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閑聊
閔沃對自己的終身大事并不怎么在意，這件事情上從魯侯午到三桓再到閔子馬，無論是從魯國的實力派系還是宗法輩分都同意了，他這個小輩沒有反對的理由。
不過閔沃卻是想通過臧賈知道另外一個人的動向：
“昔臧文仲以楚師伐齊，取穀。臧宣叔以晉師伐齊，取汶陽。臧武仲雖有小錯，但是不至于流落到齊國，也不知道臧武仲在齊國怎么樣了？”
前面半句話閔沃借用的是魯哀公二十四年的時候晉國邀請魯國一起伐齊的話，也算是小小的拍了臧賈祖先的馬匹，后面一句話就是閔沃真正好奇的事情：
臧武仲去了齊國究竟在干啥？
相比起在魯國和三桓一起分享權(quán)力的前半生，臧武仲的后半生只能用籍籍無名來形容。
臧武仲前半生的名聲雖然不好，可也是數(shù)次在史書上有明確記載的，像是啥狐裘大敗、御叔受辱、亡陳預(yù)言……
但是在臧武仲奔齊國之后，歷史書上關(guān)于這位的記載僅僅是十幾年后的魯昭公十年，魯國攻打莒國拿下郠邑（所以郠邑不管有沒有閔沃都是落在魯國人手中），拿活人祭祀亳社的時候被在齊國的臧武仲一頓嗶嗶。
嗯，雖然活人祭祀確實是有悖人倫，但是亳社是殷商后裔的祭祀之所，考慮到殷墟那累累祭祀的白骨，魯國也算是尊重民族習(xí)俗了。
在這之后唯一還有點的記載就是在地方志《青州府志》《齊乘》和《水經(jīng)注》中記載過臧武仲整修過一座“臧臺”的高臺。
除此之外臧武仲在齊國就再也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一聽閔沃詢問起自己的三弟弟臧武仲，臧賈就是意味不明的長嘆了一口氣。
閔沃倒是看不出臧賈是痛恨臧武仲搶走了自己的繼承權(quán)，還是在嘆息臧武仲的輕易逃亡讓臧氏徹底失去了僅次于三桓的權(quán)利，亦或者是旁的原因：
“這年頭就是國君都是自身難保，更何況是大夫……”
接著臧武仲卻是拿出一個有魯國參與的事件——兩復(fù)須句。
須句是魯國和邾國之間的一個小國，是魯僖公的舅舅家，在魯僖公二十二年的時候邾國攻陷須句，魯僖公打退邾國之后給自己舅舅復(fù)國。
當(dāng)年八月的時候，邾國人又打過來了，須句國再一次請魯僖公助拳，結(jié)果魯僖公因為輕敵在升陘被邾國人打敗了，還讓邾國人找到魯僖公的兜鍪。
“這件事情我知道啊，”閔沃對這種魯國最愛宣傳的“興滅繼絕”已經(jīng)是有些免疫了，但該客氣的還是得夸贊兩句：
“魯僖公反其君焉，得恤寡小之禮。臧文仲在魯僖公的時候能事先預(yù)判也是相當(dāng)?shù)臏?zhǔn)確。”
閔沃對魯僖公倒是興趣不小，這位魯國歷史上少有的作為之君，能面對齊桓公都護不住侄孫魯閔公的情況下大展作為，要說是被小瞧的君主也沒啥反對聲音。
而夸夸臧賈的祖父臧文仲也確實是有兩下子，面對魯僖公志得意滿的輕敵，臧文仲先是說小國也要防備（國無小，不可易也。無備，雖眾不可恃也。）又對邾國來了場地域黑（君其無謂邾小，蜂蠆有毒，而況國乎?。?，堪稱是一代智者。
臧賈對閔沃的夸贊是欣然接納，但是接著的一句話就是讓閔沃立馬反應(yīng)過來：
“那你之前在攻邾的時候見到的須句大夫是誰？”
閔沃一聽這話就是一愣，隨即開始在腦海之中翻箱倒柜起來，好一會閔沃才想起那個有些寂寥的須句大夫。
當(dāng)時閔沃的身份不過是甲士，目光落在季紇和叔婼身上，還真沒有注意到比較邊緣的須句大夫。
只是隱隱約約聽說這位須句大夫似乎是對邾國很熟悉。
“邾國人？”
“對，魯僖公面對自己舅國須句的時候尚且能為其復(fù)國，但是等到其子魯文公的時候就不在乎這門表親，須句被二次滅國的時候，魯文公就直接讓從邾國叛逃來的邾文公公子為須句大夫?！?p> 說完這個介紹，臧賈還不忘補充一句：“絕大暤之祀以與鄰國叛臣，故曰“非禮”?！?p> 大暤就是伏羲氏。
閔沃立馬理解了臧賈這話的意思，在將“興滅繼絕”作為政治正確的魯國，都尚且對待自己有親緣關(guān)系的諸侯如此冷酷，這世道貴族生活的也不容易。
見到閔沃一副秒懂的樣子，臧賈卻是笑了笑——之前一直只當(dāng)閔沃是一個有些小聰明的甲士，就是軍事天賦出眾也無法融入大貴族封建主大夫的圈子里面。
但是如今看來，閔沃對歷史不說了如指掌嗎，起碼也可以說算是個入門漢。配合上他的軍事天賦，在大貴族圈子里站穩(wěn)腳跟也是有可能的。
閔沃這邊很是躊躇了一番，之前想著獲得魯國大夫的身份起碼是能在諸侯國之間四處暢游，但是如今看來是想多了，自己這一輩子是要死在魯國這棵大樹下了。
也難怪歷史書上去年齊侯伐晉國的時候晏子和陳文子談話能被記載下來，他們兩個一個是宋國公族一個是陳國公族，在齊國肯定會一直被齊國公族排斥，只能是報團取暖。
晏子……
閔沃本來只是無端的聯(lián)想到齊國晏子，可閔沃卻是聯(lián)想到晏子之所以能在齊國站穩(wěn)腳跟成為一點賢相，靠得就是其父晏弱從齊靈公那獲得齊靈公滅萊國時得到的三千戶領(lǐng)民。
從晏子聯(lián)想到晏弱，閔沃就接著聯(lián)想到了晏弱發(fā)家的萊國。
這齊國打萊國不是一般的不好打，先是三月齊國逃亡貴族王湫帥師率領(lǐng)萊國人擊敗了齊軍。
四月晏弱城東陽圍住萊國，接著就是堆土山一直到萊邑的女墻上，逼得萊共公浮柔奔棠，接著晏弱圍棠遷萊于郳。
【扯一句，這個時候是魯襄公魯侯午六年，晏弱圍的棠邑就是崔杼老婆東郭姜前夫的那個棠邑，所以晏弱和東郭姜有殺夫之仇？】
這表面看上去很簡單的滅國事件，可詭異就詭異在《晏子春秋》之中晏子和齊靈公的另外一個兒子齊景公的事跡中有一個就是“齊景公伐斄”，斄就是通萊。
老子齊靈公滅掉的萊國，在兒子齊景公的時候又被滅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