的濕手帕,輕輕擦了擦嘴角,眼神輕瞟,朝著幾人詢問道:
“怎么樣?楚巒抓到了嗎?”
聽到楚乘龍詢問,楚佑騎連忙跪下請罪。
“回王爺,屬下帶著黑騎將方圓五十公里都翻了個遍,卻沒有找到安國王的蹤跡,想來已通過其他辦法逃離北境了,還請王爺降罪?!?p> 那這話的楚乘龍卻是一副早有準備的模樣,揮了揮手,讓楚佑騎先行起身。
“無妨,本王早就猜到了,他不過是五萬精兵,在這北境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楚巒,是一個聰明人,他對著遼海城圍而不攻,其實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是舍不得這五萬精兵,想尋個辦法將人帶回西邊去罷了?!?p> 一提這五萬精兵,衛(wèi)將軍立刻小心地開口詢問道:
“這五萬精兵除去折損的也還有四萬八千余人,不知王爺如何處置這些人?”
衛(wèi)南瑞幾天內(nèi)將這五萬精兵摸了個透,確實是塊難啃的骨頭。
他們大多都是西邊的部族中人,有些甚至還不會講官話,習俗更是與他們大相不同,更何況他們的家人妻子,都還在西邊。
若是放了吧,等于放虎歸山,留著吧,這么多人吃喝住都是個問題。
收編吧,到底是風俗習性皆不相同,若將它們都放到一個部隊中,又怕他們造反,若是原地拆散,又怕他們呆不住逃跑。
這幾天可是將衛(wèi)將軍的頭發(fā)都愁掉了好些,養(yǎng)著這些白吃干飯的,還很能吃,當真是有苦難言。
楚乘龍聽著衛(wèi)將軍的抱怨,曲起的指關(guān)節(jié)輕輕地敲在石桌上,發(fā)出噠噠的聲響,腦中正在飛速的思考著。
西境皆是游牧的少數(shù)民族,生活習性,宗教信仰,語言文化皆與他們中原不大相同。
可那是南唐的國土,絕對不能落入楚巒那個叛賊的手中。
“這樣不急,下午本王隨將軍去看看,再做決定?!?p> 等到幾人商議完手中軍務,已經(jīng)是晌午了,以下的丫頭也前來詢問是否要傳膳。
楚乘龍早晨吃了肉糜粥,此刻也有些餓了,便吩咐底下的丫頭傳膳,隨便多備幾副碗筷,留三人一起用膳。
因為地質(zhì)和風俗的關(guān)系,這邊的飯菜多少擺盤簡單,更多注重份量。
但那太守害怕王爺用著不習慣,特地請了城中鼎香樓的大師傅掌勺。
鼎香樓是中原來的飯店,菜品經(jīng)過改良,既有北境的風味,也帶著中原地區(qū)的精致,楚乘龍還是比較喜歡的。
涼拌牛腱子用香料一拌,再裹上一層薄薄的紅油,一股香酸辣的風味一下就沖進了幾人的鼻尖。
紅燜野兔油光發(fā)亮肉質(zhì)緊實,一大盤切的薄薄的醬牛肉,幾片挽成一小朵花看著也是賞心悅目。
在醬汁中慢燉出的四喜丸子,面上薄薄的掛著一層蜜色的醬汁,配著一些虎皮狀的雞蛋,一看這就是一道耗工時的菜。
幾位滋補的中藥熬制的牛骨湯,散發(fā)著一股無法形容的香味。
今日的主食配的是烤薄餅,卷上大塊的牛肉,以及一些清爽的小菜,在沾上那配好的醬料,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丫鬟們一邊介紹一邊將食盒中的菜,一道道的擺排規(guī)整。
衛(wèi)將軍和劉一刀,就兩眼發(fā)直的盯著這桌飯菜,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可到底還是記著規(guī)矩的,組織還沒先動筷,他們也只敢一臉期待的看著。
楚乘龍像是瞧出了他們的想法,率先吩咐底下的丫頭給自己盛了一碗湯。
桌上的眾人見狀也只敢給自己盛了碗湯,非得等楚乘龍用過菜,他們才敢動筷。
楚乘龍用膳向來精細,可今日不知是餓久了的緣故,還是看著他們的吃相特別下飯,倒也多用了些。
今日的午膳是一點也沒浪費,衛(wèi)南瑞和劉一刀吃到最后都恨不得舔盤子。
一個個頂著圓鼓鼓的肚,最后還要了碗湯填填縫。
休息了片刻,眾人就起身陪著楚乘龍前往城外查看那些俘虜。
因著此次的俘虜實在是有些過多,且不知為何一個個都無比的配合。
衛(wèi)南瑞倒是省心了,干脆是圈了塊地在四角插上軍旗,由這三對人馬交替著換崗守著。
看到這一幕的劉一刀,甚是擔心,悄咪咪的拉過自己的好大哥說著。
“一個多少有點不稱職了吧,這沒欄沒鎖的也就罷了,連手腳都不給捆上,這萬一出了事,你可怎么辦呀?”
知道劉一刀也是出于好心的提醒,衛(wèi)南瑞也不惱,拍著他的肩膀,小聲的解釋著:
“老弟,你是不知道,還真沒那必要,這群人也不知是怎么了,比我手底下的兵都聽話?!?p> “而且你別看這好像防范的甚是簡單的模樣,其實哥哥我呀,是外松內(nèi)緊,這暗處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呢,放心好了,絕對是跑不掉的。”
聽到這回答,劉一刀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這行軍打仗,最忌諱指手畫腳,自己還真是急昏了頭。
“你瞧我,也是瞎著急了,我想著的事,哥哥你又怎會疏忽了。”
衛(wèi)南瑞自然也不是斤斤計較的人,闊氣的一笑而過。
“哈哈哈!”
一陣竊竊私語的時間,一行人已經(jīng)走到跟前。
卻不想還不等楚乘龍開口說話,對面的那群俘虜,竟然齊刷刷的單膝跪地,右手緊緊貼著,左胸口低著頭,朝著楚乘龍一陣大禮參拜。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也是讓楚乘龍半天沒緩過神來。
歪著頭好奇的看下一旁的衛(wèi)南瑞,眼神中帶著一絲詢問。
“這是怎么回事?”
看守他們這么多天的衛(wèi)南瑞也是一愣,聽著楚乘龍的詢問,很快就反應過來,看了一圈,揪起一個會講官話的俘虜,詢問道:
“你們這是做什么呢?”
那人還是一臉恭敬的行著禮,只是微微抬頭,望著楚乘龍的目光里帶著不能褻瀆的恭敬。
“我們在朝拜天神,愿神明向我們賜福?!?p> 聽到這話的衛(wèi)南瑞,忽然才想起這幾日劉一刀對自己的講的,沒想到??!
自己還以為他多少是有些拍馬屁,可此刻就連敵方俘虜,也是這一套說辭。
由不得他不信了,再轉(zhuǎn)頭望著楚乘龍的目光也多少帶上了些許敬畏。
得到這個回答的楚乘龍卻是滿臉的黑線,但轉(zhuǎn)念一想,按著他們從小刻在骨子里崇尚神明的風俗,或許可以……
內(nèi)心之中,一個計劃油然而生,或許借力打力也不錯。
隨即,朝著一旁的衛(wèi)南瑞吩咐道。
“這些人,好好的看著,本王自有大用。”
說完便朝著還跪在地下的俘虜們說道:
“爾等皆為我南唐子民,本王定然會護佑爾等!”
在一陣陣的感謝聲中,楚乘龍轉(zhuǎn)身回府。
卻不料,剛到太守府門口,只見一護衛(wèi)卻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見到楚乘龍回來,更是馬不停蹄地迎了上去。
“王爺,京都右相八百里加急傳來的文書,已經(jīng)放在王爺?shù)淖郎狭??!?p> 聽到這話的楚乘龍自然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連忙將手中的韁繩交給了一旁的下人,步履飛快地朝里走去,一把抓起折子攤開查看。
【王爺萬安!今日清晨剛從西邊傳來新消息,南安王割據(jù)三州,自立為王,國號西唐?!?p> 【前大玄國余孽,賊心不死,趁亂占據(jù)南海一代,宣布復國,朝中人心浮動,還望王爺早些回京主持朝政?!?p> 右相迫切的語氣,透過這一紙急書,破空而來。
楚乘龍當即下令,命令衛(wèi)將軍將這些俘虜悄悄押解回京,吩咐楚佑騎準備快馬輕裝上陣,連夜啟程回京。
回到京都之時,已是十日以后的深夜,雖然已經(jīng)宵禁,但好在這京都無人不識得南唐王的這張雋秀非凡的臉。
王府之中,老管家估計著自家王爺也就這一兩日便會到,堅持守在門廳等著。
他在這王府中勤勤懇懇了一輩子,這小王爺是他打小看著長大的,早已將這小王爺看作自家孩子。
這是他第一次領(lǐng)兵打仗,本想跟在身邊伺候著,可王爺卻擔憂他的身子,受不了那一路的舟車勞頓,就將他留在了王府之中,在邊關(guān)多年,他哪能不知戰(zhàn)爭的殘酷,自然要第一眼確認自家小王爺是否安好。
好在夜半三更,只聽外頭的打更人剛敲了三下挷子。
一個馬蹄聲就從遠到近的傳來,本有些困倦的老管家,立刻就打了一個機靈。
拿上一旁放著的一件銀白的披風,朝著門口迎去。
果不其然,老管家一出門,正瞧見自家王爺從馬上。
十一月的天,盛京雖然說還未下雪,可夜里那刺骨的寒風,也是能凍到人的骨子里。
老管家看著自家王爺單薄的衣裳,立刻就將手中銀白的披風緊緊的圍了上去。
一邊圍一邊還絮叨著:
“這佑騎是怎么照顧的王爺?這么冷的天也不曉得給王爺多備件衣裳。”
其實,修煉至此的楚乘龍,哪里是這嗖嗖的冷風就能凍著的,看著老管家一臉慈愛的目光,到底還是小心的,攏了攏衣裳。
“林伯也別怪佑騎,這一路上軍事繁重,他也是不容易。”
正在林伯的身后朝著洛華院而去的楚乘龍,看著府中熟悉的景色,忍不住感慨道:
“這出門一段日子,深覺還是在家好呀!”
遠遠的望去,洛華院此刻還是燈火通明,幾人走進去,只見洛華院中的大丫頭春綠,早早的就帶著院中的下人,在門口候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