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加加看出鐘奇的不適,摘下已經(jīng)燃盡的煙頭,蹲下身子,撫摸著小女孩的頭,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作出了一個溫柔的笑容。
小女孩的太陽穴處有著一個藍(lán)色的光圈,王加加把她頭發(fā)撩到耳朵后面,腕表劃過光圈,讓其光芒閃動了幾下變成了綠色,這是支付金錢的信號。
小女孩大喜過望,笑著往王加加的額頭上親了一口,表達(dá)了自己的感謝。
“謝謝姐姐!你想讓我做些什么?”
“快回去罷?!?p> 說完,小女孩本來興奮的小臉垮了起來,躊躇在原地,皺著可愛的眉頭,不知所措。
她焦急地說道:“姐姐,爸爸說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您一定想要從我身上獲得一些東西吧,請不要吝嗇您的需求,我一定會盡力做好的。”
她這句話帶上了哭腔,兩只小短腿不受控制地原地踢踏著。
“我的小甜心,姐姐什么也不需要,如你所見,我正在和這位先生約會,我并不想向你索取些什么。聽著,給我一個吻然后回去好嗎?”
小女孩照著王加加的話語做,然后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兩人。最后走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的身旁,她兩的模樣有點相似,好像一對父女。
男人檢查了一下賬戶,喜笑顏開,滄桑的臉上滿是堆笑堆起來的褶皺,向著這對有善心的男女哈腰鞠躬,然后領(lǐng)著女孩消失在她們的視野中。
“那是他的父親嗎?!背聊嗽S久的鐘奇終于開口,現(xiàn)在的他面沉如水。
王加加取出一根新煙,叼在了兩片紅唇之間。
“誰知道呢?爸爸、叔叔、舅舅、哥哥……沒人在乎,最好的情況也不過是人販子。在這里,這條紅巷,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交易了,你甚至不能譴責(zé)他們。”
“你呢?你在乎嗎?那個小女孩。”
王加加沒有回答,打火機(jī)的聲音從她手上傳來,橙紅色的火苗在紅光遍布的空間里并不顯眼,躍動的外焰點起了一陣濃煙,灼燒著鐘奇的神經(jīng)。
“換個地方聊或許是個更好的選擇?!陛p聲呼喚起思緒沉重的鐘奇,王加加往紅巷深處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遠(yuǎn),直到他們再也聽不到朋克少年的嗚咽,再也聽不到斷臂男子的悲鳴。
一間方方正正,樸實無華的房子出現(xiàn)在了他們眼前,門前的木頭牌匾上規(guī)規(guī)矩矩地寫著“土屋”兩個字。
還未踏入房內(nèi),鐘奇就聞到了一陣土腥味,正如其名。那是一種淡淡地香味,聞著憂傷,嗅者流淚。
鐘奇已經(jīng)好久好久沒聞過這種泥土的氣息了,前端上沒有一絲綠化的影子,有的只有無窮無盡看不到頭的灰白色鐵壁,壓抑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而這些泥土的氣味,讓人心曠神怡,鐘奇本跌落到谷底地心情也稍微好解,在這壓抑的環(huán)境呆久了,再加上無時無刻的監(jiān)視,他的神經(jīng)一直緊繃著,抑郁緊張的情緒在這段時間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他對此感到窒息。
這個世界,這個社會與原來的差別實在太大,鐘奇正在努力用他那落后時代的三觀和思想理解適應(yīng)這里。
“我嗅到了大地,我感到好多了?!辩娖孢@么對王加加說。
“很高興這里能幫到你?!?p> 踏入土屋,王加加罕見地將手中的香煙掐掉,遞給一旁端著托盤的侍者,她抬起的手一路上沒有放下來過,穩(wěn)穩(wěn)地托著盤子不見一絲顫抖,讓人不禁懷疑這是仿生肢體,但一個侍者怎么能用得上這么昂貴的東西呢?
把煙掐掉對于王加加來說應(yīng)該是最為嚴(yán)肅的禮節(jié)了,她的表情也變得鄭重起來,在煙味散盡以后,貪婪地吸收著這里的空氣。
與外邊的紅光不同的是,土屋里都是偏暖的黃光,像是許久不曾見過的夕陽,雖然照射在身上卻感覺不到溫暖。即便如此,相比于危險的紅色霓虹和冰冷的白熾燈光,這點昏黃依舊能給人輕微的安全感。
一個個透明隔間劃分了一個個狹窄的私人區(qū)域,隔間的卡座上坐著的是各色各樣、各行各業(yè)的人,他們大多衣冠楚楚,看起來都身價不低。透過透明的玻璃,能看到桌上都擺著一盤泥土。
有的人比較矜持,只是嗅著泥土的芬芳,含情脈脈地看著盤子,像是看著那片他愛得深沉的大地;有的人比較豪放,直接上嘴親吻泥土,像是在愛撫他最心愛的情人;有的人比較瘋狂,用舌頭舔抵著泥土,在收回時順帶了一些進(jìn)入口中品味,熱淚從他的眼眶中奪目而出,像是品嘗世間最為美味的珍饈。
“泥土在這里是不可多得的資源。”王加加開口道?!肮碇牢覀冇卸嘞肽铌懙?。”
“這些人,多是思念成疾,這些新鮮的泥土對于他們來說就是上好的良藥。”
“不過泥土在太空可不便宜,物資運輸上來的時候大多只能捎帶一點,其中大部分都在這里了?!?p> “貴族運動?!辩娖婊卮鸬?。“飛船上的其他人呢,聽起來他們沒有機(jī)會用到這些……良藥?!?p> “用他們剩下的?!?p> 于此同時,那個咀嚼泥土的中年男子,將口中的“美食”吐了出來,上面沾滿了渾濁的唾液。他似乎有點不適,對著盤子瘋狂干嘔,拿手扣著嗓子眼,最后吐了一口濃痰到泥土上。
“泥土能給大多數(shù)地面來的人慰藉,看樣子這個方法也適用于你。你可以經(jīng)常來這里,排解一下壓力,我們是百相,對我們來說心理的健康永遠(yuǎn)是首選?!?p> “多謝你的建議,王小姐,我會考慮的?!?p> “過于生分的稱呼可不利于拉近社交關(guān)系,叫我加加就好,我的朋友都這么稱呼我,我們以后打交道的機(jī)會還會有很多。”
“加加小姐。”為了表示尊重,鐘奇還是在加加后面加了個稱謂?!捌渌傧喽际窃趺凑{(diào)節(jié)壓力的?也是來紅巷嗎?”
“當(dāng)然,紅巷永遠(yuǎn)是第一選擇,還有什么地方比這里更適合排解壓力呢?絕大部分成員都會光顧這里的灰色產(chǎn)業(yè),我們也有相關(guān)方面的補貼?!?p> “聽起來不錯?!?p> “當(dāng)然,我的煙錢絕大部分都是補貼給的,具體的規(guī)則你可以回去問問,不要浪費了。”
“我會的。”鐘奇沒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平常的放松方式也不過是游戲和音樂,并不燒錢,況且他平常沒有靈性侵蝕帶來的壓力,自然也不需要一些極端的泄壓方式,不過這補貼倒是得像個方式薅過來。
他掃視著大廳,玻璃后面的顧客被他一覽無遺,他們無不沉浸在此,音響里放著幾個世紀(jì)前體操樂隊的經(jīng)典名曲《甜美夢鄉(xiāng)》,伴隨著強烈的鼓點和迷幻的合成器音,他們確實陷入了虛幻美麗的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