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惜紅的女孩聞聲停下手里的工作,摘下眼鏡轉過臉來看著說話的人:“二姐,你怎么來了?!?p> “我和姐姐不放心,來看看你。”說話間,二姐已經為惜紅擺上了熱水,“心里還那么不舒服嗎?”
惜紅搖頭,釋然淡笑:“他不值得?!闭f完她戴上眼鏡轉回臉,那雙靈性的眼睛目不轉睛地閱讀著電腦屏幕上的文字:“我還差一點就能把這章結了。”似乎沒有精力理會姐姐的問話。
姐姐不得不壓低了妹妹的屏幕:“不值得嗎?”她用耐人尋味的音容質疑著惜紅。
惜紅被迫停下眼前的工作,她凝眉思索片刻才伴著一聲嘆息說:“我用真心待他,他回以我模棱兩可,一個沒放我在心上的人,有什么值得我期許呢。”
這個叫惜紅的女孩的話敲在陳允琳心坎,沈凌俊是不是也正回以她模棱兩可呢?
“在學校,他只管做他的學生會主席,他可以是別人的話題,但不代表可以成為我唯一的話題。我肯定他的才華,但不代表就應該順著他否定我自己;在私下,我與他從小相識,他可以做任何抉擇都不來問我,當然我也沒有權利去干涉他什么,只是他不該越界替我來決定什么。他隨心所欲地顧及我或不顧及我都好,我都不在乎,只是他不可以也不應該默認他人在他面前背著我這樣說我。我喜歡他,他可以裝作不知道,但起碼不要杜撰我的感情,這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尊重?!毕Ъt的話句句一針見血,相比陳允琳,她似乎成熟太多,看那張稚嫩的臉上似乎寫滿理智,但為什么陳允琳分明從那如水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絲稍縱即逝的遺憾,“退一萬步說,他幼稚到用他人的流言蜚語來考察我對他是否喜歡或在乎。如此不明智之舉,實在不值得我為他傷神。”說完惜紅又一次打開筆記本電腦。
“不會再想他嗎?”姐姐問。
惜紅猶疑了一會兒,垂下臉來:“怎么不會,誰都不是鐵石心腸。只是會慢慢不去想,又或者再遇到別人,遇到一個會讓我再也想不起他的人?!?p> “比如遠在美國的洪川?”
惜紅搖頭:“他是朋友?!?p> “男女之間怎么會存在純友誼,是誰又準備好了犧牲嗎?”姐姐把一張卡片遞到惜紅面前,“明信片又寄到咱們家了!”
惜紅掃了一眼姐姐遞來的明信片眼中爬上一絲欣喜:“哪里是他的字?!彼?,然后接過姐姐遞上的明信片,看也不看便輕輕扣在桌上,又順勢拿起眼睛“套”在那張小臉上,雙手又搭到鍵盤上,很快,那有節(jié)奏的打字聲又從對面?zhèn)鱽怼?p> 姐姐起身輕拍著惜紅的肩膀:“記得回家吃飯。”然后便悄悄地離開了。
陳允琳靜靜地凝望著參考書,聽著桌子對面的談話。惜紅是幸運的,從她和姐姐的談話里不難知道,雖然那個叫韓月的男孩做了令人氣憤的事以至于影響了這小姑娘的名譽,但至少她還有值得信賴的朋友,還有愛慕她能讓她漸漸忽視那個叫梓旭的男孩的神秘人,這總比從高空直接跌落懸崖讓人覺得舒服些。想想大概她剛知道心愛的男孩用玩笑來拒絕自己時也如晴天霹靂,如置身數(shù)九寒冬吧……
想到此允琳開始慶幸自己不是經歷這樣撕心裂肺的遭遇,只是被一個寄托了些許期望的人在流言蜚語中置之不理而已,更何況他只是個被寄托了期許的人,只是個算認識不算相熟的人,只是個通過一些碎片般的相處后被自己繪制成了理想型的人,只是一個完完全全讓自己脫離了現(xiàn)實軌道的人。
“允琳,你又在想什么?”明涵發(fā)現(xiàn)了正在發(fā)呆的陳允琳,“還在想凌俊嗎?”
陳允琳抬起臉來,“是啊……”她眼里寫滿惆悵,“也不知怎么的,很自然地就想起他來。好像流水,無孔不入?!?p> “不想燦然嗎?”
“會對比兩個人,然后不知為什么燦然的影子就被他沖淡了?!闭f到這兒陳允琳突然輕笑起自己來,“是不是你也想不通,為什么七年的朝夕相處竟敵不過不到半年的偶遇?!?p> 明涵合上書,轉向好友:“愛情無關于你們認識了多久,它不是修煉,是誅心?!泵骱劾镩W爍著智慧,“這世界上有很多事你騙得過所有人卻唯獨騙不過自己,就像你習慣了周燦然的照顧卻無法接受他的獨斷堅決,你以為你愛他,但其實只是依賴;就像你尊重沈凌俊一直在等蔡云寒的執(zhí)著,是因為你以為你們的遭遇驚人的相似是一種推脫不去的巧合,但其實你早就發(fā)現(xiàn)他心里住著另一個你,一個比你自由卻不會飛的你。更何況,你遇到了一個不用你說太多就會懂你的人,一個靜靜地呆在你旁邊你便覺得不再寂寞的人,一個看著你會笑、見不到你會找、在乎你所愛又不肯承認的人,這樣的人誰會不愛呢?”
陳允琳望著窗上凝結著的寒冷的霜花:“但這個人似乎并沒覺得我有多么重要,至少這件事上他認為我自己可以承擔?!彼D回臉來看著明涵,“即使我多么希望他能給我一兩句問候,但最終我等到的卻是良久以后的道歉。一句脫離了現(xiàn)實只在旅行中偶遇的道歉?!?p> 明涵無言以對,雖然她覺得凌俊在整個事件中確實做得讓人覺得這男孩過于懦弱。但這“懦弱”是出于他在乎陳允琳而言的,可他們所有人都忽略了陳允琳的感受。感情是屬于兩個人的,如果這兩人中的一方覺得痛苦,那必然是另一方做得不和人意,如果覺得痛苦這一方無法妥協(xié)或原諒,那不管另一方在他人眼里做得多么仁至義盡都是錯誤,就像明涵說的,愛情是誅心,有時候只是一句不問原因的道歉或問候,但是他不說,愛也就算了。現(xiàn)在,陳允琳覺得在最困難的時候沈凌俊沒有出現(xiàn),那么這一生,恐怕他再做怎樣的挽回或彌補,他都沒有出現(xiàn)的必要了。
“在最需要的時候他沒有出現(xiàn),那么此生他便不必再出現(xiàn)了。”
“在最需要的時候他沒有出現(xiàn),那么此生他便不必再出現(xiàn)了?!?p> 陳允琳輕聲說著,桌上卻聽到了三個聲音:她自己、明涵還有坐在對面的惜紅。
三人不覺一愣,然后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