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補刀

　　江問月卻不知，她一閃而逝流露出的復(fù)雜神色被空涂就捕捉到了。

　　一個侍女，煮出這么難吃的東西，她竟然還不服？

　　“加蒙呢。”

　　“回天尊，加蒙師兄他被調(diào)去別處了，以后就由奴婢來伺候你。”

　　“加蒙被調(diào)走了？”

　　空涂幾乎是最后一個知道這消息的，如果加蒙知道，估計只能暴風(fēng)哭泣了。

　　第一次認(rèn)真打量面前低眉順眼的少女，空涂問道：“你叫？”

　　“奴婢江問月?！?p>　　江問月表面恭順，心里卻直翻白眼，前幾天不是介紹過了嗎，這個空涂是不是年紀(jì)大了老年癡呆？

　　“天宗不收留一無是處的閑人，限你三日之內(nèi)學(xué)好你的廚藝，否則自己走人?！?p>　　空涂毫不猶豫的給江問月下了最后通牒。

　　江問月差點暴走，什么，三天？！

　　她驚訝的差點下巴掉在地上，天啊，這么點時間？不愧是她的死對頭空涂，永遠(yuǎn)這么可憎！

　　魔界，骷髏山。

　　魔窟內(nèi)并排擺放著燭臺，閃爍出幽藍(lán)的火光，一名墨發(fā)披散的男子站在一面造型奇特能照見全身的大鏡子前。

　　男子一身紅衣似火，絢麗奪目，如同一株開在忘川彼岸的曼莎珠華，與光線昏暗的魔窟格格不入。

　　男子生著一雙深情的狐貍眼，眼尾上挑的幅度魅惑眾生，紅衣的款式是敞開領(lǐng)口的那種，松松垮垮，微微露出性感的胸膛，腰間的位置寄著一捆彼岸花，給人一種春色無邊的感覺。

　　男子看著鏡中完美無瑕的自己，愉悅的輕挑起了嘴角，聲線蘇又絲滑：“魔鏡，魔鏡，誰是整個大陸最美麗的男人？”

　　魔鏡里傳出蒼老空靈的回音：“當(dāng)然是魔界的時淵殿下，你啊?！?p>　　時淵揮手收了魔鏡，臉上的笑容更深。

　　看到時淵收了魔鏡，底下的小嘍啰斗膽上前：“淵殿，你確定我們真的還要在骷髏山繼續(xù)呆下去？萬一道修的人知道還有漏網(wǎng)之魚，卷土重來，恐怕……”

　　“怕什么?！睍r淵隨手撥弄了一下垂下來的一縷光滑如緞子似的發(fā)絲，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所謂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那幫牛鼻子老道怎么也想不到還會有魔修敢回骷髏山吧。”

　　不等底下的人答話，時淵換了一個話題：“怎么樣？藏蘿的尸首找到了嗎？”

　　小嘍啰搖了搖頭：“沒有，淵殿，已經(jīng)過了一百年了，尸首恐怕沒那么容易找到，更何況，說不定她被道修那幫人帶回去鞭尸了。”

　　時淵不贊同這個說法：“據(jù)本殿所知，道修的人沒有帶走藏蘿的尸首，就算沒有尸首，尸骨總有吧，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末了，還補了一句：“藏蘿以前經(jīng)常跟本殿掙地盤，仗著比本殿厲害欺壓本殿，一定要把她的尸首找到，讓本殿高興高興?！?p>　　“是?！毙D啰應(yīng)下，便下去了。

　　江問月把想在粥里下毒的欲望忍了又忍，用包扎了十個手指的手盛上自己新煮的粥。

　　“天尊請用?！?p>　　空涂拿勺子嘗了一口，在江問月萬般殷勤的目光下，淡淡吐出了兩個字：“尚可?！?p>　　江問月終于松了口氣，天神啊，可算過關(guān)了，這可是她今天煮的第十碗粥，米都浪費好些了。

　　前十次空涂有的時候僅是看一眼，甚至嘗都沒嘗就說不行，她耐著性子堅持到現(xiàn)在，要是空涂再說不行的話她真怕她忍不住跳起來打爆空涂的狗頭了。

　　江問月擦了一把額頭的汗：“那天尊沒有別的事，奴婢就先告退了。”

　　“我讓你走了嗎？”空涂一句話懟過去。

　　江問月深吸一口氣，她忍，低眉順眼的站在那里：“不知天尊還有什么吩咐?！?p>　　“煮茶?！笨胀康脑捓锊缓唤z溫度。

　　“是?！苯瓎栐裸读似?，立刻照做。

　　幸好加蒙在走之前跟她過如何煮茶，因為空涂是很喜歡喝茶的，她馬馬虎虎也記住了。

　　煮好的茶空涂倒是沒說什么，江問月以為過關(guān)，把茶倒進容器里端給空涂喝。

　　誰知空涂又出幺蛾子了：“我喝的茶向來都是七分燙，你這滾燙的開水是不是該涼一下？”

　　“哦，好?！?p>　　江問月臉上笑嘻嘻，心里把空涂罵了一萬次。

　　過了一會兒，約摸差不多了，她再一次端給空涂：“天尊，你要的七分燙茶水?！?p>　　空涂只是拿手摸了一下茶杯邊緣：“已經(jīng)涼成六分了，再重新煮一壺?！?p>　　聽到這句話的江問月徹底石化了，隨后，她柳眉倒豎，抄起桌上還冒著騰騰煙霧的茶水嘩的一聲潑在了空涂的臉上。

　　“哈哈哈哈……”

　　看到一派高冷正經(jīng)的空涂被自己澆成一副落湯雞的狼狽樣子，江問月忍不住叉腰哈哈大笑。

　　不過，這只是想象而已。

　　現(xiàn)實中，空涂不解的看著江問月端個茶杯，一臉蜜汁笑容。

　　他總覺得江問月這個神態(tài)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好像在哪里見過，卻又怎么都想不起來了。

　　江問月一直杵在那里一動不動笑得有幾分詭異，空涂忍不住質(zhì)問道：“好笑嗎。”

　　“??？”江問月這才回過神來，為了有朝一日幻想成真能打爆空涂的狗頭，她一定要忍住。

　　江問月做出一副很有耐心的樣子：“是，天尊，奴婢這就重新煮一壺?！?p>　　江問月把茶壺拿出去，迎面碰上了來找空涂的惠水真人。

　　江問月同樣也忘不了這個可惡的老頭，卻能朝他略施一禮，惠水真人淡淡掃了江問月一眼，沒有理會便邁步往空涂的寢殿走。

　　江問月知道惠水真人來找空涂肯定是談什么要事，心里特想知道談話的內(nèi)容。

　　可是她也清楚得很，要想偷聽惠水真人和空涂兩個高人的談話還不被發(fā)現(xiàn)很有難度。

　　幸好，江問月拿著重新煮好的茶回來時，空涂并沒有讓她退下。

　　江問月就借著倒茶的契機，光明正大偷聽。

　　結(jié)果惠水真人和空涂聊的全都是一些她絕對不會感興趣的宗門瑣事，江問月怕留在這里久了引起懷疑，心里想著她還是趕緊走吧，誰愿意聽這兩位聊些沒營養(yǎng)的。

　　就在江問月準(zhǔn)備起身退出殿外的時候，突然聽到空涂在惠水真人交談的時候?qū)⑹址旁谧爝厜阂值目攘藘陕暋?p>　　惠水真人隨即說道：“祖師，藏蘿的混元鼎當(dāng)真如此厲害？一百年前，你被那鼎所傷，如今傷勢都沒有好全？”

　　聽到惠水真人提到自己，又提到混元鼎，江問月想起了那么一件往事。

　　還是空涂和她對決的時候，她用混元鼎偷襲了空涂，奈何空涂底盤硬，竟然盡數(shù)扛下了混元鼎的威力，把她打了個落荒而逃。

　　當(dāng)時她還以為空涂真那么厲害，連混元鼎都傷不了他，沒想到只是在她面前逞強而已，一百年了，他還傷著。

　　江問月心里自然是幸災(zāi)樂禍的，偏就在她飄飄然的時候，惠水真人注意到了一直沒有離開的江問月。

　　“你留在這里干什么？”

　　惠水真人神色戒備，目光如刀子一般看向江問月，像是要看穿江問月的心。

　　江問月也沒想到剛才自己偷聽了這么久惠水真人都沒注意，偏偏在她聽得正高興的時候跑來質(zhì)問她為什么沒有離開。

　　江問月略微一頓，很快就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回長老，天尊說他的茶要七分燙的，如今才涼成八分?！?p>　　惠水真人對上江問月一副懵懂茫然的神色，心想天尊殿什么時候來了個這么沒有眼力見的打雜弟子，冷冷地支開江問月。

　　“這里不需要你伺候，出去吧?！?p>　　“是?！?p>　　江問月如蒙重負(fù)，幸好，幸好空涂口味刁鉆，她還有這么個理由可以用，不然就真的惹上嫌疑了。

　　退出去以后江問月又在想惠水真人和空涂的談話內(nèi)容。

　　混元鼎雖然在道修最后一次對她的討伐中被打得碎了個稀爛，但那畢竟是她用了很多年的法器，其特性她最清楚不過。

　　空涂的傷她知道該怎么治，但同樣也知道該如何加重傷勢。

　　她現(xiàn)在一時不能殺了空涂報仇，但討點利息還是可以的，一個計劃在江問月心中醞釀而生。

　　江問月在宗門貢獻(xiàn)點兌換商店的百草閣里找到了她想要的東西——瑤草。

　　瑤草是一種很普通的靈草，作用簡單來說跟空氣清新劑差不多，自身帶著一種很淡的香氣。

　　可極少有人知道被她的混元鼎所傷之后最不能碰的就是瑤草，一旦碰了會加重混元鼎造成的傷勢。

　　好不容易讓她聽到空涂被混元鼎打傷的傷勢還沒好，不趁機搞點事就對不起前世空涂斬她那一劍。

　　江問月用貢獻(xiàn)點兌換了瑤草，再把瑤草研磨成粉末。

　　因為她現(xiàn)在是天尊殿唯一的侍女，為她下手提供了方便，江問月開始一點一點把瑤草研磨成的粉末加進空涂的茶水中。

　　因為害怕被發(fā)現(xiàn)，江問月每次加的都很少，相信過不了多久空涂的傷勢就會被催發(fā)，加重，就算不至于殺死他，也夠他喝一壺的。

　　幾天之后，經(jīng)過江問月的細(xì)心觀察，果然發(fā)現(xiàn)空涂最近的狀態(tài)有了細(xì)微變化，臉色一天賽一天的蒼白。

　　很快，空涂的異樣就被一直關(guān)心空涂的惠水真人給察覺到了。

　　惠水真人請醫(yī)師來查看了一下空涂一百年前不慎被藏蘿偷襲造成的傷勢，得知空涂傷的還真的不輕，且一直都沒有找到很合適的法子讓傷勢好轉(zhuǎn)，愈合的速度很慢。

　　好不容易恢復(fù)些了，這次又不知道沾了什么不該沾的東西讓傷勢比一百年前空涂剛受傷時更嚴(yán)重了。

　　堂堂天尊出了這種事情，引起了惠水真人的高度重視。

　　再加上這段時間人宗一直頗為挑釁想和天宗爭個高下，空涂是天宗的頂梁柱，要是頂梁柱有個什么閃失這還得了。

　　惠水真人下令徹查空涂到底沾了什么東西讓傷勢加重了，是不是宗門里混進了人宗的內(nèi)鬼。

　　江問月沒有想到她做的那么謹(jǐn)慎，還是被惠水真人派來的弟子查到了空涂傷勢加重的原因——是空涂的茶水里被加了分量極輕的瑤草粉末。

　　隨后，又順著這個線索查到了最近這段時間天尊殿唯一伺候空涂的侍女江問月用宗門貢獻(xiàn)點兌換了瑤草。

　　這天，江問月正在自己房間里休息，突然一大群弟子破門而入火速把她抓了起來，押在空涂和惠水真人面前。

　　看見這么嚴(yán)肅的三堂會審，江問月大概清楚發(fā)生了什么，語氣委屈：“天尊，長老，奴婢這是犯了什么錯，為什么要把奴婢給抓起來。”

　　“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惠水長老手里拿著個冊子，目光如炬：“你是浮屠山下江家二小姐，你的父母一心想培養(yǎng)出出類拔萃的修士給家族爭光，你還有個姐姐，是人宗的精英弟子，對不對？”

　　“說，你來天宗到底是做什么的！”

　　原來，在抓她之前惠水長老就把她的家庭背景成分查了個清清楚楚。

　　江問月當(dāng)然不會承認(rèn)，一個勁兒的叫屈：“長老，天尊，奴婢以前是江家二小姐沒錯，可是奴婢和姐姐自小不和，奴婢這次從江家出來就是因為姐姐的緣故，你們單聽外面的傳聞就略知一二?！?p>　　惠水長老摸著胡須，他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外面的傳言也不一定屬實，說不定就是你耍陰謀詭計糊弄別人，好達(dá)到現(xiàn)在的目的?！?p>　　“你不說是吧？天宗可有的是法子讓你招。”

　　居然還要大刑伺候，那不就成了屈打成招嗎，這就是所謂的名門正派，嘖嘖。

　　江問月又把求救的目光轉(zhuǎn)向空涂：“天尊，奴婢伺候您好歹也有十天了，難道您不清楚奴婢的為人嗎，奴婢是絕對不可能暗害你的，請?zhí)熳鹈麒b?！?p>　　空涂看了江問月一眼，碰巧看到江問月還裹著紗布的十根手指頭，就想起這丫頭笨手笨腳學(xué)煮粥的樣子。

　　她修為低微，好像的確不像居心叵測混進來暗害他的人。

　　“那我問你，你往我的茶水里偷偷放瑤草做什么？”

　　惠水長老在一旁補了一句：“說，你若給不出個合理的解釋，馬上拉下去就地處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