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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凰

蜉蝣

永凰 戌晨 4417 2022-06-05 16: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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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050年6月17日。

  BJ時間16: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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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駒過隙,窗間過馬。

  立夏的午后,空氣難得的干爽,清風(fēng)徐徐。

  栽在學(xué)樓旁的榆綠樹隨風(fēng)搖曳,樹枝把陽光割的支離破碎,宛若點點碎金。粉紅的櫻草花趁著最后的時節(jié)沿路怒放,一眼望去,青春四溢,艷麗含羞。

  一枚榆綠葉脫離了枝干,在空中乘風(fēng)飛舞,打著旋兒飄進(jìn)象牙塔,不偏不倚地落在少年平攤的書上。

  少年眉眼狹長,形如柳葉,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身上帶著一股渾然天成的溫雅氣質(zhì)。

  他捏起扁平的榆綠葉,歪頭打量了一番,隨后揚了揚嘴角,輕輕將其夾進(jìn)書中,轉(zhuǎn)頭望向窗外。

  剛下了一陣小雨,天色放晴,偌大的操場上都是成雙成對的情侶,偶爾有自律的大學(xué)生跑過;林蔭下,同寢的哥們?nèi)宄扇?,閑聊談笑,怡然自若。

  清涼書香與青春活力一處,蔚然生機。

  “前林夏雨歇,為我生涼風(fēng)”

  可惜有人無福享受。

  一念至此,楊帆淡淡一笑,回頭看向身邊昏昏欲睡的友人。

  線條分明卻柔和的側(cè)臉,鼻梁挺拔,白皙平滑的皮膚,一雙劍眉藏在碎發(fā)下,雙眼微瞇著,腦袋一點一點,看得出在頑抗困意。

  講臺上,老先生滔滔不絕地講著枯燥的飛行器工程理論,臺下大部分學(xué)生都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正在此時,老先生忽然停下授課,清了清嗓子,藏在老花鏡后的眼珠子無意間往靠窗的位置一掃——

  楊帆反應(yīng)迅速地抓住友人的后脖領(lǐng)子,在他即將被發(fā)現(xiàn)的前一秒,“刷”的一聲拎小雞似的連人帶著上半身提了起來。

  友人倏地驚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杏目圓睜,老先生的眼神恰巧掃過,不可避免地與其對視。

  老先生愣了愣,心中納悶:這孩子眼珠子瞪那么大干嘛?我有這么可怕嗎?

  好怪,再看一眼。

  友人的臉因缺氧漲成了豬肝色。

  老先生恍然,心里一陣欣慰:瞧瞧這滿眼的求知欲!瞧瞧!此子未來必成大器,航天事業(yè)后繼有人啊......

  “......放......放手!”友人憋紅了臉,拍著自己的脖領(lǐng)子,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

  楊帆微笑著松開了手。

  李起航揉著脖頸如釋重負(fù)地松了口氣。

  “李起航,你來回答一下這道題!”

  李某嚇得虎軀一震,下意識站了起來,估計是剛睡醒,完全沒聽清后半句說了什么。

  在老先生期待的注視下,李起航悄悄往楊帆的位置歪了歪身子,蹙眉問了一句:

  “這老頭叫我干嘛?”

  楊帆一臉燦爛,壓低了聲音偷笑道:“叫你擦黑板,沒看到他正在收拾東西嗎?”

  李起航看看剛彎下腰東翻西找的老先生,點了點頭,大步流星地往講臺走去。

  此時正在專心尋找尺規(guī)的老先生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滿眼求知欲”的學(xué)生徑直走到了他身旁,抄起桌上的板擦朝著寫滿公式的黑板振臂一揮——

  板擦在一堆密密麻麻的數(shù)理公式中央留下一道干凈的、近乎完美的弧線。

  時間凝固了兩秒,交織在李起航身上的視線情感極其復(fù)雜,狂喜、驚訝、憐憫以及......憤怒。

  李起航麻利地擦完整面黑板,隨手把板擦一扔,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轉(zhuǎn)過身,老先生正站在身后,手里拿著三角板,吹胡子瞪眼地看著自己。

  李起航:“?”

  午后三點整,象牙塔內(nèi)傳出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喝:

  “李——起——航?。?!”

  。

  。

  日近黃昏,斜陽殘月各居一隅,一個等待落幕,一個靜候黑夜。

  如果仔細(xì)看,會發(fā)現(xiàn)日月中心還有一顆很小的白點,宛若耀星。

  教導(dǎo)主任辦公室門口,楊帆叼著根棒棒糖靠在墻上,戴著耳機,腳跟踩著節(jié)拍,百般無聊地等候著。

  四點五十九,一具“尸體”準(zhǔn)時從辦公室飄了出來。

  楊帆一瞥,差點被棒棒糖噎死。

  李起航頂著凹陷的眼窩,一臉倦容,一副腎虧的模樣。

  “不是......你給主任嘎腰子了??”楊帆憋著笑,說話都走氣。

  李起航怒目而視:“還不是因為你......老子遲早哪天要把你丫做了!”

  楊帆噗嗤笑了出來,變戲法似的掏出一根棒棒糖,求原諒般的遞給李起航。

  李起航毫不客氣地塞進(jìn)嘴里,一邊狠狠瞪了他一眼,一邊出氣似的把硬糖咬的“嘎嘣嘎嘣”響。

  兩秒后,嘎嘣聲截然而止。

  楊帆:“怎么了?”

  李起航一副便秘的表情,苦著臉說道:“嘣到牙了?!?p>  前者頓時笑得前仰后合。

  日光洋洋灑灑,遠(yuǎn)方的地平線一片金黃,露出半輪紅日。

  李起航長舒一口氣,臉色稍稍緩和,上眼皮一垂,又恢復(fù)了倦懶的表情。

  他長得不丑,甚至可以說是英俊,但又不是純粹的英俊,整個人骨子里透著一股詭異的孤冷,頗有“不食人間煙火氣”的味道。

  更何況身旁還帶著一個整天笑瞇瞇的掛件.......

  倆SB一并肩,一個笑靨似火,一個孤寂如霜,反差感巨大。

  ......

  校園的某處,一個學(xué)長正熱情地給剛?cè)雽W(xué)的學(xué)弟介紹校園。

  “學(xué)長,在學(xué)校有什么要注意的嗎?”學(xué)弟咬著鉛筆,不經(jīng)意的問了一句。

  “???”學(xué)長愣了愣,沉思了兩秒,一臉嚴(yán)肅地回答道:“在這所學(xué)校,有兩個人你千萬不能惹?!?p>  “誰???”

  “一個笑面虎,一個懶羊羊。”

  “?。??”

  學(xué)長突然看向了不遠(yuǎn)處,校門口,兩個身影正互相拌著嘴走過。

  他瞇了瞇眼,對學(xué)弟囑咐道:“你記好了,這倆人一個是航天系的楊帆,還有一個......”

  他頓了頓,仿佛想起什么可怕的事,咽了咽口水繼續(xù)道:

  “還有一個,是天文系的李起航?!?p>  ......

  黃昏把二人的影子拉得老長。

  由于家庭的原因,二人并不在學(xué)校住宿,而是在學(xué)校附近有自己的居所。

  李起航挎著副批臉,摸了摸癟下去的肚皮,扭頭看向楊帆。

  后者金光迎面,神態(tài)自若,細(xì)長的眼角微微翹起,好不愜意。

  “喂,晚上吃什么?”

  “看你啊?!睏罘Σ[瞇地回復(fù)。

  “......”李起航白了他一眼:“我要知道還問你?”

  楊帆笑得更開心了:“我也不知道啊。”

  李起航忍住想罵娘的沖動,看向路邊的便利店。

  “等我?!?p>  “行?!?p>  楊帆走到巷口,靠著墻角歇息,目視著李起航的身影在店內(nèi)穿梭。

  突然間,他若有所覺地回過頭,看向他們來時的方向。

  黃昏撒下,街道的盡頭,一個面容姣好的少女揮舞著手臂向楊帆跑來。

  少女穿著傳媒大學(xué)的校服,身材窈窕,不施粉黛,星目薄唇,瓊鼻柳眉,五官看著舒適,黃昏在她身上鍍了一層淡金。

  楊帆似是認(rèn)識這個少女,揚手招了招:

  “小光?!?p>  “師傅!”

  少女跑至身前,微微有些氣喘。

  楊帆淡笑著頷首回應(yīng)。

  “咳咳~”少女清了清嗓子,拿出一個小冊子,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還是老樣子,五道題,答錯一道都要請我吃飯哦?!?p>  楊帆靠著墻壁攤了攤手,一副“我無敵你隨意”的吊樣。

  “第一道:人造衛(wèi)星運動軌道大概分為?”

  “根據(jù)衛(wèi)星的任務(wù)要求應(yīng)區(qū)分為低軌道、中高軌道、地球同步軌道、地球靜止軌道、太陽同步軌道、大橢圓軌道以及極軌道。”

  “火箭按用途分為哪幾種?”

  “衛(wèi)星運載、布雷、氣象、防雹等等及各種軍用火箭?!?p>  “如何看待阿爾法空間站?”

  “這個啊......阿爾法空間站是由16個成員國共同參與,是當(dāng)初規(guī)模最大、耗資最多、技術(shù)最復(fù)雜的太空工程,不過時至今日,零號在各個方面已經(jīng)領(lǐng)先阿爾法很多了?!?p>  楊帆神態(tài)坦然,對答如流,無論主觀客觀都能給出教科書級的答案。

  少女不禁有些泄氣:“不是吧師傅......這么偏都答得出來,就沒有題能難住你嗎?”

  楊帆笑容更盛,說道:“別灰心啊,說不定下道我就答不上來了呢?”

  “emmmm....”少女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忽然狡黠一笑:“第四題,如何看待廣寒零號?”

  楊帆一頓,心中了然:這丫頭絕對是臨時改題目了。

  他沉吟良久,最終感嘆了一聲:“它是人類天文史上的一個里程碑,一個受千萬人敬仰的奇跡?!?p>  “嘻嘻,師傅你輸了!”少女俏皮一笑,得意地昂了昂頭。

  楊帆也樂了:“傻丫頭,這是主觀題,對一分也是對??!”

  少女一愣,還沒高興多久,臉上青紅了一陣,突然覺得對方好有道理。

  楊帆笑呵呵地說道:“丫頭,又要欠我一頓飯哦?!?p>  “不行!”少女氣急,臉漲得通紅,道:“還......還有最后一道題!”

  “行啊,你問吧?!睏罘p手抱胸,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嗯......內(nèi)個......”少女不好意思地扯著衣角,猶豫了好一會兒,三分羞澀七分期盼地問了一句:“內(nèi)個,起航學(xué)長喜歡什么樣的女生???”

  楊帆:???

  “啊啊???”

  楊帆表情像給“小男孩”炸了一樣瞠目結(jié)舌,腦子一時轉(zhuǎn)不過來,呆呆地望著少女。

  “哎呀師傅你快點說??!”少女著急地直跺腳,眼神時不時飄忽。

  楊帆看了看自己的徒弟,又看了看便利店門口的李起航,后知后覺地明白了什么。

  “wok,丫頭,你該不會是想追.....”

  “師傅!!”少女氣鼓鼓地嘟著嘴瞪楊帆。

  楊帆乖乖閉了嘴。

  半分鐘后,他舉起了白旗:“行了丫頭,你贏了?!?p>  少女撅了撅小嘴,似是有些不高興。

  此時正在前臺結(jié)賬的李起航突然打了個寒蟬,疑惑地抽了抽鼻子。

  楊帆看著少女嬌怒的樣子,不免一陣好笑,伸手揉了揉少女的頭發(fā):

  “好啦,別不高興了,這真不是我不告訴你,關(guān)鍵是......”

  楊帆抬頭,李起航正好付完賬走來,他沉吟一聲:

  “關(guān)鍵是,即使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我也摸不清他的喜好啊......”

  少女依舊沉著臉瞪楊帆。

  楊帆心里苦笑,自己這是犯了什么天條,一天要被兩個人來回瞪視。

  他低頭想了想,展顏一笑:

  “不過,你要是認(rèn)真的話,我倒有個辦法?!?p>  少女星目一閃。

  楊帆俯首在少女耳邊悄聲耳語了幾句,少女的眸子愈發(fā)亮了起來。

  “當(dāng)真?”她一掃之前的悶郁,興奮地問道。

  楊帆溫和一笑,點頭道:“師傅什么時候騙過你?”

  “哈哈,師傅最好了!”少女頓時喜笑顏開,撲上去給了楊帆一個大大的擁抱。

  楊帆暗暗翻了個白眼,不高興就瞪我,高興就叫師傅,我是收了個什么玩意兒啊......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趕緊回去吧?!睏罘p輕推開她,習(xí)慣地揉了把少女的腦袋,說道。

  “略~”少女調(diào)皮地做了個鬼臉,隨后背起書包,蹦跳著向楊帆揮手告別:“師傅再見!”

  天色漸暗,夕陽為少女鍍上最后一層暗金。

  楊帆瞇眼,李起航恰好提著兩個大包走過來,看著遠(yuǎn)處少女活潑的背影有些發(fā)愣。

  楊帆一扭頭,注意到李起航的目光,突然露出老父親般的笑容。

  李起航回過頭:“??”

  “怎么?看上人家了?去追啊。”楊帆賤賤一笑,調(diào)侃道。

  “滾犢子,她是誰???”

  “我徒弟,隔壁傳媒的,我在論壇吹牛皮的時候認(rèn)識的,她可是我的小迷妹哦~”楊帆笑容更賤。

  李起航表情逐漸古怪起來......

  “咋了?”

  “你這背地生活......夠豐富啊?!崩钇鸷匠吨旖钦f道。

  楊帆臉登時就黑了。

  “話說哪個倒霉蛋攤上你這么個師傅???跟你一塊不得給嚯嚯死?”

  “你丫怎么還沒死?”

  李起航攤了攤手:“怪我咯?”

  楊帆忽然明白自己不了解李起航喜好是有原因的,一個時不時嘴賤的笑面虎,一個性格脾氣陰晴不定的懶羊羊,TMD種族都不一樣??!

  他扶額嘆息了好一會兒,說道:“那時候我牛皮吹大了,那丫頭向我發(fā)了戰(zhàn)書,給我出五道題,一道答不出來就要請她吃飯?!?p>  “然后呢?”

  “然后我用智慧征服了她,成功收獲一個徒弟,每日五道題也成了傳統(tǒng)啊。”楊帆得意一笑。

  李起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確信楊帆絕對隱瞞了什么細(xì)節(jié)。

  “那你贏...不對,你輸了幾次?”

  “一次?!?p>  “什么題能把你難???”

  “你猜?”

  “她呢?”

  “......三十六次”

  “......真就不怕輸啊?!?p>  “聽說她的夢想還是當(dāng)一個航天記者?!睏罘珡乃种薪舆^一個袋子,別有深意地說道。

  “唔......記者挺好的?!崩钇鸷阶咝牡卦u價了一句,話鋒一轉(zhuǎn):“叫什么啊?”

  楊帆又露出老父親般的欣慰笑容。

  李起航無語:“...你丫有?。俊?p>  “誒嘿。”

  “問你話呢!”

  “哪句?”

  “她叫什么!”

  楊帆收起笑容,揚眉道:

  “夷光。”

  李起航一愣。

  “她姓施?”

  “姓晨,晨夷光?!?p>  ......

  ......

  入夜,最后一抹昏光沉寂,如墨的夜色籠罩蒼茫長河。

  銀幕星羅,眾星閃耀。

  螞蟻不會理會人類的戰(zhàn)爭,即便殘垣斷壁,它們依舊修建自己的蟻穴;正如人類不會在意螞蟻的戰(zhàn)爭,也不會在意隨腳踏平的蟻穴亦然。

  蜉蝣不知天地之大,他們卻有自己的溫柔與幸福。

  但天地不會因為美好的幸福而停止降下災(zāi)厄。

  寄蜉蝣,于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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