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好像已經(jīng)度過了一個世紀,翟志強把自己的臉埋在雙膝之間,此刻的他喜歡黑暗,黑暗之中,再也不用看清那么多現(xiàn)實,因為現(xiàn)實有時太過殘酷。
任智和馮云敏犧牲了極大的耐心,對面的翟志剛在臺燈的照射下,仿佛入定一般。
但他的內(nèi)心早已波瀾萬千,他正在回憶中穿梭,陳婉菊的點點滴滴,像是散落的雛菊花瓣,飄落在他腦海中的每一個角落。
她曾默默追逐著陳婉菊,遠遠的看著她,當做一種精神的支柱,在受盡嘲諷的人生中,陳婉菊就像清晨里的一縷陽光,在黑白的一生中有了彩色的一面。
翟志剛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他從不敢靠近陳婉菊一步。
她被黑狗追咬,他就讓它再也不敢做同樣的事,她被陸守平欺負,他就讓他永遠不敢有非分之想,而那枚玉佩,也正是那時所遺落。
他不敢親手歸還給她,怕自己的樣子給她留下恐懼。他曾不經(jīng)意間聽到她的話,她告訴天上的媽媽,那枚遺失的玉佩是因為保護她而去。
如果有人撿到,那么護佑也會帶給對方,所以她沒有什么遺憾。這份善良,感動著翟志剛。
他想把玉佩放到她住的地方,但她走了,離開了村子,他將玉佩看作是傳遞的守護,給了弟弟,而弟弟的夢,似乎是命中注定的指引,沿著指引,他們來到了德傳中學。
他熟悉德傳中學周圍的一切,每一株草,每一塊磚,因為有陳婉菊的存在。他看到過杜松年對她格外的關照,也看到過徐輝昭跑來買自己的雛菊種子,然后送給心愛的她。
他的手上曾沾滿泥漿,但那不是埋葬所愛之人的痕跡,那泥漿來自人工湖的東邊,但卻不是尋找什么裹著袋子的東西。
只是因為那里的淤泥是最好的肥料,讓他所心愛的雛菊,開出更美麗的樣子,開出她所喜歡的樣子。
弟弟的夢指引著尋找的方向,陳婉菊眼中的每一個角度,都好像是自己的視角,她吃過早餐的攤位,她埋下種子的角落,都在翟志剛的眼中成為了定格的瞬間。
一陣心痛讓翟志剛的眉頭皺起,心中的傷痛隔絕了他所面對的一切。如今,他醒了,臺燈不再那么刺眼,他的眼神看向了對面的任智和馮云敏。
只是因為自己這樣的一張臉,就該被理所應當?shù)膽岩蔀樽儜B(tài)殺人的惡魔嗎?
當眼淚落下的時候,任智和馮云敏也察覺到了不同。他們想去外面叫翟志強,卻又于心不忍,一個孩子可以幫自己的哥哥表達什么?
或許表達完之后,便是生離死別,但卻別無他法,正義就應該這個樣子嗎?
猶豫之時,一陣小跑聲從走廊傳來。翟志強抬起了頭,翟志剛也抬起了頭,任智和馮云敏轉(zhuǎn)向了門口,一個年輕警察打開了審訊室的門。
“任隊長,杜松年那邊又有了些新的情況,關于那支鋼筆,物證科的同事正在確認。”
“什么?”
幾人匆匆離開,翟志強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看著他們快速離去的背影,感覺所有的結(jié)局都是未知的答案,這遠比等待自己的考試成績要痛苦得多。
“十一支鋼筆?你確定沒有記錯嗎?”
杜松年已經(jīng)變得憔悴不堪,仿佛換了一副皮囊。
“我記起來了,是十一支鋼筆,有一支是拿來的樣品,所以沒有任何的記錄。當時,我不喜歡上面印著‘德傳中學’四個字的字體,就讓對方將宋體改成了黑體?!?p> 任智又一次舉起了證物袋中的鋼筆。
“那這么說,這支筆不是你的?”
“是我的,筆是我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想抵賴,但……筆帽卻不是我的?!?p> 任智仔細看了看,的確,德傳中學四個字是宋體字,并非杜松年所說的黑體字。
與此同時,物證科負責痕跡的警官也派人送來消息,這支鋼筆的筆身和筆帽并不是配套的,對比使用的痕跡,筆帽和筆身根據(jù)用筆的頻率會產(chǎn)生一定的摩擦,從而留下劃痕。
很明顯,這支鋼筆幾乎每天都在被杜松年使用著,而這個筆帽上,卻基本沒有拔出或蓋上時所留下的劃痕。
再以杜松年所說字體差異作為佐證,可以確認的是,筆身和筆帽應該屬于兩個不同的人。
一個現(xiàn)場,出現(xiàn)了兩個人的東西,這可能是巧合嗎?
“那這個筆帽屬于誰?”
“那支樣品鋼筆,因為隨意送了人,我差點都忘記?!倍潘赡陣@了一口氣,“一個一直想裝著有文化樣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