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節(jié)什么課?。俊?p> “音樂?!?p> “終于能歇會了,睡覺睡覺…”
“老師怎么又遲到了?”
“亮,你去叫音樂老師啊……”
“滾……”
課前教室依舊嘈雜。前排的同學一直在和我搭話,東一句西一句地胡扯著,我應對自然,談笑風生,眉宇間竟有些外交官的風范,
如果是以前這對話應該早就讓我談崩了。我心里想著。
“老師來了…”
教室里的嘈雜隨著老師進入靜了下來。
“這節(jié)課我們來鑒賞一下中國古代的傳統(tǒng)樂器,很巧啊,我看著咱們班上也有一名同學,簫,這同樣是古代的傳統(tǒng)樂器的名稱,稍后我們會講到……”
音樂老師在前面翻看著座次表,侃侃而談。同學們在下面竊竊私語,這似乎也成了藝術課的常態(tài),老師們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依舊講著自己的課。
“…來,看下一張圖片,這種樂器叫笙,是中國古代十大樂器之一……我來找同學介紹一下?!?p> 聽著班里吵雜聲有些不可控制了,老師皺皺眉,決定提來震懾一下。7
“晏,你來回答一下,我看你聊的挺開心的?!?p> 被叫到的晏轉過身,站起來,支支吾吾一句話沒說出來。
“剛才不是挺能說的嘛……來,簫,你來說一下?!?p> “啊?”
我有些意外。
“呃,笙,它…很…漂亮?!?p> 我對著黑板上的PPT思考半天,腦中突然蹦出這個詞,不假思索地說了出來。
“嗯?漂亮?”
老師眼前一亮,
“對,很好,這個形容詞很好,后面會有幾張其它各式的笙,給大家欣賞一下,是很漂亮,還有嗎?”
“…笙,也…也很溫柔,很體貼,讓人感到溫暖。”
我索性破罐子破摔,想到什么說什么。
“…確實,笙這個樂器啊,音色非常好聽,很柔美,聽著會讓人心平氣和,內(nèi)心舒緩。下面我們來欣賞一下笙的獨奏。簫,請坐。”
我緩緩坐下,冷汗早已打濕了后背,有些恍惚,手指止不住的顫抖,即使汗珠不停從額上滑落,我依然感到深深地寒意。
聽著教室里回蕩的悠揚樂聲,我沒有感到任何的舒緩,頭痛撕裂般的疼痛難忍。我伏在桌子上雙手抱頭,似乎感到掌心下覆蓋的血管在不停跳動。
記憶深處的碎片不停拼湊,卻始終找不到最后一塊。那個臉龐,那些話語,那個…擁抱。
“老師!我…肚子疼?!?p> 我突然站起來。
老師有些驚訝,剛剛看看起來還很正常,現(xiàn)在卻看著臉色蠟黃,汗水直流。不敢耽誤,揮手讓我離開了教室。
我沖出教室,走到走廊盡頭的拐角處。
“應該沒人注意。”
我想著。顧不得這么多了,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平復著心情,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恢復那塊破碎的拼圖。
拼圖里是無數(shù)次相遇,無數(shù)次分離,無數(shù)天的相處,和那僅有一次的擁抱。
我不相信所謂的靈異事件,又或是什么磚家提出的平行時空,時間悖論。我只相信我自己,證據(jù)就是一點點恢復的記憶。
我靜坐在角落,直到下課鈴響起。我搖搖晃晃走到辦公室門口,敲開了門。
“老師,打擾了,我想問一下…”
孔主任抬起頭,有些疑惑,但看到我慘白的面容,竟沒有多問什么。
“您知道笙這個學生嗎?應該是個轉學生?!?p> 我試探著問。
“笙…沒有,沒聽說過,我知道的最近的轉學生只有你一個,我?guī)湍悴椴椤D阌惺裁磫栴}嗎?”
我敷衍著,沒有正面回答??字魅吸c開電腦桌面上的成績單,那是全年級的成績。搜索笙這個名字。
“唔…沒有。”
孔主任看著空白的屏幕,回答。
我退出了辦公室,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居然會在她壓根沒出現(xiàn)的世界里追尋她存在過的痕跡。
下來一層樓,再一次敲開了辦公室的門。
“老師,我想請個假?!?p> 宋老師懷疑的看著我,很有效的,我的臉色再一次震懾住了他。宋老師掏出假條,開始簽字。
辦公室墻角有面鏡子,我扭過頭,看著鏡子里的人,自己都有點不認識自己了。頭發(fā)被汗水打濕,緊緊貼在頭皮上,面如死灰,毫無血色。
我回過頭,對著老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咧開的嘴角有些發(fā)顫,感覺到干裂的嘴唇正在往外滲血。
“問題不大,有些肚子疼,家里有藥。我回去吃些藥,晚自習應該能回來?!?p> 拿著假條,離開學校,在烈日的照耀下,好了很多,最起碼路人不會用看恐怖電影的眼神看著我了。
我回想著路線,即使無數(shù)次走過,但目前還是有些模糊。但好在找到了那里。
人會消失,但房子總不可能張腿跑了。
確實,我的猜想是正確的,那棟老房子很老實的呆在原地,只不過冷清了很多,用荒涼來形容似乎更貼切。
爬墻虎肆無忌憚的覆蓋在墻壁上,已經(jīng)快延伸到屋頂了。此時正值早秋,但還沒到落葉時節(jié),院子里剩下的兩棵樹,依然綠意盎然,但是院子里殘留的往年落葉沒人清掃,還在彼此訴說著歷史。我向里張望著,房子里也很久沒人住過了,毫無煙火氣。
胡同口的幾張桌子上,坐著大爺正在打牌。我小心翼翼的湊過去,只是希望自己這張臉不要太讓他們驚訝。
“您好,我想問一下那邊的院子里多久沒人住了?”
離我最近的一位大爺停下手中的摸牌,想了一下,遲疑的說:
“得有四五個年頭了吧?”
坐他對面的大爺接過話來:
“那還得多,他家孩子去外地上學去了,畢業(yè)后留在當?shù)毓ぷ?,就把他父母接過去了,留下這房子沒人住。老頭走之前打的那場牌輸了,還欠我十塊呢?!?p> “不對”,另一位大爺反駁道:
“三年前租出去一次,住的比較短,把房子打掃干凈也就住了半年多就離開了。”
我有些驚喜,連忙問道:
“那您認得那戶人家嗎?”
大爺搖搖頭,
“不認得,不過那男娃子長的倒是和你有些像。”
“男的?”
我愣住了。
“對,只有那男娃子自己住,他父母只是在第一天收拾東西來過,還給我送了些水果,讓我關照著那孩子一點。哈哈!我又胡啦!”
大爺樂得合不攏嘴,下巴上的胡茬跟著一顫一顫。我道過謝,心中漸漸絕望。
夜黑時,我已經(jīng)回到了學校,和老師說了一聲。同學見到我,紛紛上前關心,我強忍著身體的不適,表示自己并無大礙。
“簫,回宿舍吧,別太晚了?!?p> 晚自習下課,姬在門口招呼我。
我坐在窗邊,看著空中懸掛的那個殘缺的月亮,沒有回頭。
“沒事,你先回去吧?!?p> 我應付著,姬有些擔心卻也沒有多說什么,搖搖頭帶上門離開了。
我起身關上教室里的燈,反鎖上前后門,重新回到了窗戶旁邊,看著灑落了一地的月光,
“終究是殘月,比不上滿月啊。”
我感慨著,想起那晚月光下羞紅的臉。
拉開窗戶,一陣風吹來,我松開手,指尖纏繞的發(fā)絲消失在夜色里。
獨自一人,靜坐觀月,無伴無言,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