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鳳棲宮

　　德顯坐在小桌旁，殿內(nèi)氣壓極低，蕭明軒懶洋洋地站在一旁。

　　“母后別擔(dān)心，這事和過去一樣，兒臣去周旋一下就好了。”蕭明軒懶散的開口。

　　“蠢貨！”德顯忍無可忍，砸了杯子在地上。

　　“本宮說了多少次！不許用你的神武軍！你怎么就不聽！”德顯咬牙切齒，柳眉倒豎，壓抑著怒火。

　　“娘娘，別生氣，這事不是能處理嗎？”貼身宮女碧落趕緊過來勸。

　　“是啊，母后，雖說父皇讓大理寺來處理，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就行了?！笔捗鬈幦允遣辉谝?。

　　“你懂什么！那沈漫直接當(dāng)著陛下的面說我們趙家有內(nèi)鬼！”德顯聲音拔高，帶著怒氣。

　　“那就直接買通大理石的人，是我神武軍出了內(nèi)鬼，意圖行刺太子殿下。”

　　“說你蠢你還真打算蠢到底是嗎？本宮怎么生了你這么個兒子？”

　　蕭明軒有些委屈，“母后我哪有?！?p>　　“你是不是忘了你的神武軍出自御林軍？”德顯有些氣笑了，揚(yáng)了朱唇冷笑，“這個法子自然能將你摘出去，但我趙家也落了個軍紀(jì)不嚴(yán)的名聲！”

　　“這事不知怎么就傳到百姓那去了，現(xiàn)在上安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說我們趙家的軍紀(jì)極差，如今鬧得百姓對我們趙家破有意見?！?p>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一個人的名聲在百姓中的好壞，可想而知，重中之重。

　　蕭明軒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小聲囁嚅道，“母后，我錯了?！?p>　　“這個沈漫！本宮原先以為是個蠢笨的好拿捏的，沒想到竟坑了本宮一把！”德顯一陣惱怒，碧落有眼色的湊過去給她揉了揉頭。

　　“要不，我……”蕭明軒比了個殺頭的手勢。

　　德顯煩躁的擺擺手，“你當(dāng)真以為蕭昀是吃素的？”

　　“你以為你這么多次暗殺他怎么活下來的？”

　　蕭明軒垂眸不語。

　　“還有那個沈裕，最近……似乎有些拿移不定啊?！?p>　　沈裕這種人，誰能能給他好處，就能給誰辦事。

　　“他是不是還有個女兒？”

　　“是，聽說愛慕兒臣?！?p>　　“那就找機(jī)會娶過來，讓沈裕老實(shí)些，省的壞了我們的計劃?！?p>　　前丞相柳扶是忠臣，而柳扶的死，也是他們一手策劃的，要是那天沈裕為他人所用，這事就落到了別人手里。

　　在上安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的福祀節(jié)太子殿下遇刺一案，大理寺很快就給出了結(jié)論。

　　按說這種消息出不出去，至于為什么傳的這么快且傳的沸沸揚(yáng)揚(yáng)，也是沈漫讓蕭昀放的消息。

　　聽到這件事的時候，沈漫正約著安錦瑟在茶樓吃點(diǎn)心。

　　聽著有人來回報這消息，漫不經(jīng)心的笑了。

　　意料之中的結(jié)果，但總歸是給他們找了些麻煩。

　　蕭明軒一直以來都靠德顯和趙家在身后出謀劃策，這種溫室里長大的小花，和蕭昀這種單打獨(dú)斗過來的，壓根沒法比。

　　“你家那位殿下怎么樣？”安錦瑟問她。

　　“還活著?！鄙蚵炖锶鴸|西，含糊的回答。

　　“我總覺得殿下遇刺這事有別的內(nèi)情，我爹是不是不會審人?。俊卑插\瑟疑惑的皺著眉。

　　沈漫差點(diǎn)一口點(diǎn)心嗆死自己，忙灌了兩口茶水，緩了半天，“這話也就你敢說，你以為大理寺卿那么好當(dāng)?shù)?？你爹也要給趙家一個面子?！?p>　　“哦這樣啊?！卑插\瑟癟癟嘴。

　　沈漫看她單純，不諳世事的模樣，這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每天吃吃玩玩，到了年紀(jì)嫁個門當(dāng)戶對的好人家，也不用操心這些事。

　　沈漫掐著時間點(diǎn)，帶著阿芝往太子府回，路過一口窄巷，被人捂著嘴扯了進(jìn)去。

　　她迅速反應(yīng)過來，劇烈掙扎。

　　“救……唔。”那人看她似乎要求救，把她摔到墻上。

　　“嘶。”沈漫直起身子，揉了揉摔痛的肩膀。

　　“你可知我是誰？”沈漫迅速冷靜下來，看眼前這人也不像街邊打劫的小流氓。

　　“三皇嫂，好久不見?！迸赃呉欢央s物后走出來一個人。

　　“蕭明軒？”沈漫揚(yáng)了揚(yáng)眉，“是你？”

　　看到蕭明軒的那一刻，沈漫就徹底冷靜下來了，選著這街道小巷把她擄過來，倒不是為了殺她，充其量嚇唬嚇唬人。

　　“原來是五皇子啊?！鄙蚵醒笱蟮目此浇菐Я诵?，眼神卻冷了下來。

　　她揉了揉手腕，語氣有些嘲諷，“五皇子請人的方式真特別?！?p>　　蕭明軒突然大步走過來，扼住了她的脖驚。

　　沈漫一驚，來不及反應(yīng)，就被他重重按在了墻上。

　　已是五月底，她只穿了薄薄的衣衫。

　　這會，直接被按在墻上，背后冰涼堅硬的墻壁硌得她生疼。

　　“太子妃！”阿芝嚇的淚眼汪汪，卻被蕭明軒手下按在一旁動彈不得。

　　“就是你一直為蕭昀出謀劃策吧?！笔捗鬈幚湫Γ謩藕艽?，似乎想要掐死她。

　　“咳咳……”沈漫去掰他的手，卻紋絲不動，蕭明軒死死的掐著她。

　　反正左右蕭明軒也不敢殺了她，她干脆放棄掙扎，仰起臉，死死盯著他。

　　蕭明軒看她瞳孔漆黑，沒有一絲慌亂，反而笑了，掐著她的脖子湊近，聲音帶了威脅，“你就不怕本王殺了你？”

　　手上也加大的力道，一時間，沈漫臉憋的通紅，呼吸也有些困難。

　　“太子妃！”阿芝似乎想過來，又奈何被人攔著。

　　沈漫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聲音有些急，“沒事，別過來！”

　　蕭明軒陡然湊近，沈漫近距離看清他的臉。

　　她還能抽空走個神，沒蕭昀好看。

　　她抬起清明靈動的眼眸，冷靜的盯著蕭明軒，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帶著嘶啞，“我死了……也會拉著五皇子一起?！?p>　　不就是放狠話吧，誰不會？

　　蕭明軒突然笑了，手松了力道，“你倒是有意思的很，不如給本王辦事吧，比起蕭昀那個病秧子，待本王登基，可許你無數(shù)榮華富貴。”

　　頓了頓，又道，“以后許你個妃位也行?！?p>　　言語間帶著輕浮的惡趣味。

　　沈漫趁機(jī)吸了兩口空氣，眼神安靜，放佛真在思考他的話。

　　沈漫想著他的話，心一動，過去當(dāng)個臥底，似乎也不錯？

　　蕭明軒看她那模樣，有些詫異，“你竟真在思考？看來你與蕭昀的感情他們也不怎么樣?！?p>　　呸，好的很！沈漫在心里反駁。

　　蕭明軒似乎覺得無趣了，突然大力把她甩到地上。

　　沈漫連忙用手撐地，堅硬的沙礫擦傷了掌心。

　　“你這種心眼多的女人，本王養(yǎng)在身邊，真怕那天命都沒了?！?p>　　真遺憾，還以為能過去當(dāng)個臥底什么的。

　　“最好給本王收斂點(diǎn)，別讓本王抓到機(jī)會，讓你和蕭昀一起下地獄。”蕭明軒撂句狠話，轉(zhuǎn)身帶人走了，消失在巷口。

　　“嗚嗚，太子妃……”阿芝撲過來扶起她。

　　沈漫揉了揉脖子，看見掌心滲出來血珠，一陣陣疼，“嘶，真舍不得憐香惜玉?！?p>　　“走吧，沒什么事?！鄙蚵牧伺陌⒅サ念^，安慰她，聲音有些啞。

　　蕭明軒應(yīng)該是有武功的，這種習(xí)武之人，下手沒個輕重。

　　她又伸手捏了捏脖子，怕是要疼上個幾天了。

　　蕭昀剛踏出院子，就看見沈漫神情懨懨的從外邊回來。

　　他上下掃了一下，發(fā)現(xiàn)她頭發(fā)衣衫都有些亂，再一細(xì)看，掌心有微微血跡。

　　蕭昀皺了眉，叫她，“沈玉瑤?！?p>　　“啊，殿下。”沈漫茫然的抬起頭看見他。

　　剛從外邊回來，渾身酸痛，她這小身板那經(jīng)得起蕭明軒那么摔。

　　正打算回去睡個覺，連蕭昀都沒看見。

　　“過來?！笔掙莱戳斯词种浮?p>　　沈漫不情不愿的蹭過去，她不知道為什么不是很想讓蕭昀知道這件事。

　　她慢吞吞走過去，把手往后藏，小聲開口，“殿下?！?p>　　一開口，嚇了自己一跳，聲音啞的不像話。

　　蕭昀沒看她，把她往后藏的手拉過來，“怎么弄的？”

　　抬起眼時才看見脖頸上的一道紅痕，瞬間表情凝重起來。

　　剛才被長發(fā)遮擋，他沒看見脖子上的傷。

　　“怎么回事！”他聲音有些急切，伸手輕輕撥開發(fā)絲，檢查她脖子上的傷痕。

　　沈漫看他表情不太好，輕聲解釋，“不小心摔的……”

　　蕭昀氣笑了，眸光暗了下來，“摔能摔到脖子？”

　　沈漫低頭看地，不說話了。

　　“芩桑?！笔掙缆曇魩Я死?。

　　芩桑應(yīng)聲出現(xiàn)。

　　“把姜淮找來?！笔掙勒Z氣有些生硬。

　　沈漫隱約感覺到他可能有些生氣。

　　“不用了！不嚴(yán)重的……”她忙叫住芩桑。

　　蕭昀掃她一眼，看她傷勢也不甚重，想了想道，“算了，叫芩陽過來?！?p>　　芩桑愣了一秒，還是應(yīng)下，“是?！?p>　　沈漫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他一眼。

　　蕭昀垂眸看她，眼底帶著藏不住的擔(dān)憂，半晌，無奈嘆口氣，抓著她的手腕去了書房。

　　沈漫乖乖的坐在椅子上。

　　看著蕭昀找出來一個木箱，里面瓶瓶罐罐許多藥品。

　　“手?！?p>　　沈漫聽話的伸出手。

　　他挑了一個綠色的小瓷瓶，倒出藥粉灑在她的掌心，又細(xì)細(xì)的給她包扎起來。

　　沈漫低頭看他，蕭昀正認(rèn)真的包扎著，動作輕柔，她忽然覺得覺得心里有一塊地方小小的塌了下去。

　　很奇怪的感覺。

　　從她這個角度，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精致柔和的眉眼，長睫垂下，鼻梁很高，唇角的弧度也很好看。

　　他動作柔和小心，像對待稀世的珍寶。

　　沈漫突然覺得自己心跳有點(diǎn)快，她有點(diǎn)說不上來的慌。

　　蕭昀看她一直沉默不語，放緩聲音問她，“是蕭明軒？”

　　“嗯?！?p>　　蕭昀包完了手上的傷，又換了一個淺藍(lán)色的藥瓶，小心翼翼把她的長發(fā)撥到耳后。

　　一雙大掌從耳后固定住她的腦袋，防止她亂動。

　　一手從瓷瓶里取了一些藥膏，輕輕涂在她的脖頸紅痕上。

　　沈漫輕輕縮了一下脖子。

　　不知道是膏藥的原因還是蕭昀的原因。

　　一種冰涼的觸感傳達(dá)到皮膚，很好的中和了疼痛。

　　蕭昀離得近來，還能感覺到他淺淺的呼吸噴灑在皮膚上。

　　沈漫不自在的動了動。

　　看他小心翼翼的給傷口涂藥，總覺得氛圍不太對。

　　似乎有些……曖昧。

　　沈漫輕輕眨了眨眼睛，想找些話題，緩和一下緊張的氛圍，“殿下，你猜，蕭明軒和我說了什么？”

　　“嗯？說了什么？”蕭昀沒看他，繼續(xù)專注用指尖輕輕暈開藥膏。

　　沈漫突然眼睛一彎，鬼點(diǎn)子冒了出來，“蕭明軒說，讓我給他做事，將來他可許我數(shù)不盡的榮華富貴甚至萬人之上的后位。”

　　這下，蕭昀指尖驀得一停，掀起眼皮看她，看見她眼底藏不住的笑意，明白了她的用意。

　　他也跟著微微一笑，語調(diào)上揚(yáng)，“答應(yīng)了？”

　　沈漫聲音脆生生的悅耳動聽，“他的條件我很心動，我說考慮考慮。”

　　蕭昀終于停下了手，抬眼看她，“榮華富貴以及后位，本王也能給。”

　　沈漫一愣，心跳慢了一拍。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柔和動聽，卻莫名給人安全感，帶了十足的認(rèn)真。

　　撩的人心頭酥麻。

　　她慌慌張張的轉(zhuǎn)了話題，聲音磕磕絆絆，“殿下這……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也不上朝，也不……參與政事，如何登的了皇位啊?！?p>　　蕭昀似乎看穿了她的緊張，勾唇輕笑，“一定要參與政事才能掌握消息？”

　　沈漫抬起眼睛，眼神懵懂，“嗯？”

　　蕭昀給她擦完了藥，輕輕放下她的頭發(fā)。

　　一邊收拾東西一邊云淡風(fēng)輕和她解釋，“上安城里各個階級都有我的人，街邊的小販，或是商鋪，酒樓里，無論士農(nóng)工商，都有，這本身就是一張巨大的情報網(wǎng)?！?p>　　沈漫愣在原地，這，這豈不是上安一舉一動皆在他掌控之下？

　　“還覺得我不行嗎？”

　　蕭昀笑的安靜儒雅，沈漫卻生生的認(rèn)識到他的可怕之處。

　　在所有人都認(rèn)為這個太子無權(quán)之時，他早已悄悄滲透了大夏的政權(quán)。

　　蕭昀看她愣在原地，覺得好笑，目光一轉(zhuǎn)，卻看見她背后衣衫滲了幾點(diǎn)紅血絲。

　　“背后也傷著了？”蕭昀擰眉，聲音帶著藏不住的關(guān)切。

　　似乎打算伸手去查看，在碰到她肩膀的一剎那，沈漫一個激靈反應(yīng)過來，“啊？背上？不嚴(yán)重不嚴(yán)重，我自己來！我自己來！”

　　沈漫隨手抄起桌子上的藥瓶落荒而逃，蕭昀遠(yuǎn)遠(yuǎn)的只看見她泛著紅的耳尖。

　　沈漫一路跑回院子，揉揉耳朵，有點(diǎn)迷茫的反應(yīng)過來，“我跑什么?。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