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那之后的一個月,那個自稱是筆仙的家伙就沒再出現(xiàn)過,以至于莫輝江在之后的一段時間里每每想起那兩天,都是覺得恍然如夢。當然,期間她也沒閑著,在那天確認這位筆仙是當年的墜樓者后,她曾嘗試著打聽他姓甚名誰,但皆無果。想來一是學校捂得嚴實,二許是他家人早已離開了這片傷心之地,留下的信息很少,難以追溯。以至于莫輝江忙活半天也還是只打聽到他姓白,白忙活了。
“喲,這不是我乖孫女嗎!放假了?”一大早,莫輝江剛剛到了老家的老房子前邊的路口,便看見爺爺早已拄著拐杖候在了那里。“呀,爺爺,怎勞您親自出來了!”“嗐,我孫女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我當然要出來接!你看看你,讀書后都多久沒回來看看了!”“哎呀這不是上學忙嘛~”“凈找些有的沒的借口!早飯吃了沒?爺爺給你做了你最愛吃的豬骨粥還有韭菜肉包......”“誒嘿還是爺爺懂我,我餓了,吃飯!”
其實莫輝江早就吃過早飯了,但也吃得不多,頂多算是墊墊肚子,坐車才不會難受。不過爺爺對她的印象還是更多地停留在小時候啊......她有點無奈地翹了翹唇角。
莫輝江的童年是在爺爺家度過的。那時候父母也很忙(可能比現(xiàn)在還要更忙一點),沒空照料她,而她又年紀尚小,起居飲食尚不能自理,加上爺爺早年喪偶獨居已久,也是寂寞,一家人商量了一下,把莫輝江送到了鄉(xiāng)下爺爺家。
那是莫輝江最快樂的一段時光,逗貓逗狗,逮雞摸魚,跟著爺爺上山砍柴,到處遛彎,玩得那叫一個得勁!加上爺爺很會做飯,從不虧待著她,那生活,過的叫一個滋潤!除此之外,爺爺也會教她一些拳腳,美名其曰鍛煉身體,而這也是莫輝江最抓狂的時候,因為要扎馬步!一扎就要好久!久到她的腿酸到像是要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了,要斷掉了,結(jié)果爺爺笑瞇瞇地告訴她才過了一分鐘還沒滿規(guī)定的五分鐘!她還得壓筋練韌帶,還虧得小孩子筋骨軟不會那么痛。當然也少不了練體力,不過看她那成天到處上躥下跳搞得雞飛狗跳的精神勁......應該不成問題。有時候爺爺還會教她一些奇奇怪怪的名為術(shù)法道法之類的東西,不過她沒怎么用心就對了,折騰了那么久就只會捏那么一兩個訣,名字都記不全,爺爺看她那吊兒郎當樣,最終也只能作罷。當然也有讓她學做飯,也是馬馬虎虎,至少日后不會餓著自己。總之呢,莫輝江在爺爺那里學到了很多東西,雖然雜七雜八的,但好歹也算是能養(yǎng)活自己的技能了。
后來莫輝江要去上小學了,不得已回到了父母身邊,分別那天她眼淚汪汪地抱著爺爺家的門框嚎啕大哭不肯走,惹人注目,搞得父母無比尷尬,爺爺則是一邊心疼地安慰她,一邊瞪了父母一眼,讓他們好好照料她,父母也答應時不時就送她回來看爺爺,她這才作罷,一把鼻涕一把淚,一步三回頭地上了爸媽的車離開。之后父母也是有應約,十天半個月送她回去一次,但隨著莫輝江的學業(yè)越發(fā)繁忙,回去的次數(shù)越發(fā)減少,就連電話也不怎么打了。想來毀約的竟成了她自己。
不過時間還過得真是飛快啊,這回見面莫輝江都已經(jīng)高中了,而此刻她跟在爺爺身后,發(fā)現(xiàn)爺爺?shù)谋秤氨戎耙E了一些。爺爺向來要強,身子骨也要比尋常老人家硬朗得多,走路也不需要人扶,不用拐杖也能健步如飛。但此刻,爺爺也開始拄拐了,行動也比之前有些遲緩了,莫輝江看著看著,只覺得心酸愧疚。回到爺爺家的老房子,爺孫倆一邊吃飯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嘮嗑?!皩α藸敔?,大黃埋在了哪里?”“房子后邊的空地上。一會你可得去看看它!你走了之后這毛孩子有事沒事就老坐在門口朝路口那邊張望,就連去的時候也是躺在那......唉?!蹦x江眼眶一紅?!澳前⑿谢貋磉^嗎?”“沒有。不過啊,反倒哄了只小黑貓回來,長得那叫和它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咪咪!來!”“咪~”聞言,一團黑不溜秋的小黑毛團子從一旁的柜子后面探出頭來,隨后撒開腳步朝著爺爺歪歪扭扭地奔了過去。
“哇!”莫輝江的心都被融化了,這也太可愛了!“好小啊,它是什么時候來的哇?”“上個星期門口撿到的,小家伙親人得很,都不帶哈人的!見誰都是乖乖地被薅。”爺爺任由小貓拽著他的褲腿撒歡,布料快被抓破也不惱,只是笑瞇瞇地看著。莫輝江試著想摸摸它,結(jié)果小貓在快被她接觸的瞬間突然炸毛竄開,躲到了爺爺?shù)哪_邊朝著她哈氣。她有點疑惑,卻并不放在心上,也不再去招惹。倒是爺爺若有所覺地掃視了她一番:“你是不是招惹到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誒?”
爺爺沒再繼續(xù)往下說,“噠——噠——”地拄著拐杖踱過來,抓起她的右手翻來覆去地看,“你是不是簽了什么契約?”“算是吧......”她有些心虛地收回手,“和同學在學校玩了筆仙......”莫輝江把前因后果大致敘述了一下,果不其然地換來了爺爺?shù)妮p輕一拐杖:“又亂來!這是能鬧著玩的嗎!”“這不是沒事嗎,”莫輝江扶住他,“您別氣別氣!”爺爺橫她一眼,“還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難怪突然會來看我這個老爺子,唉,世風日下人心不古......”莫輝江知道他半是抱怨半是打趣,但還是忍不住內(nèi)疚,低頭老實認錯,“我錯啦?!薄靶欣材氵@丫頭。”爺爺拍拍她的頭,“這事兒也沒多大,甭多想,也別管。那個契約,你先留著吧,但切記,絕對不能許和人命相關(guān)的愿!其他的我也不用多說了?!薄皶缘茫瑺敔斈判陌?,畢竟我可是你教的!”莫輝江拍拍自己胸口。
鄉(xiāng)下網(wǎng)絡向來不怎么好,莫輝江也就不指望刷手機消磨時光,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亂逛,逗貓逗狗,給爺爺打打下手。不多時便日暮西沉,也到了她歸家的時候。爺爺沒有多說什么,送著她上車。汽車轟鳴而去,她隔著車窗回頭,爺爺只是佇立在原地,朝著她遠遠地揮手,直到消失在視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