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dāng)丁白曙聚神思索之時,一雙手繞過他的脖頸,搭上了他的肩膀,雪白手掌擱置在桌上。
一個人……無疑是一個人站在自己背后,但是他卻無法回頭,被某種意識無法戰(zhàn)勝的規(guī)則或是力量所死死地約束在那具軀殼之中。
丁白曙只能默默地看著這個人的行動,簡直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刀俎。
五指雪白纖細(xì),再加上白色花邊袖口素白典雅的絲質(zhì)長袖,可以推斷出站在自己背后的無疑是一位年輕女性。
她是讓我困于這種古怪狀態(tài)的罪魁禍?zhǔn)讍幔?p> 她是誰?
丁白曙的大腦極速運(yùn)轉(zhuǎn),但是腦中始終無法有相應(yīng)的人能與那手臂的主人重合。
接著她攤開手指,手心朝上,在那原本應(yīng)該是空無一物的掌心上突兀地出現(xiàn)了一疊黑色的卡牌。
那是什么?
丁白曙盯著卡牌,那無疑是什么重要之物,但是他對此毫無印象。
隨后她熟練地交替洗切了那副卡牌,接著把那疊卡牌放在丁白曙的正前方。
然后她從那一疊卡牌上取下三張卡牌,面朝下地放在那疊卡牌的前方。
她要干什么?
丁白曙的理性思維無法分析出任何可靠的答案。
這種魂靈與軀殼失聯(lián)的狀態(tài)之下,他所能做的僅僅只是消極的等待。
她翻開了第一張卡牌——背面并不是同樣的黑色,而是一幅圖畫。
而且是幾乎占據(jù)了整張卡片的油畫——牌的正中心畫著一個穿戴著一身白袍的人,他的臉面被蒼白的兜帽蓋住,軀干則是隱藏在白袍之后。
他或是她的左手秉持著一根烏黑的金屬拐杖,支撐著斗篷下的軀干,立在那遼遠(yuǎn)荒蕪的荒原之上。
背景則是簡單勾勒幾筆,看起來是遠(yuǎn)處的支離破碎的山脈。
譬如那只持著拐杖的手上的蒼老皺紋、白袍邊緣的精細(xì)紋路、拐杖粗糙的金屬紋路以及下端那扭曲尖銳的尖角,無一不昭示著圖畫的精致。
而最上面猙獰刺眼的紅色墨水寫著——兩個漢字,不是那個世界里常見的恩斯德蘭語體系里的文字或符號,而是丁白曙所熟悉的漢語,看起來還是手寫體。
“旅客……”他在心里低聲呢喃著那兩個字,咀嚼其中的某種深奧含義。
是在指代我嗎?
丁白曙立即聯(lián)想到突兀穿越異界的自己。
是否就是這個“旅客”呢?
她展示這張牌,想要轉(zhuǎn)達(dá)給我什么信息?
還是……
沒等丁白曙繼續(xù)多想,她捻著牌,將把那張“旅客”翻回背面。
與之前不同,它的背面突兀地出現(xiàn)了理應(yīng)不存在的文字。
丁白曙很清晰地記得這張“旅客”的背面,應(yīng)該是單純的漆黑。
而現(xiàn)在……
果然不能用常理解釋,無論是現(xiàn)實(shí)還是夢境。
見到眼前這怪誕的光景,丁白曙如是想到,接著審視著那串文字。
那一串文字也是手寫體漢字,從上到下一共四行,每行大概五六個字,暗紅色的字體或許會讓常人感到不安與不適。
突然一道陌生的細(xì)語從他背后傳來,打斷了丁白曙的思考。
她開口道:
“拄緊你的拐杖,立足理智,保持理性思維,不要迷失真實(shí)。”
聲音如同飄絮一般輕柔,又如同夜鶯一般婉轉(zhuǎn),試圖撩撥著丁白曙的心思。
然而丁白曙已經(jīng)進(jìn)入理性思維的狀態(tài)。
她是在念卡牌上面的文字。
顯然這段文字與背面的“旅客”相照應(yīng)。
所以她這是在警告我?
還是在提醒我?
為什么要保持理智?為什么會迷失自我?
她的目的顯然不僅是單單地讀稿子,她想從我身上達(dá)成什么目的?
她是否與我的穿越有所聯(lián)系?
丁白曙在腦中提出了不盡的設(shè)想,而設(shè)想需要實(shí)際的驗(yàn)證。
接著他的目光注射在另兩張放在自己面前的牌上。
那兩張又是什么牌?
像是感知到丁白曙心中的疑惑一般,片刻之后,她翻開另一張卡片。
暴露在光下的圖案與那張“旅客”不同。
丁白曙冷靜地端詳著這另一幅飽含深意的圖案——一個人與一個骷髏背對背地向兩個方向前進(jìn)。
那個人用沾染發(fā)黑斑點(diǎn)的繃帶裹著腦袋,或者說整個頭。
軀體上穿著粗糙的麻布衣服,并且發(fā)黑的衣裝破破爛爛的。
沒有穿鞋,可以看到腳上磨出了不少繭子。
左手中握著一把生銹斷劍劍柄,一襲鮮紅從他的衣袖竄出,沿著手臂順著斷劍劍刃而滴落于地面,留下一道斷斷續(xù)續(xù)的血痕。
另一邊的骷髏則是戴著黃金皇冠,手持鑲嵌著寶石的權(quán)杖,戴著珠寶項(xiàng)鏈,穿著華麗的服飾,看起來正好與它背后的人相反。
若不是頭部的骷髏頭沒有被華麗的衣裳遮擋住,還真看不出來是個死者。
不過它的脊背橫插著一根斷劍的上半截,從它的后背貫穿前胸,而那斷劍……似乎就是繃帶人手里那柄劍的上半截。
丁白曙的目光向上移動。
最上面寫著三個字“殉道者”。
殉道者……
丁白曙再次在心中沉吟這個詞語,同時抓緊時間分析眼前這幅圖案。
那繃帶上黑色斑點(diǎn)看起來并不像霉斑,而是像干枯后的血跡,這意味著什么?
殉道者指的是骷髏,還是人類?亦或者兩者都是?
從體格和胸腔上來看,那個人類似乎是個成年男性,有趣的是,骷髏與男子的體格相當(dāng)接近。
所以他們是同一個人?
丁白曙根據(jù)自己的認(rèn)識,對那幅畫有了一個很合理的猜測——生前受苦,死后享樂?這就是殉道者?
還是說……
丁白曙思索著殉道者三字的含義,同時也時刻注意她的舉動。
接著在丁白曙的目光下,她翻開了那張卡牌的背面,果不其然,那原應(yīng)漆黑一片的背面又出現(xiàn)了一串鮮紅的文字。
而那悅耳的聲音再次從背后傳來。
“兩條道路,一條通往消亡,一條通往拂曉,而你,沒有停留的余地?!?p> 沒等丁白曙回味過來,那早已消退于虛空的猩紅再次涌上眼簾,遮擋了他的視野。
他感覺整個人被什么東西牽扯著,不斷地隨著什么而瘋狂地向某個方向涌動,宛如被卷入無盡漩渦的無辜之人,隨波逐流而難以自拔。
又如同溺水之人,拼命地想要抓住周邊事物,逃離溺亡的命運(yùn)。
突然一切靜止,那種混沌的迷失感像是失去了丁白曙的方向,不知所終。
他感覺自己回到了的熟悉軀殼之中,他依稀在混沌之中,記得似乎桌面上還有一張牌沒有看到。
晨光熹微。
此時此刻正是拂曉之時。
他睜開雙眼,迎接昕旦。
————
“老爺,已經(jīng)到了!”馬車夫班奇對著后面車廂喊道,不過自己的老雇主似乎沒有回應(yīng)。
出于莫名的恐懼聯(lián)想,他惴惴不安地再大喊了一次:“卡斯里安老爺!我們已經(jīng)到約定的西十字街區(qū)斜航路了。”
他瞄了一眼馬車對面的聯(lián)排宅邸,這條街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像是熱鬧非凡的亞維蘭市,反而十分的蕭條冷清,聯(lián)想到最近發(fā)生在卡斯里安府里發(fā)生的怪異事情,讓他不由握緊了手中的馬鞭。
這一帶屬于亞維蘭市的西部郊區(qū),這里的建筑肉眼可見地有一番年頭,老舊的灰樓矮墻,緊閉無人的房門,堆積成一層的落葉,荒涼而冷清,就是這條西十字街給人的印象。
車廂里面終于有了回應(yīng),一個禿頂?shù)闹心昴凶訌能噹锍鰜恚骸鞍??已?jīng)到了么,不好意思,我想事情不小心睡過去了?!?p> 那個中年男子臉色灰暗無光,眼神松懈,像是操勞過度,亦或是生活作息不規(guī)律,總之給人的感覺有些病態(tài)。
“沒有的事,老爺您先忙,看來希斯塔先生已經(jīng)在等你了,您先走吧,我在這里等著。”班奇說道,他注意到卡斯里安的背后不遠(yuǎn)處的一棟樓房下,已經(jīng)有一個男子站著等他們。
“嗯?!笨ㄋ估锇参⑽㈩h首,接著向那個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