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李無意從床上一覺醒來，感覺經脈處不再傳來若有若無的刺痛，起身活動活動筋骨，打算回武館繼續(xù)找?guī)煾感扌小?p> “阿球兒，天色還早，你幫為娘去打桶水來做飯。”李母發(fā)現今天的兒子氣色不錯，眼角有些笑意，坐在灶臺邊喚著兒子的乳名。
李無意臉上有些羞紅，去墻角提起水桶：“娘，我都快十五歲了，別老是再叫我小名了?！?p> 說著就要去遠處水井里打水。
“你再大也還是娘的骨肉，怎么還知道怕羞了，小時后你還哭著不肯斷奶，那時候隔壁小孫還笑話你……”
李無意不敢再提，連忙一路小跑出去，怕母親繼續(xù)說以前自己的糗事，逗的母親輕笑出聲來。
李無意練武時早上都是陪師父吃早點，現在坐在桌邊看著弟弟妹妹一勺一勺小口地往嘴里擓(kuai)粥，手上用細絨毛布擦拭寶劍。
等兩個小孩一人一邊用小手牽著李無意的手走到學堂，李無意蹲下來給兩個人每人三枚銅錢：
“千萬不要告訴娘哥哥給你們錢買吃食，要不然回去娘該罵我了。”
成文和清蘭笑著抱住了大哥：“放心吧哥哥，我們肯定不會說的。”于是就笑著奔向學堂，和哥哥揮手告別。
李無意也笑著揮了揮手，起身拍了拍身上莫須有的塵土，往武館走去。
……
“無意啊，這兩天為師叫你休息，但以你的性子估計肯定還是在琢磨劍法，有遇到什么難題嗎？”
李無意正和觀內一位青年互相用木劍切磋，林茂站在一旁突然提問。
與人比武最忌分心，李無意一個不查被對方抓住破綻，木劍輕輕點在手腕上。
“無意輸了，多謝張哥指教?！?p> 青年揮了揮手，自己這下純屬僥幸，和李無意互相抱拳，示意他去找?guī)煾浮?p> 李無意轉身走到林茂身邊，問起了問題：“師父，徒兒這兩天一直在回想那招『默雨-竹海聽雷』，卻一直找不到切入點，有些迷茫?！?p> 林茂點點頭：“這一招本來就算是我們午陽門至劍一脈的高深技藝，你境界上感悟不到其中精要，一時片刻感悟不出來也是正常的?！?p> 林茂說到這頓了頓，反問一句：“剛才小張一式直擊打到你的手腕，為什么不用為師教你的其他劍法躲開？”
李無意撓了撓頭：
“徒兒覺得和館里的大伙比武，要是用那些劍法，贏了也不算光彩，反而在心境上落了下乘，再說剛才徒兒分心了，本就該有此一敗?！?p> 林茂微微頷首，繼續(xù)道：“不錯，他們學的都是些平常的劍法，要是用高于他們的劍法，也算不上切磋，反而有些勝之不武，你的心思通達，很好?！?p> “竹海聽雷原本叫做‘寂海聽雷’，但門主他老人家覺得，無聲之海中去聽雷，過于異想天開，人活在世上，那里有那么多寂靜無聲之所，反而吵吵嚷嚷的鬧市居多，于是改進之后換成了現在的‘竹海聽雷’，等明年開春，為師帶你去找一處竹海，聽聽春雷，或許你能感悟一二?！?p> 師徒二人又一問一答談了許多劍法上的問題，午后吃完飯，李無意便在院內和師父練習劍術。
李無意使得是黑劍夜雨，林茂掌中握崖柏木劍。
林茂有一身劍罡護體，李無意不可能傷到他的身體，更多是林茂給李無意喂招，用一些不算劍法的巧劍點在李無意周身，免得他被劍法的固定套路束縛。
一個時辰后，李無意終于頂不住了，雖然師父每一下點在身上都不重，但螞蟻多了還咬死象，加上一直全神貫注地攻防，大汗漓淋地躺倒在地上。
林茂雖然平日里對李無意不錯，生活上處處關照有加，但是練劍這事兒格外嚴肅，全程都是板著臉。
“無意，你太多心思花在那些劍法上了，導致你基本功最近長進得很慢，腰馬之力不足，刺劍前不夠放松，刺出后不夠鋒銳，斬劍不夠果斷剛強，收劍不夠迅捷，格擋時用力過多……”
李無意躺在地上喘著粗氣，在心里將師父說的話一一記牢、反省。
“你的心，有些好高騖遠，先繼續(xù)打磨基本功，無論何時都不可怠慢，唯有根基牢固，出手時的破綻才會少，才能有機會補救。”
林茂一邊說一邊俯下身將李無意抱起來，放在自己屋里的軟木床上。
和往常一樣，林茂洗凈雙手，將內力包裹在雙掌上，開始按揉李無意酸痛的肌肉。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快速緩解肌肉的疲勞，柔和的內力可以讓僵硬的肌肉快速放松舒緩，排出肌肉劇烈活動后產生的乳酸，配合午陽門的藥湯，有利于撕裂的肌肉重新快速生長。
李無意放松身心，享受著每天這片刻的時光，因為從小父親就死在邊疆，現在的他格外珍惜這位如同嚴父一般的師父帶來的溫暖。
“無意，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孩子，雖然有時候過分耿直了些，但總歸是瑕不掩瑜，目標可以定得高一些，但總歸還是要腳踏實地，一步一步地走?！?p> 李無意默默聽著師父孜孜不倦的教誨，神色認真地點頭。
“師父，我們修煉劍道，但我總是看不明白這是一條什么樣的路，該怎么走……”
林茂此時也停下了雙手，卸去掌上的內力，一只手搭在李無意的胸口：
“劍道，雖然看起來好像飛檐走壁，御劍飛行，能常人所不能，但其實這并不是一條逆天而行的道路。
我和你說過，劍道蘊藏在大千世界之中，萬物生靈，風云火山，都可以參悟出劍理，實際上我們修劍之人，是在順應天地自然，從中尋求超脫。
竹海聽雷、桃花影落、天傾、碧羅天、浮光掠影，這些無一不是從自然中體悟出來的，無一不是在滾滾紅塵中磨練出來。
你現在還感悟不到，不過為師可以給你一個大致的、未必正確的答案：生于天地，長于天地，超脫天地，終歸融于天地。”
“師父也找不到正確的答案嗎？”李無意稍稍有些驚奇，畢竟在他看來師父已經不能算作凡人了。
“傻徒兒，世上哪有什么對錯黑白之分，他們只是靜靜的存在在那里，不會因為人的意志而改變，水終究是水，土終究是土，落葉歸根，落紅為泥，這些怎么能說是對還是錯呢？”
李無意從床上爬起身來，低著頭若有所思。
“不過嘛……”
聽到師父這個轉折，李無意又不由得抬起頭，眼神期待地看著師父。
“若說世上真有一個人知道什么是劍道正途，應該就是現在玉明帝劍閣的那位劍首，劍仙之首，人稱劍神的寂無聲了。”
“寂無聲？”
“嗯，怎么又開始好高騖遠了？”
林茂這句話當然不是在教訓李無意，反而帶著些調笑的意味。
李無意聽師父這么說，心里又感到有些慚愧，不過好奇心還是戰(zhàn)勝了自己，用力地朝林茂點了點頭。
“也罷，現在天色還早，為師也閑的沒事，就和你說說這位傳奇中的傳奇——一代劍神，寂無聲?！?p>