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洪荒之時,有巫覡通過神秘巫術(shù)和巫祭儀式,供奉天地,通靈鬼神,借助天地鬼神的力量祈福禳災,庇佑眾生。所謂巫覡者,女子為巫,男子為覡,而我就是一個女巫?!?p> 夜宸輕聲訴說著,推開了正房的門。
傷雨強拖著病重的身體,跟著走了進去,眼睛里帶著好奇——正房三間她從來沒有進來過,姐姐也沒住在這里,房門一直是緊閉著。
有點兒出乎意料,房間里很干凈,隆冬煦暖的光照射進來,甚至看不到揚起的灰塵。屋子里的布置也很簡單,沒有桌椅之類的家具,只有一組靠墻的矮柜,正中間供奉著……一面鏡子。
就是個普通的半身鏡,邊緣的木質(zhì)鏡框并沒有得到很好的保養(yǎng),布滿了細小的裂紋。
夜宸在矮柜前的軟墊上盤腿坐下,拿出了一疊素凈的黃裱紙,用鏡子前的紅燭點燃。
一張張燃起的黃裱紙落在一個熏得漆黑的石盆里,騰起青灰色的煙?;秀遍g,傷雨似乎看到素色的黃裱紙上浮現(xiàn)出一幅幅血色畫卷,描繪出種種地獄景象,然后被烈焰焚毀。
“這就是我供奉的鬼神。”
夜宸的聲音打斷了傷雨胡亂的思緒,又帶來新的迷惑:姐姐供奉的……就是這面鏡子嗎?沒聽說過有鏡子形象的鬼神?。?p> 因為角度問題,傷雨沒有看到,鏡子里的宸姐姐面露微笑,血紅的眼睛里溫潤如水。
“巫覡舉行祭祀,誠心供奉鬼神,就可以得到鬼神的恩賜?!?p> 夜宸的聲音悠遠如遠古的詩歌,似乎在訴說一個古老的故事。
遙遠的古早,巫覡通過獻祭儀式,希望取悅鬼神,得到對命運的指引。但侍奉鬼神并不是容易的事,鬼神的性格各異,所想所需各不相同,他們只能根據(jù)以往似是而非的經(jīng)驗,以最恐怖,最珍稀之物供給鬼神:人牲、畜牲、頭顱、臟器、燎祭、沉祭……各種手段用盡,以期望得到鬼神的青睞和恩賜。
但夜宸不同。她是一個世界的創(chuàng)世之神,其靈魂殊勝而強大,她以合乎天地正法的方式舉行祭祀,供奉鬼神,鬼神就必須給與回應和恩賜。
近百年來,夜宸就是通過一次次的祭祀,獲取了鬼新娘的力量,也獲得了完成這次任務的底氣。畢竟,作為異世界來客,她受到了這個世界太多的針對,以至于連這個農(nóng)家小院都無法走出去。
但鬼新娘是這個世界孕育而成,它的力量不受任何限制。
將一疊九十九張黃裱紙燃盡,夜宸看向傷雨:“你的體內(nèi)孕育著一種強大而詭異的力量,將其降服,我會幫你的。”
“?。俊?p> 傷雨完全沒弄懂這句話什么意思,就看到姐姐的雙手扯出一根細巧的紅繩,眼前一花,紅繩就如飛箭快速延伸,刺入她的眉心。
紅繩是鬼新娘力量的外在表現(xiàn),其內(nèi)核則是“連接”和“轉(zhuǎn)移”。
“連接”,讓完全獨立的不同個體產(chǎn)生聯(lián)系——通過紅繩,夜宸和傷雨兩個單獨的生命體“連接”在了一起。
“轉(zhuǎn)移”,通過“連接”,實現(xiàn)屬性和力量的轉(zhuǎn)移——順著紅繩的“連接”,夜宸將一部分生命力轉(zhuǎn)給了傷雨。
身體和靈魂有所區(qū)別,但也緊密聯(lián)系著。長久的病痛讓傷雨的靈魂都陷入疲憊虛弱中,所以首先要讓她的身體恢復健康。
夜宸比傷雨強大太多,她只需要讓渡一點兒生命力,就能壓制詭異力量對傷雨身體的破壞。
最為純粹的生命力的補充,讓傷雨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潤起來,身體也變得有力氣了。
“姐姐,我感覺好多了?!眰暌荒樀捏@喜,“就是有點兒……”
沒等傷雨說完,夜宸露出一絲神秘的微笑,閉上了眼睛。她的意識順著紅繩的“連接”,直接進入傷雨的精神世界。
根本沒弄懂現(xiàn)在是怎么回事,傷雨的意識就被夜宸拖拽到了靈魂深處。
“這里是……”
一陣恍惚之后,傷雨來到了……院子里?
這里和小院一模一樣,就是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自己是在做夢嗎?這種不真實感讓她很是不安。
“這里是你的靈魂深處。”夜宸穿過正房緊閉的門,走了出來。
“姐姐!”聽到夜宸的聲音,傷雨連忙跑了過來,心里踏實了不少。
夜宸拍了拍傷雨的手,帶著她來到了小院的大門。
布滿銹跡的鐵皮門緊閉著,夜宸眼神復雜地看著這扇門,過了一會兒才吩咐:“打開這扇門,你就看到了那個在你身體里孕育的詭異力量,擊潰它,駕馭它?!?p> 傷雨其實并不理解夜宸這句話到底什么意思,但怎么做她是聽明白了。
“嗯?!眰陸艘宦?,沒有任何猶豫,一把拉開了大門。
小院的大門外也是鎮(zhèn)子上的街景,只是沒有院子里那么清晰,朦朦朧朧的,好像籠罩著一片云霧。
唯一清晰的,是蜷縮在大門角落里的一個女孩兒,身穿破爛單衣,露出的皮膚灰白青紫,懷里好像還抱著一個白瓷的碗。
這是個……凍餓而死的女孩兒?
傷雨正疑惑著,那個已經(jīng)死了的女孩兒好像被驚醒了,抬起了頭,露出那雙憔悴瘦弱,但和傷雨一模一樣的臉。
“啊?你是誰?”傷雨嚇了一跳。
那女孩兒露出詭異的笑,沒有回應,徑直朝傷雨撲了過來。
別看女孩兒瘦小的樣子,但它的力氣出奇的大,一拳打過來,傷雨還沒反應過來,直接彎腰成了蝦米狀,然后被一腳踢進了院子里。
疼!怎么這么疼??!是內(nèi)臟破了嗎?傷雨惶恐不安地看向夜宸。
夜宸則用眼神示意:繼續(xù),擊敗它。
好……好的,姐姐,如果這是你的吩咐。
傷雨忍著痛剛剛站起來,就走進來的女孩兒飛踢一腳,把她給踹飛了出去,砸在了花椒樹上,然后掉了下來……
挨打,不停地挨打,不間斷地挨打,牙齒被打掉,全身骨頭粉碎,體內(nèi)臟器破裂,身體更是被打出了一道道血紅的傷口,狀若紅蓮。
無盡的疼痛根本不是傷雨,或者說任何一個人能承受的。但她的身體有源源不斷的生命力做支撐,精神世界也有夜宸幫著穩(wěn)定不至于完全崩潰。
痛苦不斷,折磨不停,傷雨沒辦法昏迷,不能夠放棄,滿地打滾和撕心裂肺的哭喊都沒用,只能硬生生抗著,別無其他選擇。
沉淪在無間的痛苦地獄中,傷雨親身體會世間的一切痛苦,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驚蟄這一日,春雷炸響,萬物復蘇,傷雨終于第一次抗住了那女孩兒的飛踢,開始嘗試降服和駕馭了這個名為“痛苦”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