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迷茫的夜
“啪嗒!”
羅虹手里的筆落在桌上,她被徹底驚呆了。
說出的話不可能被收回,秦川既無心又無力去責怪盧葦?shù)拿ё?,只是示意陳知南:“你來幫我寫,現(xiàn)在第一步要做的,就是盧葦絕對不能坐牢,也不許受到任何傷害,一點點都不行,這是底線?!?p> 盧葦嘶聲力竭地哭喊,把手銬敲的叮鐺作響:“底線是你不去澳洲!你不許去啊!”
秦川閉著眼睛,輕輕嘆氣,依舊不回她。
就算盧菁已經(jīng)離開,他也承受不起盧葦?shù)膼?,因為這份愛不但慘烈,其中還交織著太多的恨,他此時傷痕累累,只想找個有暖陽的地方靜靜養(yǎng)傷,一廂情愿的盧葦僅憑著執(zhí)念……秦川真的不想再傷她一次。
陳知南悄聲對秦川說:“你還是給句話吧,否則我怕我白寫了?!?p> 秦川猶豫一下,最終還是說:“我留在紫田?!?p> “好的。”
屋里沒人再出聲,陳知南飛快地寫好調解協(xié)議書,交給秦川:“你看看吧?”
秦川提醒她:“寫中文?!?p> “抱歉,我習慣寫英文的了?!?p> “沒事,賠償金額這條也沒必要寫了。”
……
幾分鐘后,手銬被解開了,盧葦揉了揉手腕,走到秦川面前:“如果你敢走,我就再撞你一次,讓你永遠躺在床上!等我出獄后,我來照顧你下半輩子!”
說完,她便飛速跑了出去,杭麗趕緊追上她,把痛哭的女兒摟緊,輕聲細語地安慰,又不時回頭看看秦川,眼中有著深深的不解和憂慮。
秦川對盧國民說:“盧叔,現(xiàn)在我不方便和您說太多,出院之后,我將盡快把金禾的股權還給您,過段時間我會去澳洲生活,在往后的日子里,我基本就不回國了……剛才之所以這么說,是為了先解決眼前燃眉之急,請你們讓盧葦冷靜下來,她是個聰明的孩子,應該分得清輕重,而我對她……就是把她當成一個小妹妹,不可能再有別的念想?!?p> 羅虹說:“盧董,讓盧葦盡快調節(jié)好心情,回到正常的生活節(jié)奏中去吧,我會繼續(xù)給她授課,這孩子,其實還是很不錯的,就是脾氣性格有些極端……”
盧國民十分沉得住氣,說了聲謝謝,又對秦川點點頭,走向妻女身邊。
盧葦流著淚,沒有和秦川再有任何言語或眼神上的交流,她跟著父母坐上了車,轉眼就匯入馬路上的車流里。
這場不合時宜的表白,帶給秦川的只有沉重,羅虹也對他投來疑問的目光,他微微搖手,表示現(xiàn)在不想聊,心里卻有無處宣泄的難受和酸楚。
于是他更加想念懂他的盧菁,如果盧菁在這里,只要彼此一個眼神交匯,她就會送上擁抱,對他說一句“書呆子別難過”,他也不介意在她懷里哭成個孩子,等哭完后,再把愛她的話語說上一萬遍。
遠處街道上燃起了五彩的新年焰火,它照亮了這個城市,但秦川只看到一片凋零和破敗,他在冷風中瑟瑟發(fā)抖,不自覺把冰凍的雙手放進口袋。
一個小時后,拖著難受至極的身體,他終于回到了醫(yī)院。
醫(yī)生對他進行身體檢查后,給他重新掛水,然后催著病人家屬離開,讓他睡覺休息。
“小南,過會兒幫個忙,把你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告訴我媽和陳叔,”秦川躺在病床上,如是說道。
陳知南撇了撇嘴:“但我知道的不算很多……比如那來生的愿和等你到30歲,這些又是什么?”
“你挑你知道的說就行了。”
“哦,那我們走了,明天再來看你,你好好休息?!?p> 病房里安靜地好似與世隔絕,秦川閉上眼睛,在這只有冰冷儀器作伴的地方,心里的孤獨很快化作眼角的柔弱,默默淌了下來。
我們都是塵世間的修行者,背負著無名又沉重的枷鎖,想要達到?jīng)]有煩惱,超脫生死的境界,也就是無所得,無執(zhí)著,隨緣而不變的圓滿境界。但是彼岸太遠,天空太高,深淵太冷,那遙不可及的涅槃重生之地,卻始終尋尋覓覓而不可得……
毫無疑問,我是個失敗的修行者,倒在了即將到達山頂前的黎明時分,即使費盡千辛萬苦再爬起來,我也沒有了像夸父那樣繼續(xù)追逐下去的勇氣和信心,因為,我已經(jīng)第二次丟失了我的太陽……
世事太捉弄人,我太渺小又太可笑,盡管盧葦在我身上傾注了所謂的希望,有段時間還讓我有過那么一絲絲的感動,但我不可能是她的彼岸,我早已一無所有,卑微地只想逃……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用毛巾替他輕輕拭去眼淚,他睜眼一看,是陳知南。
“小南,你怎么又來了?”
“來看你哭的樣子,還真是丑……好了,不逗你了,我爸和虹姨已經(jīng)回酒店去了,按照行程,他們明天就要離開紫田,去探訪幾個朋友,不過虹姨說她會留下來陪你……剛才你要我說的那些,我也告訴他們了?!?p> “這么快就說好了?”
“我都說了我知道的很有限,你和盧菁盧葦之間肯定還有很多故事,但我都沒聽你說過,”陳知南坐在床邊椅子上,輕輕晃著她的一頭金發(fā):“他們也聽的很懵,不明白盧葦為什么會愛上你,還是這樣的決絕和固執(zhí)?!?p> 秦川沉默著,接不上話。
陳知南又說:“不過我挺欣賞你的,那句盧葦絕對不能坐牢,不許受到任何傷害,這是底線!讓我覺得震撼和感動,盧家那兩位其實也是這樣的心情,從他們的眼里,我能看出來?!?p> 秦川想了想,這才說道:“我已經(jīng)對不起盧菁了,不能連盧葦也傷害了……”
陳知南的語氣稍稍嚴肅了一些:“你是個有責任感,而且愿意負責的男人,但沒必要把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你的肩膀承載不了如此的重量!我現(xiàn)在只想問你,你對盧葦?shù)降资窃趺磦€想法?小丫頭能當著所有人的面,直接說出這種話,甚至有膽子拒絕調解,愿意回去坐牢,我真的很佩服她!”
秦川苦笑:“現(xiàn)在我連自己的未來都混沌看不清,怎么可能給盧葦任何希望?我和她不論從各方面來說,都不會是合適的一對,我不想禍害她?!?p> 陳知南呵呵兩聲:“那你就好意思去澳洲,再禍害別人嗎?”
“我不禍害任何人,怕遭報應?!?p> “還敢跟我裝傻!”
陳知南高高舉起了手,又輕輕落在他的臉上,順手給他合上眼皮:“睡你的覺吧,看你這半死不活的樣子,我還真就不明白了,盧家倆姐妹一個比一個漂亮,憑啥都看上了你呀?就連我爸和虹姨,剛才都在拼命暗示我……算了,沒興趣和你說這個,你趕緊睡?!?p> “小南,當下的我,沒有心情去談情說愛,盧菁昨天才剛走,我這種想哭都不敢哭的心情,你不會理解的……”
他閉著眼,心里涌起一陣陣苦澀,還有腦震蕩后的頭暈目眩,強撐著說:“我不禍害任何人,我只想談一場簡簡單單的戀愛,然后早點結婚生子,可是……真的好難,愛情是世界上最廉價的一個詞,誰都能擁有,誰都能隨時把它拋棄……”
陳知南捂住他的嘴:“夠了,別說了,現(xiàn)在先養(yǎng)病,等你好了之后,痛痛快快大哭一場,然后再重新站起來!我從春節(jié)后就要開始在紫田工作了,為期兩到三個月,我希望盡快看到一個重新振作的秦川,至少要像我們三年前第一次見面時那樣,你可以憂郁,但不能頹廢,因為沒人愿意看你頹廢,更沒人會憐憫你的頹廢!”
她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放在秦川嘴角兩側,向上抬了抬,給他做了個微笑的嘴型:“我也該回去了,明天再來看你?!?p> 替他掖好被子,陳知南便離開了,接著,病房再次被寂靜籠罩。
臨睡之前,秦川轉頭看向了窗外。
這個冬天格外地冷,透過窗簾縫隙,外頭似乎飄起了片片雪花,但對他來說,這場雪已經(jīng)下了好久好久,它凍住了他的血液,迷住了他的眼睛,讓他在這浮躁的世界里,徹底失去了方向。
分手后的第二個夜晚,他發(fā)瘋一樣想著萬里之外的盧菁,心里不停念著她的名字,甚至把她名字中的每個筆畫拆開,數(shù)著筆畫數(shù),一遍又一遍。
他不知道盧菁是否也在想他,但又希望她不要像自己這么傻,這種想見又不能見,見了又不能擁抱和牽手,甚至連互相問聲好都要小心翼翼,還不如將各自遺忘在太平洋的兩岸……
愿費城的冬天不要太冷,更不要凍哭我心愛的女孩兒,如果她哭了的話,我找不到漂洋過海去看她的理由……
如果費城的冬天也下了雪,請雪花告訴盧菁,我對不起她,但我依然深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