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jīng)第三十四天了,秦九瀾將自己關在藏書閣,翻遍了所有能治她的書,晚上的時候跟著顧景深上山練功,一練練到凌晨,她似乎忘記了睡覺。
寧郁奉命掌掌管藏書樓,這幾天大師兄告知將藏書樓讓給小師妹,沒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干什么,也沒有人敢進去。
秦越這才真正認識了秦九瀾,這個以前天真可愛嬌滴滴的女孩原來是她的偽裝,從她喂下吳竹一粒藥時,她就打算做回自己。
而原本的她是什么樣子?七星谷沒人知道。
除了顧景深。
顧景深站在書架后,隔著星星點點的燭光看著靠在書架上的秦九瀾,她睡得很沉,絲毫沒有察覺他來了。
他慢慢靠近,站在她身邊,正好擋住了所有的光線,唯有一道昏黃的亮光掃在九瀾的眼上,她的睫毛下落下的黑暗像是一個黑洞吸引著顧景深。
顧景深兀自笑出聲,這丫頭認真起來還真的不要命。
看來那天晚上說的話一句也沒聽進去,顧景深曾經(jīng)見過她,那時的她舉著無心劍屠了北仙門救出了一只狐妖。那時她一身紅衣,戾氣逼人,招招狠辣,不留余地。
十株獵妖的散人他第一次見,之后再也沒見過。
她用自己的衣服給狐妖包扎,生氣起來全身冒著火,懷抱著狐妖遇見了躺在青茗雪山的顧景深,一場浩劫,走火入魔的顧景深從一道刺眼的日光中瞧見了無心劍的十株配紋,那女子懷里抱著一只眉心有朱砂落紅的狐貍。兩眼冰冷沒有溫度。
“死了沒?”她問。
顧景深沒有力氣回答。
“北仙門?南仙門?”她瞧著裝束和法器,秉承著寧可錯殺一百不能放過一個的真理,捻了道死訣。
顧景深悶哼了一聲,仰躺在冰天雪地里。
釋懷道:“殺了我,那.....多謝了?!?p> 秦九瀾手一頓,死訣變生訣。
她就是喜歡找人不痛快,這么心甘情愿赴死的人哪里那么容易讓你死,活在這世上,才是真正的不容易。
“恭喜你,你活下來了?!?p> 她頭也不回,心情似乎很好,腰上的鈴鐺叮當作響,在這茫茫雪山一抹紅這是顧景深昏迷之前最后的記憶。
而現(xiàn)在顧景深還不能確定她是不是就是那個十株獵妖師。他站在那良久,一動不動,突然從背后掏出一套紅披風,他一手拎著在空中比劃著,手一松,掉在了秦九瀾的身上,秦九瀾嘖了一聲揮了揮手,顧景深一眨不眨的盯著她,仿佛要看透她,但又覺得不太對,又將整個藏書閣變換成了泠泠雪山。
秦九瀾即使睡著了,也是一張笑臉繃著,隨時處于備戰(zhàn)狀態(tài)的,她從來沒有放松過,在夢里她陷入了戰(zhàn)斗,一手猛的抓住了旁邊的書,書被攆折變了形。
從這一刻顧景深確認了。
沒有一個女孩殺氣如此之重,只有那位十株獵妖散人。
秦九瀾夢中終于取得了勝利,她舒心的伸了個懶腰。完全醒來之后猛的一抖嗦,眼前黑乎乎的的身影擋住了所有的光,她馬上反應過來,“到時間了嗎?走吧,今天學什么?”邊說邊納悶,她提起了身上的紅斗篷,左瞧右瞧,“這是?”
顧景深背過身去翻弄著書:“秦越山下買的。”
九瀾很滿意,這顏色她很喜歡,很張揚很扎眼,秦越果然是本家人,靠譜。藏書樓鏤空雕花窗滲進來些晨曦,她突然走到顧景深背后,慎重其事道:“如果我說我靈根長出來了,今天是不是就不要打坐練功了。你看我能隔空操控物體了。”
“不行。”
九瀾隨隨便便控制著身上的紅披風在空中懸掛著,慢慢移動最后落在了顧景深的頭上,顧景深整個人僵住了,他側過身來,語氣帶著冷肅:“這點成效你就滿意了?不過是簡單的一級術法?!?p> 一抬手紅披風從他的頭上掀走,秦九瀾早就不在他的對面。
顧景深眼皮跳了跳。
果然又被騙了。
秦九瀾睡了個好覺,捉弄了翻顧景深,心情頓時大好,隨著每次夢中的突破禁制,沖過靜脈所帶來的阻礙,各方面的靈力開始增長,果然顧景深猜對了,這道坎在于心不在于身。
濛濛天亮初曉落紅,秦九瀾提升修為的丹藥還差最后一味,這味藥生長在的后山泉崖壁上,就是她一年前摔下來的地方,那方的泉水有治傷的奇效,也許一年前她九死一生就靠著這口子仙氣。
她偷偷溜進秦越的屋子里,這時秦越還睡的像個死豬一樣,她踹了踹秦越得屁股,他睡眼惺忪,恍惚道:“小九,大半夜你偷雞啊?!?p> “都寅時了,還大半夜呢,我?guī)闳€地方?!?p> “什么地方等太陽出來再說,老子要睡覺,別打擾老子睡覺?!?p> 秦九瀾對著他的耳邊說道:“那我去后山采碧子霜花了,我告訴了你你便是我的同謀,老葉問起來,我嘴定是不嚴,把你供出來可不能怪我?!?p> “什么!你要去后山禁區(qū)?”
“是?!?p> “不行,你瘋了,后山被老葉布了法陣,兇險異常,那邊可能藏著妖獸,你過去還不夠塞牙縫的,萬一被二師兄發(fā)現(xiàn),那就完蛋了?!?p> “那你幫不幫我,我沒有碧子霜花,提升不了修為,到時候仙盟大會丟的可不是我一個人的臉?!?p> “你去找大師兄啊,找我干嘛?!?p> “我信不過他,誰叫咱們是本家呢,我們感情深啊?!?p> 秦越兩顆眼珠子轉(zhuǎn)著,他是拿小師妹一點辦法也沒有,因為他想要的東西也在后山。
于是兩人制定了作戰(zhàn)計劃,秦越望風,秦九瀾登崖采藥。
秦九瀾沒有登云御劍的本事,而且這后山氣息古怪,像是下了什么古法,壓制著修仙一派體內(nèi)的真氣。
她穿過密林用上了穿天梭,牢牢的扒在了懸崖上,碧子霜花極為稀有,料是不會長在顯眼的地方,那處畏熱,潮濕,山體濕滑,秦九瀾一步一滑滑倒了山洞里。
秦越在下面等的焦急,剛才還有秦九瀾蹬下來碎石的聲音,現(xiàn)在整個后山安靜的只剩烏鴉叫了。
這烏鴉叫的凄慘,秦越等的凄涼。呼呼的風朝著秦越臉吹來,卷起了地上的枯草雜葉。聞著味道,不太對勁。
秦越單手摸腰間鞭,另一只手點了道光,心下默念:這后山詭異,但有天罡罩氣所在怎么會有一股子妖邪的味道。
他立馬指了飛信蝶告知九瀾,但飛信蝶還未造飛,就被一道颶風打落在地,秦越眼前的樹葉盡數(shù)折斷,劃過他耳畔之際,一束耳尖細發(fā)飄落在茫茫霧色中。
秦越大叫不好,是個修為極高的妖物,以他的靈力居然探測不到,更別說伏妖了,保住小命就不錯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團黑影招呼而來,帶著陰郁妖氣團團將秦越圍住。
秦越使出了落星鞭,落星之處火花四濺。那團黑氣被打散又聚起,來來回回秦越已經(jīng)精疲力盡。
“何方藥物還不現(xiàn)身?”
那團黑氣似是不想再纏斗下去,但是秦越不依不饒,終于憋不住問道:“封瀾在哪?”
“鬼他媽的封瀾,老子叫秦越,老子是秦龍帆的兒子!老子在這,來殺我啊。”
秦越揮鞭揮得七葷八素,已不知眼前是何物。
黑氣隔著十米遠也不動也不施法,靜靜看著眼前的瘋子上下竄跳。
無聲的嘆氣:沒想到他潛伏在這后山一年了,好不容易聞到了封瀾的氣息,沒有想到遇到了這么個缺心眼的家伙。
清淺的日光慢慢照亮了后山,二師兄寧郁正打坐,突然屋中鈴聲大作,是誰觸動了后山機關。
一道劍影剎那間沖出了院落,寧郁背著琉璃寶琴出現(xiàn)在秦越面前,一招制住了胡亂耍鞭的秦越。
“發(fā)生什么事了?誰進了后山禁地觸動了機關?”
消停下來的秦越呆若木雞,指著前面道:“妖呢?剛剛在這前面的妖呢?哇—師兄你終于來了,方才那妖要吃了我,還好你來得及時,要不然我就見不到今天的太陽了?!?p> “說重點,是不是九瀾,九瀾進了后山禁區(qū),她人呢?”
寧郁一向云淡風輕的臉變得十分憤怒,恨鐵不成鋼的拽著秦越的褲腰帶前往了后山禁區(qū)。
秦九瀾落入了一個山洞,山洞內(nèi)攀附著藤蔓,星星點點居然還有螢火蟲,她隨時擺起了進攻的姿勢,一步一步踩得極為穩(wěn)重。這地方詭異的很。一面寧靜祥和的仿佛世外仙境,一面灰暗惡臭的仿佛亂葬崗。
九瀾打了個指,回聲很遠很通透,說明這洞很深,慢慢深入,洞頂?shù)尿鸨粍屿o驚得向秦九瀾撲來,她眼前一黑一亮,洞里出現(xiàn)了一個橢圓的透明體,忽明忽暗閃著紫光。她伸手慢慢感知這不明物體。
它居然有呼吸,居然是活物?
這難道就是七星谷封鎖后山的秘密,這是否也和自己一年前被奪去所有的靈力有關?
透明體仿佛知道了她的想法,它左右搖晃了下,原本光滑的表面出現(xiàn)了隱藏的束鎖鏈。它是被關在這里的。它想秦九瀾幫它逃走。
秦九瀾并不想多管閑事,現(xiàn)在她知道了這個后山的秘密也權當沒有看見過。
但空曠的山洞開始扭曲起來,透明體正在讀取她的記憶。
突然一聲稚嫩的聲音穿過她的耳朵:“狐妖上族族長盛行止等你很久了,他一年前留下了一句話:封瀾啊封瀾,你還是太心軟?!?p> 盛行止。
秦九瀾生硬的停住了腳步,但是身體的本能告訴她這是假的,這是透明體的世界一切對于她都是假的。
洞外寧郁和秦越在呼喊她,急切的,憤怒的,害怕的情緒化成了藤蔓攀上了她的身體。
秦九瀾什么大風大浪沒有經(jīng)歷過,但是她慌了。
“我一時的心軟,將來再遇見便不會手下留情,我一定一劍取走他的妖丹,我秦九瀾一生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放過他。”透明體清清楚楚讀出了封瀾的想法,然后訕訕笑道:“你做得到嗎?”
藤蔓刺穿了她的身體,一點一點爬上了她的太陽穴,她動彈不得,費力從腰間摸出一把小刀?!耙粋€鎖在暗無天地的洞里沒有自由沒有靈魂的怪物沒資格說這種話。”
她一道一道割向藤蔓,藤蔓流出了獻血。她感受到這藤蔓和她的身體連在了一起,她割的藤蔓也是自己的手自己的身體,還剩下纏繞在她脖筋的那些,這一刀下去會要了她的命嗎?
“你不要命了嗎?”
“那就試試。”
秦九瀾眼泛紅絲,沒有一點猶豫。直直朝著自己的頸部下了手,藤蔓越來越緊,她要窒息了。
唯一一點的空氣將要被掠奪,就在這一刻,濃重純凈的劍氣飛了過來,精準無誤割開纏身的藤蔓。
劍身仙氣滕繞將她拖了起來,秦九瀾喉嚨口終于掙脫出了一口氣。
“顧景深?”秦九瀾仔細辨認了這個長身玉立神采凝重帶著微怒的人到底是真的還是幻覺,來人低低的聲音帶著冷意:“是我。”
這是秦九瀾第一次真正看到顧景深起了殺招,一招簡單的解束咒都可以使得如此虎虎生風,怪不得江湖上的墨衣笑是個聞風喪膽的存在,幸好她之前在只在北國蒼嶺活動,沒有去招惹這么厲害的角色。
想來這一番,不經(jīng)有些后怕,加上她現(xiàn)在脫了力,只能全身癱軟在顧景深的懷里,任由他揣著自己用瞬移的術法逃出了山洞,洞外一道云梯搭得平穩(wěn),云梯下是急匆匆趕來的秦越和寧郁,秦九瀾一看秦越這受委屈的表情猜到他一定全盤脫出了,這二師兄做事雷厲風行,半分情面也不留,接下來可有的受了。
想來也是自己太魯莽,進了后山禁區(qū),著了那妖物的道。
寧郁抬頭見顧景深正在布法,重新將法陣的漏洞補齊,松了一口氣,反過身準備綁了秦九瀾去師傅那領罰。
“秦小師妹,你貪玩成性,可這后山禁區(qū)不是鬧著玩的,擅自破了這法陣你可知是什么后果?”
秦越攔著:“你快看小師妹已經(jīng)傷得這么嚴重了,萬幸人沒事就好,寧師兄你不要這么兇,嚇著小師妹了?!?p> “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著給她求情,要是我晚來一步,你就被妖吃了!”
生氣起來的寧郁聲音提高了幾倍,秦九瀾從他的話頭中聽出秦越遇到了危險。
認錯態(tài)度良好:“我認錯,我認罰?!?p> 顧景深舉步走來:“先離開這里吧,這點小事不至于鬧到師傅那?!?p> “師兄你為何一回來便如此偏袒她!”寧郁眼睛都氣紅了,大師兄不應該這樣的,他所敬佩的大師兄,他所崇拜的大師兄怎么會偏袒一個外人?!拔以缇驼f過她來路不明,渾身的殺氣,我看那妖就是沖著她來的?!?p> 秦越一聲不吭,顧景深也閉言不語。秦九瀾干笑:“二師兄可真是睿智,一眼就看出來我與那妖有勾結?!?p> “小九你別瞎說,二師兄在氣頭上,你別開玩笑了。”
秦九瀾面無表情,難道她秦九瀾還要哄著這七星谷的人嗎?是。他們對她有救命之恩,是。他們都是正道,她與他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是,她秦九瀾一個人慣了,天生的孤老一生的命。他不求他們理解,他們不理解她想恢復法力的迫切,不理解她想要找盛行止報仇的怨恨有多大,他們也不理解為什么她蟄伏這么多年為了什么。
可是她能怎么辦呢?一拍兩散,繼續(xù)浪跡天涯?
顧景深伸手將她攔在了身后,一字一句道:“先離開這里?!?p> 秦九瀾方才還勉強站得住,被顧景深這么一護,整個人失了重向后倒了去。
她想睡一覺,就睡一會。
萬萬沒想到最后這件事居然被瞞了下來,不知道是秦越給她求了情還是寧郁寬容大度放了她一馬。
但是她為了掙脫那妖物的束縛,曾下了死手,這導致她的手臂上全是傷,她有意隱瞞,卻瞞不下去。
等秦九瀾迷昏了一天醒來之時,顧景深穿著寬松坐在她的床邊,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緒,一手搭在她的傷口處正在為她療傷。
秦九瀾萬分尷尬,有氣無力道:“有豬蹄吃嗎?”
“沒有?!闭Z氣不冷不熱,似是心情不太好。
秦九瀾支起了頭,瞧著自己被掀開衣服的手臂,肉眼可見的大大小小的傷疤,新的舊的蜈蚣樣的閃電樣的井字樣的排列著生在她的手臂上,她有些不自在,別開眼干笑道:“那可真是遺憾,沒豬蹄的話沒力氣練功了。”
顧景深欲言又止,將她的手藏在了被褥下,“你就這么對待你的身體嗎?”
秦九瀾沒聽明白,她怎么對待自己的身體,那些疤痕嗎?這都是為了.....活命,顧景深不會懂得。
顧景深看出來她不想提起自己的往事,看來往事不堪回首,但是他沒有想到這樣年紀的女孩傷疤居然比上戰(zhàn)場的人都多,上一次他看見這么虐待自己的還是蔚長風。秦九瀾在洞中的那把匕首上淬了毒,她到底防備心有多重,會隨身攜帶一把有毒的小刀在身邊,為了掙脫束縛不惜對自己下手,那時要是他晚到一步,她真的會自己殺了自己嗎?
秦九瀾對上了顧景深灼灼的目光。
“你不相信我?所以你準備用碧子霜花作丹藥調(diào)節(jié)你體內(nèi)的靈力這個想法從來都不跟我說,那天在后山,你故意說話激寧郁,你是想離開七星谷。”
沒想到顧景深全猜中了。
秦九瀾心虛,但還是漫不經(jīng)心道:“沒想到七星谷大師兄,傳說中鼎鼎有名的江湖墨衣笑居然如此矯情,我與你不過才一月多月的交情,憑什么要無條件信任你?”
“當然,天地為家的十株獵妖師封瀾從不相信任何人?!?p> “什么?”
秦九瀾被一口空氣嗆住,猛咳了幾聲,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顧景深,顧景深一副你已經(jīng)被我看透的表情,令她當場炸毛。
“你知道?”
點頭。
“什么時候?”
“北仙門被滅當晚,我在?!鳖櫨吧钣朴谱咧敛枳狼?,倒了一杯水喝下。
“所以,你應該無條件信任我,如果我不是真心的,你可能在山門遇到我時就被我一劍殺了。”
顧景深從容的從懷里掏了出來。
一株千年極品碧子霜花,用琉璃瓶子裝著,他的手根根分明伸到秦九瀾眼前來。
秦九瀾在她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xiàn)了錯愕,茫然,不解。顧景深到底是什么意思?
賄賂她?
秦九瀾立即收住自己的表情,定睛看了顧景深很久,他為什么會幫她,他知道她的身份為什么沒有殺了她呢?
她實在是猜不透。
顧景深也猜不透這丫頭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已經(jīng)坦誠相待為何她還不接下碧子霜花,這不是她拼了命也想得到的東西嗎?
顧景深眼睛里深沉的黑色翻涌,這丫頭軟硬不吃,實在頭疼。
秦九瀾悶聲不吭,半天才吐出一句:“你會后悔的?!?p> 他啞然失笑,打開了琉璃瓶將碧子霜花握在掌心,頃刻間,那花凝聚成了一顆丹藥強行的塞進了秦九瀾的口中。
“你欠我一顆丹藥,記得還。”
呸,你個王八蛋,又來這一招。
顧景深裝模作樣背手走了,留下了一臉復雜的秦九瀾,她的偽裝她的身份她的一切原來在顧景深面前都是傻瓜做戲的,她現(xiàn)在有種脫光了衣服在顧景深面前裸奔一般,那種羞恥感像吃了只死蒼蠅。
秦越屁顛屁顛的跑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個食盒,那食盒中散發(fā)著豬蹄的清香。
他笑吟吟的一臉諂媚:“呀,小九你醒啦,餓壞了吧,快吃!這是我去廚房偷的,誰也不知道?!?p> “還是四師兄你最好了。呵呵。”
“小九你是不知道,你這檔子事有多么兇險,老葉差點當場要將你關到地牢底下去,但你猜后來怎么樣?”
“你跪了三天三夜,天嘩嘩下著大雨你為我求情?”
秦越塞給她一個豬蹄,“我有這么蠢嗎?是大師兄,大師兄在眾目睽睽之下,一本正經(jīng)的說?!?p> 秦越朝著自己的衣服抹了抹油手,裝作顧景深當時的樣子,一本正經(jīng)高深狀。
“我早已察覺最近后山妖氣漸重,小師妹被我差遣到林中吸收天地精華方便修煉,不幸被妖物擄走,中途被秦師弟撞見,秦師弟與之廝打起來,這寧郁可以見證,至于小師妹她并非自愿,而是被妖挾持誤入了后山禁區(qū)?!?p> 這段話將秦九瀾撇得干干凈凈,秦越和寧郁還落了個護同門師弟妹有功,彰顯了一派祥和,互助互愛的精神。
秦九瀾一個豬蹄沒吃下去更加郁悶了。
這顧景深莫不是瘋了?
秦九瀾還在十分納悶中,秦越一副欲言又止,想吃豬蹄又猶疑的放心,終了才拍了拍秦九瀾的手:“小九可還記得去禁山前,我與你說的那樁事情?!?p> 秦九瀾沒有理會,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秦越一時情急,上了頭:“小九,你可不能這么不厚道,怎得我說的話都成耳旁風了,我是你的四師兄,你得孝敬我的?!?p> “?。俊?p> “啊什么?”秦越坐上了床榻挨著秦九瀾一道,“我那晚說的九珠佛蕊你可有見到,我翻過奇花詳簿,那花就長在七星谷的禁山上?!?p> 秦九瀾突然想起,還有這么樁事情,這九珠佛蕊的的確確是在她的藥囊里,那天上山坡陡滑,她一眼就瞧見了這散著金光的九珠佛蕊,為了采這玩意才不慎進了那山洞。
這九珠佛蓮功效十分神奇,毒性極強,能使活人一步身亡,又能是死人起死回生,不知道秦越要了這花做什么?秦九瀾也不想知道這來由,便將藥囊給了他。
后道:“四師兄可記得,這花是我拼死采回來的,我用這花換一個將來的要求,你愿意嗎?”
“這有什么的,你想要什么盡管說,普天之下能用錢解決的我秦越都依你?!?p> 果然豪氣。
顧景深走得瀟灑,但出了自己的朝辭院,猛地心口一痛,他知道自己的身子撐不住了,體內(nèi)的真氣游走全身都岔了氣,一口鮮血從口中溢了出來,前方似有腳步聲,顧景深斂下了痛苦的神情站定在了原地,來人也停住了腳步,小心試探道:“大師兄?”
顧景深抬頭看了看,是外門弟子昌明,他手中端著給秦九瀾的藥:“嗯,藥熬好了端進去吧?!?p> 昌明并沒有走,他疑惑道:“大師兄怎得出了這么多汗,是身體哪里不舒服嗎?”
“沒事?!?p> 顧景深舉步想走,但被昌明攔下,他抬頭的時候一怔,發(fā)現(xiàn)昌明在探他的脈,只能快速的阻隔住他脈搏的異樣后道:“昌明,這幾日你似乎經(jīng)常跑去冶游閣?!?p> 昌明手一僵,右手的托盤險些不穩(wěn),藥碗晃了晃,最終定了下來。他裂開嘴解釋道:“師傅他找我有點事?!?p> “哦?”顧景深眼神清澄透亮,仿佛在他的眼中,事事都是透明。
“我知道你是為了七星谷好,但是以后小師妹的行蹤你也不必事事都向師傅稟報?!?p> 昌明將頭低下,斂下了神情,他不知道是哪里露出了馬腳,原來顧景深早已知道,不管是林泉山莊吳竹被秦九瀾下毒一事,他都知道。
秦九瀾靠在石墻后面,一字一句聽著顧景深和昌明的對話,顧景深說話雖然氣息不穩(wěn)但是句句話透著堅硬,他是在幫她擋禍?至于昌明是宋葉秋放在她身邊暗線這回事,她也早就知道,那天晚上,她和秦越翻了山就隱約覺得有人跟蹤,所以改了道用了攀天鎖鏈登了禁山,留了秦越一人在山下的竹林中,以免她入禁山一事牽連到秦越。她被顧景深出來的時候,明顯覺得洞口有道靈力從登云梯的下方逃走,她不能確定是不是昌明,但八九不離十。
宋葉秋是因為她來歷不明所以派了昌明來監(jiān)視她還是因為昌明不想她留在七星谷,她至今沒有想通。
昌明在原地站了許久,直至顧景深走遠才踏進朝辭院,院中的古桐樹颯颯作響,披灑下的月光也稀疏微弱,秦九瀾裹了見外套從樹下陰影走了出來,昌明警覺:“是誰?”
“昌明師兄是我,這屋里呆的悶,我出來走走,方才昌明師兄可見著大師兄了?”
昌明一見是秦九瀾,立馬一臉擔憂:“師妹該好好躺著,這藥也得喝。”
秦九瀾湊近嗅了嗅:“這藥定是苦得非同尋常,師兄端進去吧,我待會喝待會喝?!币惶ь^,與昌明的眼神一觸,她盯著他的眼睛笑道:“師兄,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