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讓兩位賢侄久等了?!比松砗髠鱽硪蝗松n勁平和的聲音。
三人轉(zhuǎn)過身來,石洞中央的石桌旁已然站立一位祥和的老僧。
身著灰布僧袍,一縷白色長髯飄灑胸前。
書生和道士見是圓覺法師,趕快伏地跪拜。
“晚輩顧羨有禮,見過大師?!睍p手合什道?!凹易婕腋缸屚磔叴鸀榘萆戏◣?,家祖父已然年高,家父忙于朝務(wù),非常遺憾,不能到北棋山親聆法音。”
“晚輩顏青海見過法師”,道士也在一旁見禮。
“兩位賢侄免禮,兩位相國大人客氣了,多年不見,他們二位一向可好?”,圓覺法師頷首微笑道。
“祖父父親都很好,晚輩代二位老人家謝過法師”,兩人起身,顧羨再次雙手合十作禮。
“掌教師伯和師父也讓弟子,代為問候法師。晚輩是聽顧兄說大師在北棋山說法,這才厚顏讓他帶晚輩來的。不請自來,還望前輩見諒?!鳖伹嗪W鞫Y道。
“賢侄,你也免禮。貧僧當(dāng)年和紫清真人也多有交往,都不是外人。令師重虛道長,乃當(dāng)今江湖領(lǐng)袖人物,令師伯凌虛真人作為南霞掌教,更是當(dāng)朝國師,人皆敬仰?!眻A覺法師說道。
“兩位賢侄,請坐。明空,你也來坐下。”
“是,”儒釋道三位年輕人分次落座于石凳之上。
“明華,你去馭風(fēng)亭看著,莫讓閑人打擾?!崩虾蜕修D(zhuǎn)頭說到。
“是,師父”,明華合十點頭,前往馭風(fēng)亭。
“你們?nèi)齻€聽老衲說來。今天你們能走到一處,也許一切皆是定數(shù)。”老和尚笑道,似是一開始就打起了玄機(jī)。
三人一楞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作答。
“最近些許年來你們應(yīng)該也多少聽說過,江湖斷續(xù)有傳言說是天下似將大變。但時至今日,看起來好像也還局勢安穩(wěn),民間平定。”老和尚好像沒有看到他們的表情一樣繼續(xù)說道。
“其實我們以為禍患遠(yuǎn)未到時,可能禍患即在眼前了。就是說,如果一件事情注定要發(fā)生,那么只是遲早的問題。這便是定業(yè)?!比寺劼牳谴篌@。
“前些時日,老衲于定中觀見天下大亂之景象,囿于老衲修為膚淺,未知何時發(fā)生,亦或虛驚,也未可知。但每每念及天下黎民百姓本來生活已是不易,所以心里甚是不安,由于書信無法詳盡個中情由,所以這才遣小徒明華相請相國過來一敘。只可惜相國大人忙于朝務(wù),未曾親至,殊為憾事。顧賢侄回府后當(dāng)速告知,以備完全,為生民計?!?p> “敢問法師這大亂之象,竟起于何處,源于何人,能否詳細(xì)告知,還有如何之變,大概為何時之變,以何應(yīng)之,我好稟明家父?!鳖櫫w連忙追問。
“賢侄,不是老衲不愿說,只可惜老衲修為不夠,未曾觀得真切?!眻A覺法師目光向上看去,緩緩說道。隱隱間有些許嘆息。
“大師請恕小侄無禮,您老人家是否怕泄露天機(jī)?還有,那傳聞中的十二羅漢復(fù)大燕的江湖讖言難道是真的?”顏青海合什說道。
“二哥哪里話來,老法師說天下亂象將起豈不已是泄露天機(jī)?再說現(xiàn)在朝廷上下安安穩(wěn)穩(wěn)的。你要小心說話?!辈淮虾蜕谢卮?,顧羨插話說到。
“那是愚兄說錯話?!鳖伹嗪I裆W爍。
明空在一旁只是聚精會神地聽著,也不插話,看起來慢慢竟變得嚴(yán)肅起來,不再是平常那般嘻嘻哈哈。
“至于那十二羅漢。。?!崩虾蜕姓^續(xù)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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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在此時,石洞外面馭風(fēng)亭那里傳來急切說話聲,像是有人闖入的樣子。
四人連忙走出洞口,卻見明華好像正在阻攔一人,遠(yuǎn)遠(yuǎn)望去似是一年青女子,身著黑紅色斗篷。
“顧兄,看起來是蘇小姐吧?她怎么一個人跑來了,讓我數(shù)數(shù),這才幾天,就望穿秋水了?!鳖伹嗪_叴蛉ぶ?,邊點著手指作出一本正經(jīng)數(shù)數(shù)的樣子。
“二哥,莫打趣我了。大師,好像真的是蘇家小姐,看起來有什么急事,我們過去看看吧?”顧羨也說道。
“哪個蘇小姐?莫不是當(dāng)朝大司馬蘇家小姐?”圓覺法師問道。
“大師,正是,應(yīng)該是她。她可是我們顧兄的紅顏知己。說不得這些年會請法師去京城吃他們倆個的喜酒也未可知。”顏青海搶著說道,卻是突然晃過神來一樣,“錯了,晚輩失言,大師去吃喜宴才是,不是喝酒不是喝酒?!?p> “這倒是好事”,圓覺法師擺擺手,對著顏青海笑道。
“二弟看起來如此艷羨?說了好幾次蘇大小姐了?!泵骺蘸蜕信赃呎f道。
“我們過去看看”,說罷,老和尚便帶著三人往馭風(fēng)亭疾步走去。
一陣間四人便來到馭風(fēng)亭。只見這女子黑紅色斗篷下,內(nèi)里是短打扮的貂絨短氅與長袴,鳳眼含笑,亭亭玉立,氣質(zhì)天成。正在與明華爭執(zhí),面色發(fā)紅,呼吸急促,似是一路跑上山來的。靴子上還滿是泥雪
“果然是蘇家妹妹啊,你是趁蘇大人上朝才跑出來的吧?怎沒幾日不見顧兄就難耐相思之苦嗎?”顏青海哈哈笑道。
“我不想與你說話?!碧K嬋兒怒目以向。
“蘇妹妹怎么啦,為兄可沒有得罪你吧?!鳖伹嗪:苁遣唤?,嬋兒為什么這么大火氣。
“嬋妹,怎么一個人跑來了?何事急成這樣?哦,對了,這是上圓下覺法師,和法師的兩位高徒明空和明華師兄”,顧羨說道。
“見過大師,兩位法師。”蘇嬋兒忙施禮到。
“阿彌陀佛”,老和尚和兩個徒弟也還禮。
“蘇小姐說說前來何事,看起來如此驚慌?!崩虾蜕幸舱f道。
“大師……羨哥,”話剛說,只見蘇嬋兒已是淚眼婆娑。
“嬋妹,到底怎么啦?”,顧羨問道,心里不覺間有些慌亂。
“顧伯伯和爺爺他們倆不在了,”蘇嬋兒淚如雨下,已然傷心的說不成話。
“嬋妹,你且說清楚些,怎么叫不在了?難道。。。”顧羨急道。
“顧伯伯被人害了,顧爺爺在府里聽聞此事,悲憤之下人也不在了?!碧K嬋兒又是話不成聲。
“爺爺?父親大人他?被誰害的?我走時他們還是好好的啊,怎么會?嬋妹,發(fā)生了什么事?我離開才幾天?”顧羨眼中含淚。
“賢侄,如果真的有事發(fā)生,急也無用。你讓蘇小姐緩一緩。蘇小姐,請坐下說吧。”老和尚安慰道,同時又搖頭嘆息著,想著莫非真的應(yīng)了自己定中所見,只是沒有想到竟是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如果不是當(dāng)著幾個晚輩,老和尚想抽自己幾個耳刮。如果自己功夫再精進(jìn)些,是否就可以更早和更明確將要發(fā)生的這些變故呢。
過一會兒,蘇嬋兒稍稍緩解,抽泣著繼續(xù)說下去。
“羨哥剛離開京城不久,就在大約半月前朝堂之上,一群大臣威逼利誘我父親廢帝自立,顧伯伯當(dāng)場反對,被國師就是你師伯凌虛,一掌打死?!碧K嬋兒急切說了幾句,恨恨地看了顏青海一眼,身體竟有些發(fā)抖。
顧羨身形搖晃,幾乎站立不穩(wěn),眼淚已是潸然而下。旁邊的明空明華連忙伸手相扶。
顏青海聽的此話,木立當(dāng)場,嘴里喃喃自語著,“師伯奈何出此辣手,顧伯伯一介文弱書生,毫無武功,他身為百年相府后人,顧氏一族蒙多代先皇恩寵,即使他是反對也是由衷之言,何況他也無法一個人改變局面,師伯何至于下此重手。賢弟,為兄身為師伯的師侄,實在是罪同身受,以后如何面對與你?”說罷低頭嘆息。
“這個老雜毛也真是夠狠,囂張得可以。當(dāng)朝打死輔政相國,恐怕事情不是想象的那么簡單?!泵骺张瓪鉀_沖說道。
顏青海只覺得臉面發(fā)燙,也不敢稍加解釋。
“顏兄莫說此話,此事與你無干。你我兄弟相交多年,萬不可將此事攬在自己身上。”顧羨稍加冷靜對顏青海說道。
“蘇小姐,這亭子里甚是寒冷,你還是坐下烤烤火?!崩虾蜕姓f道。
“大師我還好”,雖是這般說著,蘇嬋兒還是低下身去,坐在火盆旁,呆呆的看著爐中的火炭,雙肩顫抖,飲泣不已。
“顧賢侄,事已至此,莫要過度悲傷。依老衲看來,蘇小姐當(dāng)是聽了他父親或者旁人所言這般經(jīng)過。也可能不是全部事實。我們現(xiàn)在無須妄自猜度,以后你慢慢會明白個中詳情緣由?!崩虾蜕邪参康馈?p> “晚輩明白,多謝法師,”顧羨強(qiáng)忍悲憤,說道。“嬋妹,那我家里怎么樣?你是怎么來的?”顧羨轉(zhuǎn)向蘇嬋兒。
“羨哥,我走得匆忙,走時去你府里一趟,除了爺爺悲傷過度走了,奶奶和伯母都還好,府里也沒有其他變故。如今就不知道了。我是偷了我父親的追風(fēng)馬過來的,路上也是跑了好些天。那馬還在山下。怎么你這就想要回去嗎?”蘇嬋兒回道。
“是的,我要去問問蘇世伯,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兩家人也是相交數(shù)十載,怎么會一朝變故如此?我實在是想不通。即便是我父親朝堂上有什么過激的言語,那世伯也不應(yīng)該見死不救的?!鳖櫫w回道。
“要不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怕你和我父親有什么沖突,如果我在也不至于再鬧出什么大事來的?!碧K嬋兒說道。
“嗯,嬋兒說得有理,我們?nèi)齻€現(xiàn)在就一起回去,我也要問問師伯,這太讓人難以接受,大家同朝為官許多載,何至于此”,顏青海也說道。
“賢侄,如果你現(xiàn)在回去質(zhì)問,只怕事情會更糟。不急在一時,我們還是再多做商量?!眻A覺法師攔住他們。
“這樣,明華徒兒,你領(lǐng)蘇小姐到客堂休息一下,去給準(zhǔn)備些飯菜,想來她一路奔波勞累,應(yīng)該也是困餓得很,讓她多少吃一點。就是走也好有氣力趕路?!崩虾蜕姓f道。
“是的,師父。蘇小姐,這里實在太冷,還是跟我過來客堂稍作休息。”明華轉(zhuǎn)身對蘇嬋兒說道。
蘇嬋兒只得跟去。
“明空,你與青海賢侄這里稍候”。
“顧賢侄,你隨我來”,說罷,老和尚拉著顧羨,往煙霞洞疾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