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 “謝謝你，沈漫”
沈漫踏進(jìn)店里，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酒香。
沈漫走到柜臺前，伸手敲了敲。
“公子，想要點什么？”掌柜的趕緊放下算盤過來。
她從腰間摸出那兩枚梅花銅錢，遞過去，壓低聲音，“我想要二兩梅花酒?！?p> 那掌柜的神色變了變，不動聲色的收下兩枚銅錢，“客人，跟我來。”
沈漫由掌柜的帶路去了后院，穿過整個庭院，上了二樓。
掌柜的伸手敲敲門，語氣透著恭敬，“屠先生，有客人來了?！?p> 沈漫安安靜靜等在門外，她悄悄觀察周圍環(huán)境。
這屋里的這位，恐怕也不是最終的背后之人。
門打開，掌柜示意她一人進(jìn)去。
屋內(nèi)桌子旁坐了個稍年長的男人，看見他進(jìn)來，禮貌溫和笑笑，“公子請坐?！?p> 沈漫坐下，對方推了杯茶過來。
沈漫接過道了聲謝，只是在手里把玩著杯子，沒喝。
誰知道這茶有沒有毒，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吃，沈漫這道理還是懂的。
中年男人動作隨意，笑容親近，看著十分好相處，“我姓龐名戎，公子可以叫我龐先生?！?p> “龐先生叫我阿蠻便可?！鄙蚵S便扯了個假名，不敢放松警惕。
“公子是第一次來?！?p> 沈漫點點頭，溫和笑笑，“是，聚寶閣的掌柜介紹的。”
“我這的貨可都是質(zhì)量上乘，莫說尋常人家，就算是宮里的達(dá)官貴人也辨不出真假?！?p> 沈漫從腰間摸出一片金葉子，“龐先生，我家里也是做這生意的，我今日是替我爹來訂一批貨，這是定金?！?p> 看見金葉子，龐統(tǒng)眼神閃了閃，喜笑顏開的接過，“公子出手可真闊綽。”
沈漫彎了彎眼，笑而不語。
這哪是她闊綽，是蕭昀闊綽。
龐統(tǒng)小心翼翼的將金葉子收起來，“公子留個地址，過兩日我就差人送過去?！?p> 沈漫想了想，他記得蕭昀在城北好像有間空鋪子，就留了那里的地址。
“放心吧公子?！睆慕舆^金葉子，這龐戎笑的就更加熱情。
“哦對了，我先拿回去一件貨，給我爹看看?！?p> 龐戎爽快答應(yīng)，“當(dāng)然可以?！?p> 他招招手，有人送上一個錦盒。
龐戎又遞過來一盒梅花銅錢，親自將她送到樓下，“阿蠻公子，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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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漫將盒子丟給芩陽，手背在身后瀟灑走了。
背后，龐戎收斂了熱情的表情，手一揮，出現(xiàn)兩名侍衛(wèi)，“這阿蠻公子身邊那個人武功不淺，你們跟上去查查情況?！?p> 龐戎拿出金葉子在手中捏了捏，“這個阿蠻公子，不簡單?！?p> “龐先生?！闭乒竦牟恢朗裁磿r候出現(xiàn)了，“要告訴四公子嗎？”
“不必了?！饼嬋謸]了揮手，把金葉子塞進(jìn)了腰包，“這種小事就不必麻煩四公子了?！?p> -
芩陽抱著個錦盒跟著沈漫，“太子妃，這盒子里邊什么??？”
他剛才守在門外，還不知道情況。
“瓷器?！?p> 芩陽撓撓頭，“買瓷器做什么？殿下府里可不缺這東西?！?p> 他還真是無時無刻都不忘了夸他家殿下。
沈漫不理他，“回頭你就知道了?！?p> 芩陽還想說什么，突然一愣，回頭看了一眼，壓低聲音，“太子妃，有人跟著我們?！?p> 沈漫輕飄飄往后掃了一眼，“嗯?！?p> 意料之中，像他們這種新客人，是一定會派人跟過來探探情況。
沈漫拽著芩陽拐進(jìn)一方胡同。
跟蹤的兩個人跟著拐進(jìn)胡同，只看見拐角處閃過芩陽的半邊黑色衣角，趕緊快步追趕過去，卻不見了蹤影。
二人撓撓頭找了幾圈，沒找到人，只好無功而返。
沈漫從一旁堆的雜貨里露出個腦袋，得意的笑笑，“真笨?！?p> -
他讓芩陽先回府了，她還要去探探別的情況。
沈漫一個人往城外走了走，臨近城外交界處，有很大一處連片的工坊。
這就是如今大夏的官窯，由四皇子蕭亦初負(fù)責(zé)的安窯。
王公貴族皇宮內(nèi)的瓷器擺件都是由這制作出來的。
近些年，夏樂帝放寬了政策，瓷器燒制不再由官府壟斷，民間也有一些小作坊。
沈漫湊近逛了逛，安窯外守衛(wèi)嚴(yán)格，她剛想湊近些，那些侍衛(wèi)都警惕的看過來。
“路過路過?！鄙蚵⑿χ鴶[擺手。
警惕成這樣，沒有鬼才怪。
她是混不進(jìn)作坊里，回頭找蕭昀想想辦法，看他能不能找人混進(jìn)來。
沈漫剛想掉頭就走，身后有人喊她，“三皇嫂？”
沈漫僵硬的轉(zhuǎn)過頭，看著蕭亦初正微笑著從門內(nèi)踏出來，她擠出一抹微笑。
這也太巧了。
“三嫂怎么在這？”蕭亦初微笑著上下打量她一眼，雖是笑著，眼神卻閃著狐疑的光。帶
沈漫心中一慌，面上不顯，“我今日出城轉(zhuǎn)轉(zhuǎn)，卻不小心迷路了?！?p> “這不巧了，遇見了四殿下，還請四殿下差人將我送回去?！?p> 沈漫低頭不好意思的笑笑，看著乖巧靦腆。
蕭亦初盯了她半晌，低低笑了一聲，“那可真是巧?！?p> 他眼中懷疑并未消散。
沈漫低著頭，心跳開始加快，脊背上開始滲出冷汗。
這蕭亦初也并非善類，不知道今天會不會為難她。
蕭亦初低頭看她，正打算揮手示意侍衛(wèi)上前，余光瞥見沈漫腰間掛著的玉佩時，目光變了。
他自嘲的勾唇一笑，心中閃過妒忌。
父皇還是偏愛太子。
沈漫盯著地面，聽見蕭亦初又輕輕笑了一聲，“既如此，你們幾個，送太子妃回城?！?p> -
一直到了城門邊界，沈漫朝互送的幾人道了聲謝，一人往城內(nèi)走去。
回頭看著蕭亦初侍衛(wèi)遠(yuǎn)去，小小松口氣，“還好?！?p> 上安確實大，畢竟是大夏的都城，上安城分東南西北四個小城，城中大大小小街道上百條，太子府就建在城北。
東南西北又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城門，守衛(wèi)森嚴(yán)，進(jìn)出都需要出城令登記查驗。
沈漫身上還有蕭昀給的出城令，平日里逛來逛去她倒沒什么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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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漫晃晃悠悠溜回太子府。
芩陽已經(jīng)把那個錦盒交給了蕭昀。
此是錦盒內(nèi)的瓷器正擺放在蕭昀桌子上。
沈漫興沖沖的跑進(jìn)書房，又小心翼翼地合上門，“殿下，我來給你驚喜啦。”
蕭昀伸手敲了敲瓷器，“這個？”
“沒錯！你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對嗎？”
看她很有興致，蕭昀跟著彎了彎唇，配合她回答，“發(fā)現(xiàn)了，重量?！?p> 沈漫一拍手，眉眼彎彎，“對啦！”
蕭昀被她感染，心情也好，語調(diào)上揚，繼續(xù)問道，“所以呢？”
沈漫搬了個凳子過來，坐在他對面，把瓷瓶搬過來，開始掰著手指給他分析。
“這個是我從一個叫龐戎手里買來的，殿下也發(fā)現(xiàn)這是假的。龐戎手里這批貨，質(zhì)量非常高，只有殿下這種從小長在皇宮里接觸過無數(shù)珍寶的才能發(fā)現(xiàn)?！?p> 沈漫語速飛快，“而龐戎的貨都是賣給尋常人家的，他們根本識別不出真假。雖然陛下準(zhǔn)許私人作坊生產(chǎn)瓷器。”
“但這種的。”沈漫停頓了下，伸手敲敲瓷瓶，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私人作坊壓根做不出來，只有一種可能，是安窯里流出來的?！?p> 沈漫語速越來越快，滔滔不絕的說著，“而安窯，可是咱們大夏四皇子管的?！?p> “嗯，聰明，繼續(xù)說。”蕭昀看她一眼，眼里閃過驕傲。
沈漫就偶然發(fā)現(xiàn)了聚寶閣家的瓷器是假的，能猜到這么多，確實聰明。
沈漫緩了緩，繼續(xù)說，“雖然安窯大部分瓷器都送入皇宮，但有一部分也在民間私授，可都有官窯印章。”
“這批假貨上卻沒有官印?！彼砸煌ｎD，“所以呢，這些假貨，都是安窯私自制造的?！?p> 沈漫終于說完了，緩了口氣，說的她口干舌燥，蕭昀適時給她倒了杯茶，推倒她面前。
“我看他們制造假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且數(shù)量龐大，低價售出，轉(zhuǎn)手倒賣，應(yīng)該是賺了不少不干凈的錢。”
“沈玉瑤，你怎么這么聰明？”蕭昀忍不住夸她，“我知道你猜到這些瓷器造假，沒想到你能猜到真多?！?p> 蕭昀轉(zhuǎn)身去架子上取了一個信封給她，沈漫大致掃一眼，和她說的差不多。
“早知道殿下查了這么多，我就不去查了。”
蕭昀笑笑，“你不是說，這種事親力親為才好了？”
沈漫沉默：……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要去查這個?！?p> “是啊?！?p> 沈漫有些無語，她廢了一大圈功夫，結(jié)果都是蕭昀查過的。
“他造假賺的錢，他要這么多錢做什么？”
蕭昀外后靠了靠，一手支著下巴，懶洋洋地瞧著她，“屯兵，糧草，打通關(guān)系，那一樣不需要錢？”
“這些證據(jù)夠嗎？”沈漫若有所思點點頭，轉(zhuǎn)了話題。
“還差一點，安窯的財務(wù)也有問題?！笔掙莱烈鞯?。
沈漫興趣又來了，蹭從位置上站起來，“我去查?！?p> “用不著?！笔掙郎焓职阉丛诘首由?，“太危險了，在等一段時間吧，我讓芩桑去查?！?p> “行吧。”沈漫遺憾的坐好。
“殿下，你手里明明有這么多證據(jù)，為什么不動手呢？”
蕭昀笑笑，沒說話，“以后告訴你?！?p> 蕭昀盯著沈漫半晌，她把下巴磕在桌面上，手指一搭沒一搭的輕扣著桌面，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蕭昀俊秀的臉上浮現(xiàn)笑意，輕聲道，“謝謝你，沈漫?！?p> 沈漫不明所以的抬起眼睛望向他，不解道，“為何要謝我？”
蕭昀只是笑，卻不說話，仍由沈漫怎么問，他都溫和的笑笑說以后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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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昀是想認(rèn)真的謝謝她，因為有了沈漫，好像什么都不一樣了。
蕭昀自小活的那個環(huán)境，逼著他去防衛(wèi)，他什么都不做，根本活不到今天。
可他不屑，也不想，敬儀皇后曾說，希望我們小玹兒平平安安，不要陷入復(fù)仇里，只要開心的活下去就好。
蕭昀這兩年隱隱有放棄的念頭，那些人一邊想要他的命，一邊忌憚他手里的東西。
他一邊慢慢查一邊擋著那些人的毒手。
想著，就算那一天，遇了暗殺死去，又能怎么樣呢？
不會有人會因為他的死亡而感到悲哀。
可突然有一天，沈漫來了，她說，不想要他死。
他突然就不想死了，也想為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