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俊一怔，樸世臣現(xiàn)在說話越來越一針見血，他是因為談戀愛自信百倍目中無人了，還是每天受虐待心中憤懣無處發(fā)泄了，怎么能這樣打擊他傷害他呢：“你都不安慰我。”
“我……”世臣被凌俊這一席話嚇得瞠目結(jié)舌，“要不……我?guī)闵纤齻兗肄k心理輔導(dǎo)手續(xù)去？”
凌俊垂眼看到無名指上的銀戒指，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在課本上寫話的那天。也不知為什么，就那么愿意和她在書上寫寫畫畫，就好像回到了幼兒園，每天都要和同桌完成一幅美術(shù)作品一樣。
每次看到他的畫，陳允琳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總是流露出不同的神情，然后在他的畫上隨便添幾筆，就像個搞破壞的孩子……想著想著，凌俊突然苦笑起來，那樣可愛的一個姑娘，他怎么沒有注意到呢？非到她再不出現(xiàn)了，他才覺得自己的荒誕和幼稚。
“那你說說到底我怎么做她才能不這么別扭著?！绷杩》跇闶莱甲琅_上，一雙大眼無望地看著世臣。
樸世臣萬般嫌惡地把四級詞匯抽出來，轉(zhuǎn)過身努力地讀起來：“unbelievable！”
“樸世臣，人在做天在看，你不理我六月份的考試你還是過不了?！?p> 樸世臣絕望地把書扔到身后大床上：“英語好比水中月，友誼更似鏡中花。是誰這么精辟！”他眼珠一斜，一縷殺氣射向凌俊，“你知道女人最怕男人什么嗎？”
“不回家，不說話，不理不睬？”
“呵呵?！睒闶莱紡难揽p里擠出滿心不快，“那是男人最怕的，不是女人最怕的。”長出一口氣，樸世臣俯下臉面對凌俊，“沈公子，請恕我直言，你媽咪確實是一位強勢的女子，但是她絕對不會怕你爹地不回家、不說話、不理她，相反她要是冷戰(zhàn)，估計比你家任何人持續(xù)時間都持久。但是，如果你爹地特別低三下四百般示好，估計你媽咪過不了五分鐘就不生氣了?！笔莱贾逼鹕?，“但是不巧你爸在家里和你媽比誰強勢，一定要做大男人，所以你看，結(jié)局都在你的生活里。你現(xiàn)在憋著喜歡不跟人家說，憋著對不起不跟人家說，和你爸當初多像?！?p> 凌俊坐在椅子上看著世臣：“你那么清楚，怎么當初不說??？”
“大哥，當初我也9歲，我還不認識你，也不認識你媽！”樸世臣起身坐到床上，又一次端起那本四級詞匯，“不過在現(xiàn)在看來，這兩件事你都是當局者，我都是旁觀者。我知道，你不承認你喜歡陳允琳，因為你心里一直有一個蔡云寒。但是凌俊，我兩年前就想問你，她再回來還是你喜歡的那個蔡云寒嗎？就算她是，你還是當初喜歡她那個沈凌俊嗎？你有沒有想過為什么陳允琳可以一直坐在你左邊那個你保護了那么久的座位，真的是因為你的善良和仁慈嗎？”
時鐘滴滴答答的聲音讓原本溫馨的小屋里彌漫起緊張的氣氛來：“醒醒吧，問問你心里怎么想。陳允琳是女生，面對學(xué)校那些背地里愛你愛得如狼似虎的少女誰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如果當初你果斷地告訴她‘對不起這個位置你不能坐’，那我想她現(xiàn)在應(yīng)該正和崔明涵快快樂樂地商量著考研和工作二選一哪個更精彩?！?p> “所以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绷杩】嘈?，他那么堅決要做一個助人為樂的人，結(jié)果反而幫了倒忙？
“你當初說要守住對蔡云寒那份執(zhí)著，于是兄弟們幫你，給你留出你要的那張椅子，就算課堂上老師們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后來你為了幫她自己放棄了先前的約定，這時候思燕和小薇也提醒過你了；再后來你倒是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她成為眾矢之的的時候你怎么就不出面了呢？”樸世臣說累了，拿起水杯一通暢飲，“你看過哪部英雄救美的電視劇里，英雄救下美女不打退歹徒就拂袖而去了？”
“別說了?！绷杩〉哪樕絹碓诫y看。
“你看看，你讓我?guī)湍?，我現(xiàn)在給你分析到一半你又讓我別幫了?！笔莱悸柭柤纾疤颖?，永遠解決不了問題。這是你們兩個的通??！人家陳允琳逃避后面有那個高富帥接著，你呢？你逃哪里去？逃去美國找云寒？你以為云寒會不知道這邊的事？”
“別說了?！绷杩〉拖骂^，看著自己的腳尖：沒錯，云寒那樣明朗快樂一個人，朋友那么多，就算思燕和雨薇不說，也會有各種關(guān)系不錯的姑娘告訴她。她又怎么還會接受這樣只會闖禍的自己呢？
“所以我說你醒醒吧，打你第一次讓陳允琳坐在你身邊的那一刻，蔡云寒就不會再相信你是原來只在乎她的那個沈凌俊了；當你執(zhí)意要陳允琳一直坐在你身邊那一刻起，你就應(yīng)該會想到早晚有一天那些愛慕你的姑娘會罵死她?！?p> “哎！你知道你怎么不早說??？”凌俊突然納過悶來，這個樸世臣情商一直低得要命，怎么今天突然什么都明白過來了。
樸世臣干眨眼：“我……我怎么知道……我原來也沒工夫一點點想清楚啊。我光看你倆秀恩愛了，不過秀恩愛分手快。恭喜你啊。”
冷風(fēng)吹進窗口，幾個雨點飄然而至。春雨貴如油，奈何心里也這般潮濕。從世臣家回來，凌俊就一直呆在屋子里。當局者迷，可不是嗎？他怎么做事情從來不懂的考慮全面，不管為誰，他都不應(yīng)該讓陳允琳坐在身邊??！可是，倘若陳允琳真的沒坐在他身邊，那么還會有書店里、山路上那一張張醉人的風(fēng)景嗎？
等等，書店！
凌俊很久沒去志叔那里了，一方面那里學(xué)生來往數(shù)量太多，學(xué)校里各種流言都源自那里；另一方面，去了若是遇見陳允琳，恐怕又要拿自己的熱臉貼人家冷屁股了。
窗外烏云密布，眼看一場大雨將至，這個時候，她大概不會再出門了。
撐一把黑色的傘，用這神秘而收斂的顏色掩去他的焦躁和無助。雨中，初綻的樹葉正低眉淺笑，很快又闊別了雨滴，仰起頭來質(zhì)問蒼天，一次次重復(fù)這樣的動作，不曾懈怠或退縮。天與地依然用寒冷考驗生命，不為萬物任何潛藏了心機的小動作而動容，仿佛是春日里的法度，絕不徇私，絕不言情。奈何就在這樣看似無情的雨中，暗埋下新一年的希望……
櫥窗里，書本安靜地立在書架上，朦朧中年少的一幕幕又重臨凌俊心頭。風(fēng)中夾雜著泥土的氣息，是春天的味道，生命的味道。推開門，暖意迎面而至。
門鈴叮咚，打破了志叔小店里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