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離別的早餐
通常喝斷片醒來后，第一件事是頭暈惡心，第二件事就是找自己身在何處。
當秦川睡醒后，竟然發(fā)現(xiàn)躺在自己房間的小床上，身上蓋著溫暖的被子。
腦袋像被人用刀砍過一樣，疼得幾乎炸裂，起床推開門慢慢走到客廳，他看了看墻上的掛鐘，剛過上午八點。
而接下來的一幕，讓他一時分不清究竟身處于夢境還是現(xiàn)實。
楊甜甜身穿圍裙，從廚房里探出頭：“正在給你做早飯，稍等一下?！?p> 用力搖了搖腦袋，鋪天蓋地的眩暈再次襲來，他難受地用頭連續(xù)撞了好幾下墻。
楊甜甜趕忙跑過來：“怎么了，秦川，是不是頭還疼著？”
他不說話，努力回憶昨晚發(fā)生過什么，而當看到茶幾上那個綠色小人的鑰匙扣時，他沉默了，心跟著痛了起來。
楊甜甜隨著他的目光看去，有些不明所以，她不知道這枚鑰匙扣的含義，秦川也沒有對她傾訴心事的欲望，彼此失去聯(lián)系的這六年零十個月，是一道無法修復的裂痕，他如今生活得如此艱難，歸根溯源，她是最大的禍首，甚至可以說是唯一。
“哎呀，爐子上粥快燒開了！”楊甜甜趕緊奔回了廚房。
秦川手扶著墻，踉蹌地走到廚房門口，用宿醉后還不清晰的口齒問道：“你怎么在這兒？”
楊甜甜給他倒了一杯溫水：“慢慢喝，醒醒酒，然后去洗漱，出來吃早飯?！?p> “我問你，你為什么會在我家！”
望著他很惱火的樣子，楊甜甜只是微笑：“喝完這杯水，再告訴你。”
他確實渴的厲害，接過杯子一口喝光：“再給我來一杯?！?p> 等喝完第二杯水，楊甜甜這才對他說：“今天凌晨一點，你在鳳鳴街醉的不省人事，店老板從你身上找到手機，把最近通話聯(lián)系人一個個撥過去，其中就有艾馨，我和艾馨馬上一起趕來替你結賬，再把你扛回家，你的外套被吐臟了，艾馨把它帶回酒店去洗，明天酒店會寄過來給你?！?p> 秦川半信半疑，回房找來手機打開一看，在半夜一點左右，確實有撥給艾馨的一個電話。
他沒法再懷疑，對于楊甜甜突兀地闖入自己家也只能接受。
他接著又問：“你怎么知道我住這兒？”
楊甜甜抿著嘴笑：“你真的喝多了，十年前虹姨帶著你，從海棠街搬到家屬院的當天我就來過了，后來哪怕我們都在外地讀大學，回來的少，但是我來你家的次數沒有三十次也有二十次，根本不可能忘記?！?p> “哦……昨晚你就在這里過夜的？”
“對呀，你喝了那么多，要是半夜突然身體不適，我還能照顧你，不過我睡在外面的沙發(fā)，你別多想。”
此情此景，由不得秦川要胡思亂想，在那段最無憂無慮的大學時光里，每逢寒暑假回到紫田，媽媽又正好去外地參加講座或者開會，甜甜都會溜到家屬院來陪他，白天一起下廚做飯，晚上在他的小床上瘋狂纏綿，等酣暢淋漓之后，她會趴在他懷里，一起聽著彼此的喘息，然后相擁而眠。
秦川甚至記得很清楚，在某一天早上，媽媽突然提前從外地回來了，當推開家門，見到楊甜甜剛洗完澡，穿著他寬大的T恤在衛(wèi)生間吹頭發(fā)時，媽媽只能無奈地搖頭說：“我去給你們買早點”，然后關上門又出去了。
后來，媽媽把他狠狠一頓數落，怪他胡鬧，他則指天對地，信誓旦旦地告訴媽媽，肯定對甜甜負責一輩子，肯定娶她做老婆……
見到他這怪異的表情，楊甜甜悄悄地臉一紅，作為秦川曾經的枕邊人，她對他太了解了，連忙把他推進衛(wèi)生間：“快去洗臉刷牙上廁所?！?p>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
站在鏡子前，他看著自己宿醉后的頹廢模樣，同時體會到了一種深深的荒唐。
他對盧菁盧葦和陳知南都信誓旦旦過，可最后把她們輪著傷了個遍，而引發(fā)這一系列蝴蝶效應的始作俑者，此刻卻在他家的廚房里，和以前一樣來去自如，而他又實在狠不下心把她趕走，因為無論怎么說，楊甜甜經過十月懷胎，為他生了一個女兒。
秦川當然明白，甜甜依然是愛他的，不然她不會大半夜趕來鳳鳴街，不會一早起來為他做早飯，更不會把他們的女兒視若珍寶。
可他沒打算破鏡重圓，連一絲一毫這樣的念頭都沒有。
她當年決絕的離開，是他心頭永遠的痛，他寧可跟著心走，去波士頓獨居過完后半輩子，也不想聽她那句遲到的對不起，更不會因為這頓早餐，而對她有任何根本上的觀念轉變。
將近七年未見，乍一相逢，楊甜甜突然就戴著光環(huán)高高在上，連張清都是她的下屬，由不得秦川不對她產生距離和陌生感，另外，就是跟他沒半分感情的女兒……對于徹底心灰意冷的秦川來說，實在提不起任何心情，重新去和她們母女倆培養(yǎng)感情。
或者用最直白的方法來說，他心里的每一塊空間，甚至每一條縫隙，都被盧葦的名字所塞滿，而從昨晚盧葦離開的那一刻起，他就對扎人又扎心的愛情二字深惡痛絕。
無欲無求，其實挺好的，可以省掉很多煩惱……
洗漱完畢，等從衛(wèi)生間出來時，桌上已經盛好了兩碗粥。
楊甜甜遞給他筷子：“鍋里還有，你今天最好就喝粥，養(yǎng)養(yǎng)胃?！?p> “嗯，知道了。”
他對女兒閉口不提，免得心里難受。
楊甜甜身前的碗微微冒著熱氣，她沒有動筷子，只是用一只手撐著下巴，默默瞧著秦川喝粥，仿佛這是她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在這上面花再多時間也無所謂。
秦川被她看得很不舒服：“你吃啊?！?p> “有點燙，過會兒再吃?！?p> “那你別看我?！?p> 楊甜甜依舊看著他：“以后再也看不到了，想趁現(xiàn)在多……”
“那也不行，想看就給你看，把我當什么了！”秦川的耿脾氣又來了，同時暗指她當年說走就走。
“好了，別生氣?！?p> “你準備什么時候走？”
“等你吃完，我就得走了，要去趕飛機?！?p> “那你快吃，別磨蹭?！?p> 楊甜甜回了一個微笑，開始喝粥。
她低下頭的一剎那，秦川分明看到她眼中劃過一絲落寞。
昨晚在山上，楊甜甜就表明過心跡，卻遭到無情的拒絕，她似乎還沒死心，依然抓住機會做最后的努力，甚至放低姿態(tài)來給秦川做早飯，只盼著能得到挽留，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秦川遲遲不表態(tài)，她也終于開始失望了……對此，秦川看的明明白白。
但秦川固執(zhí)又狠心，選擇了裝聾作啞，與她面對面吃早飯，期間完全一言不發(fā)，讓這個離別的早晨多了一份表面的安寧，少了幾份叫大家都不自在的難堪，而他們唯一的默契卻很可笑，就是懷著各自不同的悲傷，在對方面前演繹著同樣的淡定自若。
楊甜甜煮的粥很清淡，味道也和過去一樣，秦川沒任何的回味與感動，只盼著她早點走，然后，他要開始為離開紫田去國外生活做準備。
在紫田，他真的待不下去，先不提失業(yè)，就說如此傷害了盧葦，盧葦只要回家認錯，必定能得到父母的原諒，那么接下來，針對他秦川的報復就要來了，甚至能預料到，報復手段要比把他扔在高速公路上兇狠千百倍。
還是得盡快搬家，去外地躲一段時間，等出國的手續(xù)辦下來，立馬就走！秦川給自己設定好了這樣的計劃。
突然，楊甜甜放在桌上的手機響了，她放在耳邊接聽：“艾馨，你帶貝貝先去機場，我兩個小時內趕到……你說什么？你怎么辦事的！我這就回來！”
打完電話，她立即解下圍裙掛到廚房門后，奔向沙發(fā)拿起外套：“急事，我先走一步，等我……不，你不會等我的。”
無框眼鏡后的那雙美眸，這時閃爍著一絲晶瑩，還有止不住的緊張。
秦川站起來問她：“究竟怎么了？”
“不要問?！?p> 她拎起包，匆匆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